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被你们发现啦!”
包灵笑起来,两弯柳叶眉耸了耸,一派文静又无害的样子。
“我当然是人。”她伸出手,腕上肌肤细嫩:“你们可以试试,我真是个有脉搏的活人。我说了,我只是他的朋友。”
“但你不是包灵。”言开霁抱着双臂,“你到底是谁?真正的包灵去哪了?”
包灵很干脆地答:“不见了,我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我是临床大四的,叫什么不重要,出了这个门,咱们以后应该也见不到了,所以我随便说说,你们也就随便听听——”
沈一杰,就是这里的男校医,他是假包灵的男朋友。
事情追溯到昨天晚上,假包灵来这里找他,明明上一秒还听见里面说话,推开门的那一刻,整个诊室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直接卷着沈一杰,和同样在屋里的真包灵凭空消失了。
假包灵吓得魂飞魄散,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往外跑,不想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血人。
假包灵坐在重新扶起来的塑料凳子上,叹了口气,“除了身份,我和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等一下。”言开霁回忆了半天,不太确定地开口:“咱俩认识的是同一个男校医吗?那个三十来岁的,是你男朋友?”
“我说了,今年就业形势不好。”
包灵语气很平淡,她说得不急不徐,“明年只会更糟,我不想回老家,大医院轮不到我,学校校医室是对我来说最合适的去处。”
没想到话题聊到这里,能为惊悚的氛围平添一丝沉重之感。
谢潮生问:“那你为什么要冒充校医?假冒学生不是更容易吗?”
言开霁心里莫名其妙紧了一下,抬头看他。
结果听到假包灵说:“因为我更想当校医。”
千金难买我乐意。
这话叫人怎么接?
好在她也没让别人接,自己继续说:“校医平时都戴口罩,拿药的窗口更少和外人有什么接触,我试了两句,看你们的样子都不认识,这就更好办了。”
“我说完了,门也已经开了,你们可以走了。”包灵像是真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还是说你们现在饿了,想吃饱再走?”
透过校医室的玻璃门,言开霁看向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都快到晚上了。
他听到谢潮生冷冽的声音,“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头扭回来时,他看到包灵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堪称娇俏的少女神色,“我在这里陪他,等他走了,我再走。”
言开霁抿了下嘴唇。
他还是忍不住问,“他真的,只是你朋友?”
包灵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
她想了又想,也没办法给她,和外卖小哥的关系加一个多的定义。
对她来说,他永远是那座小县城高中的篮球场上,一击一个三分球,肆意大笑着中和队友击掌的少年。
这就够了。
那时她站在树荫里,穿着校服,戴着细框眼镜,捧着书没完没了地背。她相信,总有一天,她和他,都能够逃离这个地方。
言开霁是最后一个踏出校医室大门的。
毕竟有句老话讲,来都来了。
于是他肚子前面的哆啦A梦口袋里探出两包创可贴,里面塞了一堆酒精、跌打损伤药、感冒灵若干,怀里还抱了个大塑料袋,是从置药室扫荡来的,他胡乱抓了一顿的东西。
毕竟还有句老话讲,有总比没有强。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一阵冷风从背后划过,似是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关上了门,将校医室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天边晚霞如瀑,云层如鱼鳞一样叠起,红橙渐变的火烧云向着远方蜿蜒而去。
夕阳之下,“沧海大学校卫生所”的牌子映着金光,闪了一闪。
“希望这一路上不要再有什么麻烦了。”言开霁感叹道。
程洛洛面无表情地歪过头,“你要去取经吗?”
“不,我要去校门口。”言开霁说,“那个假包灵刚才不是说了,咱做的是小组作业,验收成果就是出校,这作业也完成了,好歹去看看,兴许能直接出去了呢?”
“她说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信。”程洛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回寝室了,回去煮个面,得和我室友她们说说子望的事。”
“煮个面”仨字一出,言开霁肚子顿时咕噜了两声。
一般人,譬如吴迪,在经历了刚才的情况后应该毫无胃口,只想回去躺着才对。
但言开霁这人记吃不记打,刚才目睹了一堆外卖诱惑,鼻子里香得要死,现在听觉一刺激,不光胃口很好,还更饿了。
食堂的饭就算能吃,他也不太想去,鬼知道去一趟又能碰见什么事?
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去人家女寝蹭饭。他只好暂且罢休了吃饭的念头,一番依依惜别之后,拔出钥匙,插进了他的小电驴。
坐上驴的那一刻,言开霁顿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仿佛在五指山下压了一百年,突然重见天日的狂喜之情跃上心头。
算了,他想,还有正事要干。
如果保安能沟通的话,他得试试能不能打听到顾游的消息。虽然这种情况下,“如果”成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好歹死马当活马医看看。
他刚要拧油门,半天没说话的谢潮生抬起头,“我跟你一起。”
在夕阳的打光下,他的脸显得愈发白了。
言开霁脚都放到踏板上了,听这话“呀”了一声,脑中浮现出一个傻逼的身影,“你室友还在楼上呢!”
