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多年的衣兜被打开, 龙奚的新鲜劲儿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本以为没什么东西好带的,结果揣着满满两口袋的东西上路了。
她现在终于理解她姐姐为什么什么东西都要往口袋里塞了。
忍不住啊。
她也忍不住。
但是拍照发家族群官宣的事还得再等等, 别说八字划没划那一撇了, 她现在的状态是连写那一撇的工具都没找到。
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写。
再观望观望。
盛茗徽和龙奚一起上山挺悠闲的。
东西不用她拿, 路也不用她找,龙奚都会安排好。
西寨生态是真的好,树木蓊郁,不同层次的绿叠在一起,洗眼睛似的,呼吸也干净了。
鸟也多, 看到成群结队的鸟儿从脱离树梢冲向蓝天, 盛茗徽就觉得亲切,跟看到自家凤凰展翅高飞一样。
龙奚边走边夸下海口, 说山里的植物没有她不认识的。
她还是颗龙蛋蛋的时候, 她妈妈就带她来山里认植物了。
盛茗徽随手指了指路边的植物, 考龙奚:“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龙奚答:“灰栒子。”
盛茗徽又问:“这个呢?”
龙奚答:“木贼。”
盛茗徽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自己懂得没她多,不知道真假, 被糊弄了也不知道, 就说:“你没蒙我吧?”
龙奚说:“我蒙你干嘛?”
“我知道山里的植物, 就跟你了解山里的鸟一样,你不是跟那些鸟也挺熟的吗?”
自从盛茗徽踏进了西寨,盘旋在她们头顶的鸟都变多了。
不管是百灵、凤鹛这样的小清新小可爱,还是隼、鸮这样的猛禽, 只要是鸟,就要在盛茗徽这个“百鸟之王”面前露个脸, 打声招呼。
有的路过飞远了,见别的鸟都往这处钻,还要特意从远处飞回来,掺和进这场盛事里。
某人很懂得应对这样的场面,姿势仪态都摆出来了。
在羊肠小道上行走跟踩红毯似的,头昂着,露出白皙挺秀的脖颈,一会儿看这边一会儿看那边,两侧都照顾到了,头发飘逸地甩着。
不愧是她昨晚一根一根洗的头发,阳光一照,光彩动人,明艳极了。
凤凰家主进山也不是每次都这么高调的,一直高调哪里能行,周围的树都要被鸟压弯了。
一直昂着脖子,估计脖子也挺累的。
盛茗徽嘬了声哨,聚集枝头的鸟儿争先恐后地朝天空飞去,随后又像下雨一样,散落在密林里,被自由生长的树木吸收了。
翻越山头的时候碰到了几个采蘑菇的嬷嬷。
这些嬷嬷是从附近的村子里上来的,一天可以翻好几座山。采蘑菇、摘野果,换着地方来,指不定在哪。
这些人都认得龙奚,大多受过龙奚的恩惠,不单单是家中的小崽,她们自己生病也找龙奚看病。
见到她时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跟龙奚打招呼。
由于龙奚在山里看病不收钱,平时又开着一辆快要散架的破面包车,人也高高瘦瘦的。
山里的嬷嬷总担心她穷困潦倒,吃不上饭,也找不到住的地方,一见面就要操心起龙奚的饮食起居来。
打完招呼没多久,站在前头的阿嬷变了神态,挂心道:“龙大夫,你早饭吃了吗?”
一旦有人开始了这个话题,后面的局面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们也不管龙奚的回答,一人嘴里一句:“没吃我这里有啊。”
“不吃早饭哪里行啊。”
“菜粿子,拿去快拿去。”
话音没落就将自己带上山的干粮掏出来,或是去翻腰间的篓子,捧出几样水灵的野果来,一窝蜂往龙奚怀里塞去。
龙奚推脱都来不及。
一通乱塞的结果是,龙奚手里提着吃的,怀里抱着果子,脖子上还被最开始问她话的阿嬷挂了一串烧饼。
连站在她旁边的盛茗徽也遭到了波及。
一手板栗,一手新鲜脆嫩的野菜。
塞完后,阿嬷们跟约好似的,一哄而散,然后从各个角度钻进林子里,快步离去。
龙奚要找主人,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原地愣了五六秒钟,盛茗徽“噗嗤”一声笑了,说:“龙大夫,这些山民都以为你揭不开锅了。”
“你是不是看病不收钱?”
龙奚傻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东西,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嘟囔:“也没过得那么惨吧。”
“我有几个肚子啊,能塞得下这么多东西?”
