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但这和我无关。”
听完杰森要杀蝙蝠的决定，埃德文拖了张椅子坐下，语气平淡，“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死者复活的情报了。”
“不，”杰森强撑着坐了起来，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不相信你，所以由我自己决定什么时候把情报告诉你。”
“由我自己”这几个单词被他咬得很重。
不再有那种天真的轻信，不再有笑意，黑暗的眼睛里只剩下质疑，愤怒，仇恨和……冰冷的审视。
他的内里，已经被扭曲成了和原先截然不同的样子。
阳光就在他半臂之外的地方散发着光和热，却像是隔着道天堑，割裂成明暗两个世界。
埃德文想了想自己刚离开小丑的那段时间，只以为他是情绪不对。所以他依旧毫不客气地戳着杰森的痛脚，就像他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那你最好祈祷下午醒来的时候不在韦恩庄园或者蝙蝠洞。”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怎么复活一个死人。”杰森的声音抬高了一点，让这句话变成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威胁。
埃德文脸色一沉，但他很快就把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陶德是对的。
想起之前格雷森的态度，埃德文就一阵烦躁。他不觉得蝙蝠会有所不同。
但是。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他按捺住来得轻而易举的怒火，“而且如果你不打算骗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杰森咬了咬牙：“我不想再说一遍，所以你最好记住——我不相信你。”
“我要先确定消息真伪。”埃德文提出条件。
“可以。”杰森语气稍微稳定了一些，但他的身体依旧紧绷着，“我知道一个人，他活了六百多年。”
埃德文追问：“谁？”
“拉斯·艾尔·古尔。”
“但这不能说明他就是死而复……”说到一半，他反应过来，“啊，所以是蝙蝠电脑里的记录。”
“……对。”杰森粗声说，“现在你他妈的满意了吗？”
埃德文见他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姑且转移了话题：“昨天我在阿卡姆里见到了丧钟。他说他被……雇佣看管你。”
“小丑。”杰森说，“你可以直白说出来，反正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对，因为你的骨头很奇怪，我想它们可能需要打断重新长。”埃德文继续说，“丧钟问我要了五倍的钱才走人，你如果能搞到钱，那你可以试试雇佣他为你工作。”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谢谢。钱我今天晚上就会还你。”
“……？”
见他没开玩笑的意思，埃德文顿时觉得有些离谱。
要知道，他之前费心费力忙了六个月都没拿到五个亿那么多。
不过现在他更想知道的是——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剩下的消息。”
“蝙蝠侠死后。”
“那我要先确定他真的有死而复生的办法。”
“可以。”
埃德文觉得这下应该就差不多了。
要杀蝙蝠应该不会很难，尤其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
保险起见，最好是先抓到潘尼沃斯先生、戈登局长和他的罗宾来分散注意力，实在不行就一些普通市民。
只要足够出其不意，再足够不择手段，他不觉得这会拖很久。
最多半个月，他就可以回去把小怪物叫醒了。
先前小怪物还说过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也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距离他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埃德文的眼睫颤了颤。
一切还都来得及。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终于感觉到轻松一些了。
“那么，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埃德文问，“我去帮你搞点装备？”
然而杰森并没有回答，而是出神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哦。
埃德文了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他之前说的，因为迷幻剂服用过量，而导致的“一些不起眼的精神问题”之一——
偶尔，或者时不时的走神。
“陶德。”他又喊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埃德文想了想，学着以前卡洛斯的做法，伸直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啪！”
没来得及收回，杰森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凶戾地盯了过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它似的。
好在他及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在埃德文感觉到痛前就松开了手。
“……抱歉。”
那双本应明亮的蓝眼珠蒙上了一层雾气，里面的愤怒与厌憎逐渐被收敛，沉入混浊泥泞的黑暗里。