“你要不要去接他下来?”言开霁声音有点犹豫,“还是说,他能下来吗?”
众所周知,并非所有的大学生都拥有良好的寝室关系,显然谢潮生就属于那个反例,他很不客气地迈上了车,并撂下一句:
“他又不傻,出不了事。”
言开霁:“听起来你很盼着他出事啊?”
谢潮生的回应是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哎——”腰间软肉被他这么一捏,言开霁条件反射就往另一头躲,但他的油门已经拧下了,于是整个车都跟着他咣当了一下。
“别闹别闹,开车呢。”
结果谢潮生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是不是饿了?”
哥,求求你别说了,越说越饿!
言开霁右手拧着油门,左手抬起来抚抚在风中吹得稀烂一团的头发,淡然一笑,“没事,我回寝室就有吃的了,肯定比食堂安……!”
“全”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嘴里猝然被塞进了一个长条肉状东西。
下一刻,言开霁惊喜万分地叼住了这东西,他急忙咬了两口,嘴里含混不清地喊——
“玉米热狗肠!”
虽然是咬得只剩半根的玉米热狗肠,估计是它的主人本来只想自己独享,看言开霁一副不争气的饿死鬼样,好心施舍给了他。
拜这半根玉米热狗肠所赐,言开霁当场满血复活,几下把肠嚼了个干净,“你才是哆啦A梦吧!你怎么什么都有!”
“我是什么不重要。”谢潮生的声音在他右肩旁响起,和着风声严丝合缝地灌进他耳朵。
“重要的是,你不是说想出校吗?怎么还要回寝室?”
“我得找我室友,他现在是活是死……”言开霁话说一半,觉得这样不太吉利,赶紧呸了两声,改口道:“人在哪都不知道。”
谢潮生没说话,他又补充:“没事的,我把你送到校门口,我还有个室友也在寝室呢,我俩见面商量商量,如果能出校了,随时都能出,不差这一会儿。”
说话间,小电驴已经接近校门口,路过一条减速带,言开霁的车轮“嘎——”一下刹住。
“说实话我真的不理解,学校设计这些是路障是为了什么,为了告诉学生这里有一个路障吗?”
压过那条减速带,拐弯就是外卖小哥念念不忘的小南门。
言开霁早晨出门的时候远远瞄过一眼,光记得门口雾挺大,人挺空。
现在人倒是不空了,正好有两个学生,看起来是一对情侣,他们从另一条路直走过来,先一步到达了门口,于是言开霁得以清清楚楚地围观了这场吵架。
女生说:“昨天学校钉钉bug了,出校页面找不到了,但我们前几天就申好了,我们网不好,但是有截图的呀,我们晚上要赶飞机,真的来不及了!”
保安说:“没有出校码,不能出校。”
男生说:“我们连截图都有,怎么就不能了?你不信给我们辅导员打电话,我们就是外院的,辅导员是刘铭,你记一下,放我们出去。”
保安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出校码,不能出校。”
女生开始抽抽嗒嗒,“老公,怎么办呀?呜呜呜我上不去网,呜呜呜我们要赶不上飞机啦……”
男生一下爆发了保护欲,当时就往保安胸口上一推,“让我们出去!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英语大一4班的,何梓轩,你尽管记!”
保安毫无反应,不抛弃不放弃地说:“没有出校码,不能出校。”
……
言开霁偏了偏头,对谢潮生说:“我觉得跟保安交流不是很靠谱。”
这个姿势下,他看不见谢潮生的表情,却听到他冷冽的声音,“那你还要去吗?”
言开霁反问:“你钉钉能打得开出校码吗?”
反正他自己不能,刚出校医室的时候就试过一次了。从谢潮生的沉默来看,他应该也不能。
事已至此,下一步应该就是各自打道回府。
言开霁问:“你住b区是吧,我要不送你回去?”
谢潮生还没答,小南门出校口的争执声猛然增强,下一秒,听不清男生吼了一声什么,把保安推了个趔趄,自己直接冲出了大雾外!
一切变故都在几秒之间,言开霁骑着小电驴飞驰而上,女生正也要往外冲,然而已经晚了——
几步之遥的雾气中,猛然传来几声惨叫!
夹在其中,隐约能辨出一句:“梓涵回去啊!”
保安依旧站在那,只是脖子拧了个180度,一动不动凝视着外面的迷雾。
“没有出校码,不能出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副本就到此结束啦,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大家,欢迎进入恐怖校园,下一场游戏会更饱满更精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