啪嗒。
少年一脚踩过水塘，站停在灯光的边界处。
他看向阴影里，朝着墙角那团窜动的黑影抬了抬眉：
“找到了？”
黑影动了动，几只老鼠吱吱乱叫着窜开，露出半个人来——那是一个干瘦男人。
他半身都是严重的烧伤，散发着一丝焦糊味，躺在老鼠群里动弹不得。
听见这个问题，他那双唯一完好无损的眼珠子转了下，喉咙里却一个完整的单词都挤不出来，只发出嘶哑的呻|吟：
“啊……啊……”
埃德文点点头，像是听懂了：“好吧，这确实不怪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夏普致辞前，他就控制斯特兰奇联系了刺客联盟，可现在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计划没有出问题。埃德文确定他们已经来了哥谭市，只是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已。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雨果·斯特兰奇消失了。
非常突兀地、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
虽然在一年多前，这个世界的哥谭市就普及了监控，但是想要了解她，光靠这个还远远不够。
所以他找上了这个能控制老鼠的疯子。
骑士是对的。捕鼠人不是一个能好好交流的对象。
威胁没用，交易没用……所以最后，他选择了“讲道理”。
*
半个多小时后。
按照上一次的路线，他再一次走进了奇迹之城。
捕鼠人之前的意思是没有发现线索……整个哥谭市，一点痕迹都没有。
于是埃德文就想到了这里。
在这个地下城市里，有个地方他一直没有探索过。不是他不想，而是完全找不到进去的方法。
那是一条藏在一副画后面的街道，不用拐弯一直走到底，在街道两边，被封存在玻璃柜中的机械守卫的注视下，就是一扇仿佛几个世纪都没被打开过的金属安全门。
门上刻着“TEMPLE OF WONDER CITY”。
埃德文仰头看着门上的浮雕，再一次确认了它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他们或许有别的进入途径。
然而，就在他思索间，一把刀架无声地在了他的脖子上。
“伟大的拉斯·艾尔·古尔要见你。”
埃德文转过身，就见看到了一个在大冬天都裸|露着肩膀和手臂的女人。她蒙着脸，身上有着样式奇异的暗红色纹身。
一个送上门的机会，他没有理由拒绝。
“没问题，我们走吧。”
杀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眼神冰冷像在看一个死人，即便确认他没有打算反抗，也依然没有放下刀。
她抓住埃德文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的墙边，然后才按下墙壁上的机关，刀插进机关里那个钥匙孔一样的缺口里——
旁边的砖墙被打开，里面又是一条隧道。
隧道先是向下，然后拐过一个弯走到尽头后，就是一个笔直向上的梯子。
好吧，一个隐蔽的下水道。
推开头顶的井盖，埃德文爬上地面。门这边的建筑风格和外面区别不大，但是……那些裸露在外的管道，居然一半是金属一半是透明的玻璃，也不知道是用来输送什么。
总之不会是煤油就对了。
踩着一地灰尘再往前走几步，他们就进入了又一扇金属门。
一进去光线就瞬间昏暗了下来，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不够看清一些具体的细节。
埃德文两手插在口袋里，一边数着步子，一边按照刚刚的行走路线，在脑子里对标着地面上哥谭市的建筑物。
他们现在好像是在往……君王剧院走？
这个微妙的地点让他皱起了眉。
蝙蝠侠的父亲托马斯·韦恩，和他的母亲玛莎·韦恩就是死在了这个剧院后面的犯罪巷里。
偏偏这个城市又是曾经的韦恩先祖建造的。现在拉斯又把这里当做的秘密基地来使用。
这样的巧合，似乎只能用命运这个词来进行总结。
经过一众守卫在两侧的杀手，埃德文被带到了一间像是教堂一样，门两边立着两个石雕的房屋前。
随着领路的杀手退到一边，那被恶魔之首占领的屋子缓缓打开了门，埃德文终于见到了那个他等了好几个月的人。
但是……
首座上坐着的人，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苍白的鬓角，爬满皱纹的皮肤，枯瘦的手臂，以及佝偻的脊背……
即便穿着盔甲，腐朽的气息也依然扑面而来。
——他老得快要死了。
这一瞬间，明明他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灼血，埃德文却感觉如坠冰窖。
“你要死了吗？”
他死死地盯着这个老人，手指不自觉地掐着掌心。
老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语投了过来，锐利的眼睛里暗藏着疯狂，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不，我还远不会死。”
拉斯没有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冒犯到，他的语速平稳且缓慢，带着一点奇怪的顿挫。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毁了斯特兰奇的计划，针对侦探，绑架他的那些……助手。”说着，他的嗓子里发出了没有半点笑意的笑声。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克雷茨。”
埃德文同样不在乎拉斯这种俯视的态度。