“没事，大概半年这种情况就会好一点了，不过我想你的话应该会再久一点。”
依旧是随口一说的安慰。
但这一次杰森听了个真切。
“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在想事情。”他语气生硬地说。
“啊，我刚刚在说装备的事情，你有什么需要吗？”
“不，该死的！你——”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埃德文打断他的话，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这话题再进行下去，就成心理互助小组了。
他可不擅长这个。
把杰森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后，他翻箱倒柜，才终于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出来一盒还没过期的谷物圈。
然后装上冷水，点燃炉灶。
没一会儿，水壶里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看着那点蓝色的煤气火，怔怔出神。
说起来小怪物也常用肚子饿了来转移话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他们和好的信号来着？
“……”
埃德文不自觉地抚摸着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仅仅是一天都不到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二个小时，他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空气好像有了重量，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抓钩枪。”
一个带着点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情绪。
杰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卧室的门，正靠着门框，背看上去有点驼。他把那身制服换掉了——昨天的一周年纪念日，小丑特地给他换上了原来那身罗宾制服。
现在他身上的是件不太合身的红色卫衣。
“还有面具。”他补充说。
“……噢。”埃德文问，“不要枪？”
“去韦恩塔转一笔钱而已。”
埃德文想了想，跟上了他的思路：“那我去制造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没这必要，昨天晚上逃出去应该没处理完。”
“好吧，你说了算。”
反正这钱是给丧钟的，和他没关系。
*
收回前言。
他就不应该让杰森说了算。
现在时间接近凌晨，蝙蝠灯远远地亮在天上。
埃德文正站在天台边缘，往后再退一步，就能来一次一生中最昂贵的一次蹦极。
十分钟前，杰森宣布行动开始，他负责进入韦恩塔操作账户，而埃德文负责在韦恩塔对面的天台望风。
这本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就算有，也是杰森那边出问题。
所以他就拿出下午帮杰森带装备时顺手拿的手机。
——拉斯·艾尔·古尔。
仅仅要通过一个名字来找人还是有点困难了，尤其他还不知道那怎么拼写，可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在陶德解决他的家庭问题前，他不打算坐以待毙。假设这条路走不通，那他到时还有时间再去找康斯坦丁。
至于回去的办法，埃德文看了眼手腕上的手环。
蝙蝠侠不可能在不知道敌人是谁的前提下，提前准备好这种东西，所以只可能是从卢瑟那边拿的。
虽然感觉和卢瑟打交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摆在眼前的路不走就太蠢了。
他想尽快处理完这两个问题。
然而，仅仅几分钟，收到韦恩塔被闯入警报的罗宾就跑了过来，还一下就发现了他。
“你是昨天在阿卡姆放火的那个人。”
“……”
埃德文愣了下。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监控连着房间都烧了，结果居然还有漏网之鱼吗？
果然灯戒没有手机方便。
埃德文往后退了半步。这下，他小半个人都悬在半空了。
新的罗宾脚步一停，生怕他掉下去，不敢再往前了。
哦，这么看来，应该是没被拍到他飞出去的那一幕。
所以是哪个角度的监控？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不知道对方推测出了什么离谱的事实，但埃德文觉得肯定是自己哪怕遮着脸，都能看出来年纪不大的缘故。
戴在耳朵的通讯器里，杰森那边传来不知道什么被砸碎的声音。
“……你好了吗？”他稍稍侧头问。
“你在和谁说话？你这次又打算做什么？！”罗宾射出抓钩枪，试图把他捆住。
得到对面杰森肯定的回答后，埃德文毫不犹豫，直接往后一倒就跳下了高楼。
“不——！”
上面传来罗宾的惊呼。
埃德文趁着离开对方视线的工夫，飞进了靠近楼顶的房间里。
等到罗宾站在天台边缘往下看时，就只看到楼底一片空荡荡的。
于是他按住通讯器，说：“神谕，他跳楼后不见了，帮我看看他是不是进楼里了。”
“……”
“没监控……？好吧，看来我只能独自一人完成这项工作了。”
说着，罗宾从天台翻进顶楼的房间里，目光扫过隔个角落。
拐角的阴影里，埃德文想了想，没有冒险急着离开，而是往阴影里又缩了缩。
然而，就是这个决定，让他发现了一件离谱的事情。
只听，不远处的罗宾脚步顿了顿，似乎是通讯器那头有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他语气犹豫地回答说：
“不，虽然那段录像里面……但是，我不觉得是他杀了杰森·陶德。”
埃德文沉默了。
紧接着通讯器里，杰森发出了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