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雅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安王府那熟悉的柔软床榻之上。
“阿辰你醒了!”守在他床边的魏安墨眼圈泛着红,“本王刚才请太医来看过了……因为和清池闹翻了,只好先请别的太医,他说,你是疲劳加紧张过度,幸亏救治得及时,已暂无性命之忧……阿辰,你和父皇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殿下你别紧张。”
梁雅辰冲魏安墨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只是皇上让我连唱了两遍,我嗓子有些疲累而已。”
“父皇明明答应过本王不让你操劳过度的!”魏墨安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愤恨,狠狠往墙上砸了一拳,“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本王说的话!”
“……”见魏安墨如此激动,梁雅辰已经不敢说魏文帝甚至还对他有想法,“殿下,也有好消息——皇上今天去容妃娘娘那里过夜了呢。”
“这事本王已经听说了,但是本王一点都没感到高兴,本王最在意的还是你的身体你知道吗?”魏墨安的声音添了几分哽咽,“阿辰,本王再也不让你用自己的健康来为本王换任何东西了!”
“好啦墨安,我不是没事了吗?”梁雅辰心中暖了暖,柔声安抚着魏墨安。
魏墨安忍不住在他额上落下轻轻一吻,“阿辰,你怎么那么好。本王何德何能,能拥有世上最好的你。”
梁雅辰不合时宜地在心头默默说了句:你还没拥有我呢。
“阿辰,本王现在还是很为你的身体担心。”魏墨安依旧愁眉难展,“既然你的情况还是这般不稳定……你应该也知道的,若长期按着一个大夫的方子来调理身体,中途换大夫,会有不小的影响。”
见话题进行至此,梁雅辰试探般地提道:“你不会真要跟你两个朋友一直闹别扭吧?听说他们现在住在欧阳府,你主动去找他们好不好?”
“……当初是本王自己说最近不想再见到清池,又主动去找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听了这话梁雅辰不禁“噗嗤”一笑。这下他就知道其实魏墨安已经放下那些疙瘩了。
“真是的,你知道什么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吗?而且你刚刚还说最在意的是我的身体呢,结果它不如你的面子重要吗?”
“……你说得对,为了你,本王现在就去给清池道歉!”
魏墨安说干就干,不顾现在天色已经全黑了,连夜奔赴了欧阳府。
他到的时候,纪清池正和欧阳玉飞在房中秉烛夜谈。
听说魏墨安来了,纪清池的心情倒是比预想中平静,“让他进来吧。”
“他是来找你的,那我回避一下。”欧阳玉飞起身看了房子的大柜子一眼。
“……你不要搞得我在偷人一样好不好。回避什么,就坐这儿吧。”
欧阳玉飞笑着坐回去:“那我就坐这儿不说话。”
这时,魏墨安便推门走了进去。
“有事吗?”纪清池抬头冷冷地问,“说不想见我的也是你,找上门的也是你。”
“……”魏墨安见他如此态度,道歉的话有点说不出口,“阿辰今天又发病了,你明天能过去看看吗?”
纪清池冷笑:“原来又是为了你的阿辰。”
“……倒也不是。本王是想说,母妃的事本王不介意了。”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你宽宏大量,原谅了我莫须有的过错?”
“咳,清池,”扬言不说话的欧阳玉飞还是没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家惹恼了又来后悔。”
“……”纪清池恍然间意识到,要换作从前,他此刻早就已经跟魏墨安讲和了。先爱上的那个终究是更卑微的一个,他从前很难认真和魏墨安生气。
而现在,当他知道父亲和皇后之间有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倾述的人是欧阳玉飞。
这些日子和欧阳玉飞待在一起,过得宁静祥和,想起魏墨安的时候还真不多。
“好了清池,本王的确该跟你说声对不起。”魏墨安终于把那三个字说出了口。
“我原谅你了。”纪清池终于冲他笑了笑,“也放下你了。”
“当真?”魏墨安对他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惊讶。之前忽然跟自己说爱的是自己,本来还没想好以后这段关系要如何把握分寸,又忽然说不爱了??
纪清池收起笑“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给你挑三拣四的机会吗?当然是我要先甩了你。”
“……”魏墨安心中苦笑:什么挑三拣四,说得梁雅辰会等在那儿乖乖任自己挑选似的。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追到他呢。
纪清池又道:“再说了,你真以为你有那么好,比我的阿飞好吗?”
