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体型都不算大, 挤挤确实能睡。
盛茗徽对龙奚说:“你躺下试试。”
床是床头位置靠墙,两边都没有挨着东西,龙奚在离自己最近的一边坐了下来, 然后机械地把腿抬起来, 躺下, 睁眼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能起来,得听盛茗徽的号令。
确实能睡。
盛茗徽衡量了一番,得出了这个结论。
龙奚躺下之后没有刻意靠着边缘,右边还给她空出了一大块位置。
事实证明,这床只是看着小,两个人躺上去翻身有余。
盛茗徽看完之后没那么挑剔了, 说:“行吧, 那我就不找小姨换了。”
山中的人歇得早,几句话的功夫, 窗外面的灯已经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了。
连她们这栋房子也熄到只剩两盏灯。
一盏是她们屋内的, 一盏是挨她们最近的走道里的。
这两盏当然是柳忠霖特意留的, 怕她们夜里行动不便。
听见柳忠霖回屋的声音, 龙奚说:“霖姨已经歇下了。”
潜台词是:时间不早了,我们呢?
独自一人在房间的时候, 盛茗徽已经把神衣和小粉脱下了, 挂在了衣架上, 这会儿已经是随时可以上床睡觉的状态,于是她说:“我们也睡,明天得早点起床,去她门口堵她。”
她小姨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人, 她脸上没表现出来,万一心里想的是立刻去归宁山找褚园, 明天天不亮她肯定要动身。
她们起得晚了,没逮到人,神衣就没人修了。
闻言,龙奚将被子铺好,说:“睡哪头?你挑吧。”
两边都挨着走道,其实睡哪头都没差,盛茗徽按龙奚刚才躺下来的方位,指了指那片空地道:“我睡这头。”
龙奚应:“好。”
手上把被子掀开一角,方便盛茗徽躺进来。
等盛茗徽躺好了,龙奚再去熄灯。
烛灯熄灭,房间骤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龙奚停在原地。
窗外明月高挂,适应了一会儿,眼睛又能视物以后,龙奚朝盛茗徽走来。
目标当然不是盛茗徽,而是即将与盛茗徽同床共枕的地方。
柔软的床铺往下陷,龙奚上来了。
盛茗徽的呼吸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有些不规律了。
她的手抓着被子内侧的边缘,不知道是松好,还是放好。
莫名的紧张在她心里滋生。
龙奚像灵巧的鱼儿一样钻进了被窝,被子原先铺在什么地方,她钻进来以后就在什么地方,动作极为小心,并未让被子发生扯动和位移。
龙奚躺下以后,身子是侧的,手臂枕着脑袋下方,面朝盛茗徽的方向,眼睛未合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盛茗徽。
盛茗徽平直地躺着,感觉自己是一具逐渐硬化的病体。
呼吸也被传染了,慢慢变僵硬。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怎么这么紧张?”黑暗中,龙奚目光灼灼,突然开口。
盛茗徽被点到,眼皮跳了跳,头朝龙奚这边侧了一些,张口否认:“我没紧张,只是不适应。”
是一起睡过没错,但那次床大,她和龙奚也不熟,同床共枕的心情与今天截然不同。
龙奚手脚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并未逾矩,就是目光大胆了些,一直盯着盛茗徽黑暗中的轮廓看。
不过这时盛茗徽闭着眼睛,应该不会感到太大的压力才对。
事实证明,龙奚想错了。
她躺下以后,不论是呼吸,还是目光,亦或是热烘烘的体温,都能准确无误地传递到盛茗徽身上。
斟酌再三,盛茗徽开口道:“你能……换个方向睡吗?”