“我有个弟弟，他死了。”他言简意赅地说，“我想复活他。这是个交易，你现在可以提出你的条件了。”
拉斯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没有多看重雨果·斯特兰奇，即便斯特兰奇发现了侦探的身份也一样。
不过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并不强大，头脑不是他见过最好的，但是他的决心……在看到了一个饵后，就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咬上来，像是某种生存本能一样。
枯枝一样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在安静的恶魔之屋里，这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某种倒计时。
埃德文不躲不闪地迎上那双与自己同样颜色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你的所作所为正在毁掉整个哥谭市。”拉斯缓缓地说。
闻言，他的心微微一沉，手指不动声色地捏住了口袋里的炸弹按钮。
好在拉斯顿了顿，继而又说：
“那么，我要你做的事和斯特兰奇一样——”
“去修好她，杀光那些恶徒。”
*
另一边，蝙蝠侠在从夏普的办公室离开后，就收到了罗宾的信息，并且激活了他身上的定位器信号。
“抱歉，蝙蝠侠。”耳机里，罗宾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信号不太好，“我没有见到他，他让同伴……绑在了这个地下室里……这里……戈登局长……但是芭芭拉……不见……”
“带他离开那里，我马上过来。”
说完后，蝙蝠侠就通过操作臂甲上的系统，远程向蝙蝠电脑申请了一份特殊装备。
在申请后没一会儿，阿尔弗雷德接入了通讯信号：
“我注意到你向蝙蝠电脑申请了那份装备，我想你记得它还没有来得及进行过具体的性能测试，对吗，老爷？”
“来不及了，把这一次当做测试吧，尽快送过来，它到了通知我一声。”
夏普的办公室里留下了过多的线索，显然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尤其夏普的电脑里还留着一个视频——是雨果·斯特兰奇，他从蝙蝠电脑的罪犯档案里找到了那张脸。
排除掉那些毫无意义的形容和比喻，他得到的线索不多。
虽然还存在着不少疑点，但也足以让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现在，他就要去见推动这一切的那个孩子，以及……
蝙蝠侠掩下眼底的情绪，纵身从夏普办公室的窗口跳了下去。
披风在雨幕中展开，凛冽的寒风将他推入高空，带着他滑过了被混乱和疯狂塞满的阿卡姆，最后降落在蝙蝠翼前。
它被设计成能够吸收、并扩大所在环境的自然音*，以便于在他需要的时候，能不被任何人注意地到达目的地。
按照罗宾的定位信号，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下之城的入口。
蝙蝠侠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在等待装备到位后，才走进那扇安全门。
罗宾和戈登也在这个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没有受伤，罗宾身上的药物效果也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但他还是拒绝了罗宾同行的要求：“我能处理好这件事，外面还很混乱，哥谭的市民需要你，事情不能继续糟糕下去了。”
“……好吧，但如果你需要我，就来找我。”
蝙蝠侠拍了拍罗宾的肩膀：“我知道。”
和两人分别后，他开启了扫描，发现了地上的脚印。然后他跟着那个脚印来到了先前埃德文找到的那扇金属门前。
接着，蝙蝠侠又通过分析附近机械守卫核心的记忆卡，得到了进入那扇大门的方法。
在这个过程中，有刺客联盟的杀手出现试图杀了他，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什么阻碍。
只是，如果这一切和刺客联盟有关的话……
他突然有些不敢确定埃德文的目的。
“……”
结果没想到的是在进入暗门后，事情就变得和他想的不一样起来。他本以为还会有杀手出现，但是他只看到了一些打斗的痕迹。
顺着这些痕迹，蝙蝠侠发现了恶魔之屋。
在里面，他见到了那个他找了好几个月的少年。
在这样的严冬，少年披着棕色的长外套，里头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裤腿随意地卷起，露着一截脚踝。
他随意地蹲在那，认真地摆弄着面前的尸体。
那具尸体大半都被烧焦了，只有半张脸勉强算是完好的。
他进来时，少年正一边侧着头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试图打开尸体的胸腔。
蝙蝠侠毫不怀疑这个人就是他杀的。
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上溅着的几滴血，他只感觉十分刺眼。
埃德文可不知道他的这么多想法。
在听见蝙蝠侠的脚步声后，埃德文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稍稍侧头，对着耳机说：
“啊……稍等，我这边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