“……!”此话一出,平时里油嘴滑舌惯了的欧阳玉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那可太好了。”魏墨安也淡淡笑起来,“本王终于可以安心跟你俩做朋友了。对了,以后让阿辰也当你们的朋友吧。”
“呸,整天就知道阿辰阿辰的。”纪清池虽然嘴上还是嘲讽着,语气中却已经没了几分醋意。
第二天,纪清池果然去给梁雅辰看诊。
“偶尔疲累一次,只要休养得当倒也可以恢复过来。但以后万不能再经常这样,否则之前调理病情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本王再也不会让阿辰去给父皇唱戏了!”魏墨安想起这事还心有余悸。
梁雅辰笑道:“墨安,看到你们和好我就放心了。”
“……”听梁雅辰现在叫得如此亲昵,纪清池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喜欢了魏墨安那么多年,没叫过一声名字。
魏墨安这次留意到了纪清池的情绪,笑道:“清池你以后也直接叫本王名字不就好了?是你自己太过拘礼而已。”
欧阳玉飞也笑着插嘴道:“是啊,其实我之前在私底下也是叫名字的。”
“好吧,”纪清池点了头,“以后我也直接叫墨安。”
魏墨安话锋一转,“说真的,这次若不是阿辰舍命帮母妃处境好转,本王恐怕很难那么快就放下此事。”
梁雅辰笑道:“我只是多唱了几句戏而已,哪里就舍命这么夸张了。”
但熟悉医理的纪清池却知道,以梁雅辰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每次透支体力都相当危险,这次只能算他运气好。
他可以为了魏墨安的母妃舍命,梁雅辰也可以。这倒让纪清池输给更心服口服了。
“墨安,关于皇后……和纪震南谋害容妃娘娘的事……”这件事纪清池不想提,却不能不提,“您打算如何处理?”
“谋害母妃的任何人,原本本王都绝不会放过。”魏墨安叹了口气,“但事涉你爹,便暂且压下吧。”
纪清池一时间心中既是感动又歉疚,“谢谢你,但你不必如此。我再也不会认纪震南当爹了。”
“你又何必逞强呢。”魏墨安淡淡一笑,“你既然专程跟本王提起此事,就代表你心里还是惦记他安危。”
“……我不想让他连累整个纪家以及我自己的仕途而已。”
魏墨安笑而不语。他知道纪清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仕途这种东西,他只是喜欢钻研医术而已,就算不当太医,当个民间大夫,他也一样能自得其乐。
第二天一早,纪清池去太医院当值时,竟然遇上了许久未出现在太医院的纪震南。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除了给皇后治头风病不干任何事了吗?”纪清池一脸嫌恶。
“我……”纪震南则一脸卑微,“来看看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以前在纪宅虽然纪清池从来不会去做请安之类的事,但两人总归还是偶尔会碰上的。
现在纪震南却只有来太医院才能见到纪清池。
纪清池冷笑一声,“我好不好从今以后都与你无关。”
“……池儿,听说你现在住在欧阳府?那欧阳大人不是个好相处的,他没有为难你吧?”
纪清池冷笑道:“这世上什么人能为难得了我?”
“哎,我知道你不是会任人欺凌的性子,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你也要适当忍让一些,不要把人家逼急了,让事情发展得很难看的地步。”
“……”纪清池心里不得不承认,父亲这话是有道理的。欧阳岳要是哪天彻底恼了自己,完全可以命人把自己从欧阳府给扔出去。
其实要和欧阳玉飞联手凑钱买一座宅子单独住并不算太难,但是纪清池知道,欧阳玉飞不放心把母亲一个人留在欧阳宅。
所以目前只能暂且继续这种明明就在自家宅子、却有寄人篱下之感的生活。
“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既然今天你来了那就帮我当值呗,我走。以后这里有你,就没我。”
纪清池说罢,真的果断掉头离开了。
纪震南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而纪清池其实心情也很烦躁,无心再去研究医书,无事可干,又不能去打扰已经恢复当值的欧阳玉飞。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进宫去看望容妃。
和容妃也就短短一段时日没见,纪清池惊讶地发现,她的气色已经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在把脉之后,纪清池更是惊诧——
容妃今天的脉象竟一下子好得像还能活个五年十年似的,这是她服下千年雪莲时都未曾发生过的事。
“娘娘,您最近心情特别好?”
容妃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一个丫环来报道:“娘娘,辰公子来了。”
自从梁雅辰承认了他的真实身份,魏墨安便吩咐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再以“蒋公子”相称。虽然还没办法正大光明地叫他一声“梁公子”,但至少能离他真正的名字近一些。
容妃笑道:“快让他进来。”
随即,梁雅辰便走了进去。“啊,纪太医今天也在?”
“嗯……你经常来看望容妃娘娘?”
“是呀。”梁雅辰微笑着点点头,“殿下他政务繁忙没法频繁前来,我倒是清闲得很,便多过来陪娘娘聊聊。”
“嗯。”这还是纪清池第一次在魏墨安不在的情况下和梁雅辰单独相处,不免略感尴尬。
梁雅辰看向容妃道:“听说皇上昨晚翻的又是娘娘的牌子,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呢。”
容妃的笑容添了几分幸福的滋味,“皇上跟本宫说起了很多从前的事,看得出来,皇上也没忘记过那些从前的美好岁月。”
“……我……能多句嘴吗?”纪清池本就是直言不讳的性格,即使明知煞风景,也忍不住说道,“娘娘,您不觉得把自己的心情好坏全系于一个男人是否宠爱,这很危险?”
闻听此言,容妃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梁雅辰却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我倒觉得娘娘心情好转的真正原因,也许并不是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