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泠做了个梦, 不是和戚承汜的单方面精神连接，而是一个真切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结局, 准确的来说, 是原主的结局，可代入的却是他自己。
他在梦里被锁在冰冷的实验床上，切身感受到了无法动弹的绝望与无助, 看着陆亓一步一步走到实验床边，他和陆亓猛地对上视线, 那人的目光不似往日温和，反而带着冰冷和嗜血。
梦里的陆亓一样拿起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向他靠近，就要在他的心口出划下。
符泠挣扎起来，那原本不可能撼动的腕扣却被他挣脱了开来, 他猛地抓住了陆亓的手腕，阻止那把手术刀的靠近。
“陆亓…”
陆亓要杀他, 是为了救白月光，他竟然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说服对方别杀他…
符泠只好绝望地看向陆亓，却在那双幽深的眼瞳中看到了那抹跳跃的幽红。
像火苗一样, 比他之前看到的忽隐忽现的一小簇要更明显更浓烈！
他像是要被那抹幽红吸进去一般，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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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亓翻身上了小人鱼的床，俯身凑近那截露在被子外面的脖颈, 纤细雪白，上次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 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洁白无瑕, 精神世界里的莫斯特叫嚣着：“完美又脆弱, 只需要轻轻咬一口，甜美的鲜血就会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快，咬他，咬破，扯烂，撕碎！”
陆亓在符泠的脖颈间流连，却没有如莫斯特所愿，他眼瞳中的那抹幽红忽隐忽现，时而清醒时而扭曲，但始终不曾对那脆弱的脖颈下口。
他在扭曲的边缘苦苦挣扎，微启的唇最终落在了小人鱼的唇上，从轻吻到深吻，他将人抱在怀里，仿佛要将对方揉进骨髓中。
符泠猛然惊醒，他差点在那抹幽红中失去意识，但现实的喘不上气将他从梦中唤醒，他睁大了眼睛，能感受到自己的唇被人吻住，深入。
他愣了愣，随即挣扎起来，拼命地拍打着对方，可那人却像着了魔一般，不加理会。
他“唔”了一声，狠狠咬了一口探入的舌尖，将对方咬疼了，那人才松开他。
符泠躺在床上大口喘息，梦境的惊吓与现实的深吻都令他喘不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半晌，符泠才平缓了下来，他看着陆亓，对方正狠狠蹙着眉心，似乎是因为还残存着一丝清醒，显得有些痛苦。
符泠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竟然一觉睡了那么久。
那么陆亓，是又被莫斯特侵蚀了。
但看对方现在分裂的模样，似乎这一次并没有被完全占据精神世界。
他轻轻出声：“陆亓…你还好吗？”
陆亓声音微哑：“抱歉。”
他转身就要走，手再次被人拉住，他的心狠狠一颤。
若说刚才符泠是梦中无意识地抓他的手，那么此刻，小人鱼便是明知道他会变成怪物，却还要把他留下。
他转过头，便听见小人鱼的歌唱声缓缓传来，混乱的精神力再次得到安抚，帮助他对抗莫斯特的侵蚀。
符泠闭着眼睛吟唱了许久，直到陆亓清醒地反握住他的手，对他道：“可以了，符泠，别再耗费自己的精神力了。”
他这才停下了吟唱，看着陆亓恢复到平常温和的模样，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没事了。”
陆亓眼底漾起笑意，看着小人鱼可爱的举动，却又不能留恋太久：“耗费了精神力就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符泠连忙道：“你又要把自己锁起来吗？”
陆亓步子一顿，淡淡道：“没有，不用想太多。”
他又要走，拉着他的手的力道又加重了一点，小人鱼对他道：“要不，你今晚留下来，观察观察？”
陆亓深深地看了符泠一眼，问：“观察什么？”
符泠认真道：“当然是看今晚还会不会再变成怪物。”
陆亓轻轻抿出一个浅笑，问：“如果又变成怪物呢？你会怕我吗？”
符泠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
果然。
陆亓垂眸，压下心底一闪而过的失落，昨天晚上还是吓到小人鱼了，他变成怪物，所有人都会害怕他，恐惧，厌恶，包括符泠。
正想着，却又瞥见小人鱼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一看到你要变成怪物了，我就给你唱歌，希望我的歌声能一直有用。”
陆亓撇下的唇角在符泠的几句话间又轻轻挑起：“有用，很有用。”
符泠冲对方扬起一个安心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就和我一起吃晚饭吧。”