龙奚乖乖转身,用上了和盛茗徽一样的睡姿。
面朝天花板。
她这一换,原本两人间可以躺一个人的空间没了,两只不同主人的胳膊离对方只有一拳的距离。
热气从更近的地方袭来。
盛茗徽由全身僵硬变成了只有一只胳膊僵硬。
龙奚还好,黑暗中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天花板,就是不见睡意。
今天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一大早起来找神衣,然后对上龙萦,末了爬了一座千米级的高山,还睡在悬崖边。
按理说,这种体力脑力的双重考验,夜里躺下应该很累才对,可龙奚就是毫无睡意。
旁边,盛茗徽也在心里嘀咕自己怎么还不睡。
她的大脑精神得今天任何一件事翻出来,都能想出细节,再在大脑中调出相应的画面。
完全没有睡意的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装睡。
最终龙奚先睡着。
盛茗徽迷迷蒙蒙快要睡着的时候,什么东西撞了她的肩膀一下。
睁开眼睛,借着越来越浑厚的月光打量,盛茗徽发现熟睡中的龙奚翻了个身,这才撞到了她的肩膀。
这个翻身,使龙奚的脸几乎贴上了盛茗徽的肩膀。
肩膀处的衣料很薄,盛茗徽能感觉到龙奚的呼吸以一个均匀的节奏打在她的肩膀上。
呼吸的力度被衣料拦下,热气传了进来。
盛茗徽的半只手臂又开始发僵。
正要往后边退,肩侧的龙奚翻了一个身,又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
还好还好,这个翻身只是临时的。
正当盛茗徽庆幸不用调整的时候,龙奚居然又翻了一个身,朝床沿扑去。
这么小的床,哪容得她这么翻。
盛茗徽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伸长脖子查看龙奚的身子与床沿的距离。
情况不容乐观。
这人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漏了出去,一条腿,一只胳膊已经掉下床了。
脑袋也掉下了枕头。
她再稍稍地往床沿侧侧,整个人就会翻身掉下去。
盛茗徽赤脚下床,踩着木质的地板,把龙奚垂在床沿的脚和胳膊搬了上来。
又托着龙奚的脖颈,将她的脑袋搬上枕头,强制调整睡姿,然后替她掖好被子。
真是睡熟了,这么挪她都没反应。
盛茗徽塞好被角,正打算赤脚走回去。
熟睡中的龙奚又翻了一个身,半个身子掉了出来,险险地停在床边。
这人睡觉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盛茗徽心里吐槽,身体还是回转过来,把龙奚的腿和胳膊塞回被子,把她倾斜的身子放平,阻止她继续翻身。
重新盖上被子,压好被角,盛茗徽边看龙奚的睡颜边放狠话,嘀咕:“再翻我就去找条绳子,把你捆起来。”
龙奚黑甜入梦,睡得无知无觉,哪里能听到她说的话,所以想翻的时候还是会翻。
盛茗徽这一整晚不是在捞龙奚,就是在捞龙奚的路上。
这个人不是固定往自己那边翻的,盛茗徽这边也翻。
没留神床尾也变成了她常光顾的点。
真的很不安生。
虽说龙奚的包里背了条安全绳,就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拿它就是伸手的事,但盛茗徽也就嘴里说说,没动过真拿绳子捆龙奚的念头。
折腾了一夜,盛茗徽边打哈欠边将睡觉爱翻身这个行为列为龙奚的头号缺点。
很好,她终于有一个缺点了。
明天醒来她一定要跟这个人说道说道。
**
质量很高地睡了几个小时,觉少的人眨眨眼睛,要醒了。
盛茗徽刚消停下来,刚在床上躺下,刚蒙上被子准备睡觉,旁边的人幽幽一句:“睡不着啊。”
将盛茗徽的火气点了起来。
血气上涌,盛茗徽一把揭下被子,美眸瞪得像铜铃,怒气冲冲地盯着龙奚,说:“龙奚,你知道你睡觉很不老实吗!”
龙奚一愣,下意识地重复:“很不老实?”
又蹙着眉问:“怎么个不老实法?”
她上手了?
不能吧。
这都没在一起呢,她也不会没经过盛茗徽同意就上手的呀。
这下有得吐槽了,盛茗徽说:“你睡觉老喜欢翻身,东翻一下西翻一下,朝里翻也就算了,朝外翻是准备脸朝地摔下去吗?”
原来说的是这个。
龙奚抓抓脑袋,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有这个坏毛病。睡熟的时候会,眠浅就不会。”
说出来以后,盛茗徽的火气就小了,她嘴一抿,又问:“那你在家里睡觉也经常摔下去?”
龙奚说:“常有的事,后来家里的床都装上了护栏,还是我姐给我安的,伸缩的那种,白天放下来,晚上睡觉升起来。”
“在山里睡帐篷就没那么惨烈。”
睡帐篷躺的是防潮垫,防潮垫才多高啊,滚下来也没事。
盛茗徽想起来了,上回在楠楠家借宿,这人也是睡着睡着就踹了她一脚,还蹬腿打滚抢被子,很不安生。
看来这个习惯确实是由来已久。
就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难道以后她睡觉,自己都要在边上看着?
盛茗徽问:“你有没有钻研过你什么睡姿翻得最少?”
她记得上回龙奚趴着睡以后,就不再乱动了。
这事儿可能真和睡姿有关。
“有。”龙奚说。
盛茗徽紧接着问:“什么睡姿?”
龙奚说:“得找个东西搂着,抱踏实了我就不翻了。”
得找个东西搂着?说的是抱枕吧。
这可难为盛茗徽了。
她小姨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平日里也没有使用抱枕的习惯啊,大晚上的,她上哪给龙奚找抱枕去?
不然先把枕头抽出来,让她将就一晚上吧。
盛茗徽正要对脑袋后面的枕头下手,旁边的龙奚又出声了,她说:“你介意我晚上搂着你睡吗?”
盛茗徽抽枕头的手一顿,急匆匆的表情停在了脸上,渐渐转为惊讶
什么?要搂着她睡?
盛茗徽脑袋转不过弯来。
是把她当抱枕用?还是说这人晚上就是想搂着她睡觉?
思考了一番,盛茗徽心里有了决定,她抬眸对龙奚的眼睛,回道:“怎么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