陆亓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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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亓这一次清醒的时间维持了很久，久到陪着符泠追剧吃饭。
他看着小人鱼一会儿靠着床背一会儿趴在桌上，一会儿搁着脚，一会儿又盘起了腿，吃一顿饭换了无数个姿势。
从前他总觉得，用餐是最讲究礼仪的时候，用餐得体，事事才能得体。
但现在看着符泠打破那些“得体”，明明一副懒散的姿态，偏偏却又可爱得落落大方。
他忽然觉得，小人鱼说的对，皇宫是他的家，在家里放松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符泠吃饱后还喝了一杯陆亓榨的新鲜果饮，大约是吃饱喝足有些食困，也或许是刚才唱歌又耗费了精神力，困意再度席卷而来，剧还没放完，他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我困了，我得睡了，你别偷偷回去把自己锁起来了，就睡我旁边吧，要是你感觉自己快变成怪物了，就立刻把我叫醒。”符泠一边挣扎抗拒着睡意，一边叮嘱道。
陆亓失笑地看着小人鱼，答应道：“好。”
明明说要观察自己的人是他，结果到头来却让他自己观察自己。
符泠从软垫上站起来，正打算自己回到床上，困意也不知怎么就直接将他淹没，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倒头就睡。
陆亓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才没让小人鱼摔在地上，他看着怀里陷入沉睡的符泠，动作温柔地将人抱着放回了床上。
他的目光落在符泠的身侧，一旁的空位足够躺下一个人，仿佛是专门留给他似的。
他目光微顿，转身绕到另一边上了床。
贝壳床带着些许凉意，丝丝缕缕钻进身体，清凉的感觉十分舒服，只是这份凉意并不能冲淡他精神世界的燥郁。
莫斯特的精神侵蚀没有那么好压制，这么多年没有一条人鱼的歌声能够对他的精神修复起到作用，符泠的歌声没够有效已经十分特殊。
一首歌能够让他短暂清醒，和莫斯特多抗争一会儿实属不易，这样的精神修复效果，耗费的精神力也一定更加严重，难怪困到连床都没回就倒下了。
定然是昨晚唱了那么久的歌，精神力还没补回来。
他躺在符泠身边，一边想着一边与莫斯特抗衡，小人鱼的一首歌修复的些许精神力也支撑不了太久，而莫斯特的侵蚀和莫斯特本体一样，顽强到连清除的办法都找不到。
精神世界的交战渐落下风，他又听到脑海里响起的那道声音。
“好纤细的脖颈，捏住他，只需要轻轻的力道，那脖颈就会被扼断，真是脆弱。”
“快，把他抓起来，丢到池子里去，人鱼不就应该在水里，让他变出鱼尾，让他的鱼尾只给你一个人看，让他的珍珠只为你一个人流。”
“心动吗？快动手吧！”
无数道声音从四面八方裹挟着陆亓，他呼吸为重，那些声音来自莫斯特，对方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企图唤醒他的阴暗，以此来彻底掌控他。
陆亓的理智逐渐被吞没，他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的五指抚上小人鱼的脖颈，将那截天鹅般的脖颈握在掌心，缓缓收拢。
眼底的幽红愈发浓郁，温和的眉眼此刻也变得阴鸷，唇边的笑意染上嗜血般的杀意与痴狂。
他猛地收紧指尖，想将人鱼扼住，却不知为何，手忽然顿住，没能在往前半分，他眼底的幽红淡去一瞬，下一秒改将小人鱼抱起丢进了池子里。
砰——
水花四溅，拍起的水打湿了陆亓的衣服，然而他浑然不觉，仍旧饶有兴致地看着水池，一瞬不瞬地盯着摆动的双腿缓缓变成鱼尾，深海般夺目的鱼尾顿时映入陆亓眼眸。
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深沉。
被丢进池子里的符泠在陆亓丢他的瞬间便醒了，他没能出声就被对方丢进了池子，他在水中用双腿扑腾了一会儿，鱼尾便让他在池子里成为霸主。
他离远了一些探出脑袋，看向岸边的陆亓，对方眼眸中的幽红似乎比之前浓郁了一些，但仍旧忽明忽暗的，还不至于到梦中的程度。
他微微放下心，便听到陆亓微微偏头看着他，眉眼的笑带着邪性：“看到鱼尾了。”
符泠看着对方，问：“你为什么那么想看我的鱼尾？”
陆亓的指尖在池水中拨了拨，浅笑道：“那当然是…想毁了它。”
符泠看着陆亓用温柔的语气说出那样残忍的话，身上突然冒起了鸡皮疙瘩。
那人似乎觉得有趣，拨水的手往下一探，似乎想去抓人鱼的尾鳍。
符泠立刻甩动鱼尾，将那只手狠狠拍开，手背瞬间泛起一片红色。
岸边的人缓缓将手从水中抬起，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的笑开：“小人鱼，多谢你手下留情，不然这只手就断了啊。”
符泠警惕地望着陆亓，在对方打算继续抓他的尾巴之前，启唇吟唱，通灵的歌声将莫斯特的侵蚀短暂压制。
陆亓的动作猛地顿住，只是去够小人鱼鱼尾的动作令他失了平衡，他从池边跌落水中，与人鱼撞在了一起，将小人鱼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