盛茗徽一只手勾住两个篮子,另一只手捻起一颗黄澄澄的果子,往嘴里送去,尝完,点点头道:“甜的。”
龙奚还傻站着不动。
盛茗徽去龙奚脖子上揪了一块烧饼下来,说:“原地吃点吧,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回去?能消化多少消化多少。”
龙奚也觉得手上脖子上,来自山民的热情太沉重了,她得卸下来调整调整。
号称不吃早饭要减肥的盛家主,吃那块烙饼吃得好开心,边吃边说:“山民的手艺挺好的。”
龙奚笑了笑,也从绳上掰下一块饼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山林恢复寂静,偶尔有几声鸟鸣从耳旁滑过。
龙奚挑了几种味道不错果子,递给盛茗徽:“阿嬷们跑得可快了,想还也还不回去,拿着吃点吧。”
“还有生板栗,你吃生板栗吗?阿嬷都剥好了。”
盛茗徽这会儿不知道是心情好了,还是食欲被刺激开了,来者不拒,说:“来一个。”
“都来一个。”
不紧不慢地吃东西,又在山里逛了一大圈,返程已经下午。
回到营地附近,看到通往营地的杂草路上多了好多凌乱的脚印,龙奚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盛茗徽看着她们消耗了一路还没消耗完的东西,也想到了这种不好的可能性。
两个人四目相对,快步朝营地走去。
拨开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叶子,龙奚的嘴巴不由得张大。
她们的营地被热情的山民“入侵”了。
这个“入侵”不是“洗劫”的意思,而是被施与了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
龙奚张大嘴巴看着被各种特产和吃食“入侵”的车。
盛茗徽在一旁笑:“龙奚,谁让你出门不锁车的。”
龙奚也没想到,山民们直接将特产塞她车里了。
后座放满了不说,后备箱塞得都关不上了。
还有些放不下的,就直接堆在车子旁。
一定是之前的形象太落魄了。
咋没看到她换新车了呢。
“怎么办?是还回去还是……”龙奚看着盛茗徽的眼睛,犹豫不决地问。
盛茗徽问:“还得回去吗?”
可能性很低。
龙奚叹了一口气,说:“自己消化吗?”
“拉都拉不走,怎么消化?”
盛茗徽提建议:“附近有没有朋友?沿路送点。”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龙奚先拉了些不易储存的,给阿楠家送去。
又把剩下的装上车,一路开一路送。
送到江华,还有满满一个后备箱的特产。
早上七点,龙奚敲响了姐姐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是穆亦嫣,龙奚送了特产,顺道八卦了句:“我姐还在睡呢?”
穆亦嫣答:“还在睡。”
龙奚会意,不打扰两位姐姐温存,立马回到车上,准备送盛茗徽回东阁。
东阁其实是她们凤凰的叫法,人类叫庆珩,那一片山脉坐落在江华的最北端,是部队的聚集地,龙奚要上去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过去的路也在导航上消失了,上山得靠盛茗徽指引。
到庆珩山脚下,盛茗徽盯上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子,问龙奚:“吃早餐吗?”
只要是她问,龙奚就没有不欣然前往的。
她将车开过去,停稳后下车,拿了一份点菜的单子过来,问盛茗徽要吃什么。
盛茗徽嫌麻烦,说:“坐摊子上吃吧。”
“不用打包了。”
龙奚找了张离车近的桌子,用纸巾擦了桌子,擦了凳子,然后邀请凤凰家主落座。
墨镜、神衣、烈焰红唇,这人和简陋朴素的早餐摊子格格不入,却用手撑着脑袋,相当接地气地接过单子,开始认真研读。
“肉馅鲜嫩小馄饨、水晶虾饺、干蒸烧麦、奶黄流沙包,各一份。”
“你要吃的自己点,不要抢我的。”
龙奚勾唇笑了笑,心说,凤凰家主前几天还说要节食维持身材呢,今儿又变卦了。
不会是要离别了,这顿当做是离别宴,特意吃点好的吧?
这几道口开上去,送凤凰家主回东阁,她再回三号楼。
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确实要吃点好的,送送行。
龙奚跟风,和盛茗徽点了一样的。
菜是提前做好的,所以上菜很快。
下好单,老板从蒸笼里拿出顾客点的菜,对应菜单,一道道放在托盘里,备齐后招呼顾客来拿。
龙奚刚走,又被老板叫回来,说可以端走了。
龙奚过来的时候,与一位顾客擦身而过。
那位顾客身材矮小,只到龙奚肩上,佝着身子低声跟老板说:“老板,我要一份烧麦,鲜虾的。”
老板说:“不好意思啊美女,鲜虾的卖完了。”
顾客又说:“那我要一份虾饺,馄饨也给我来一份。”
老板:“好嘞,在这吃吗?”
顾客应:“在这吃。”
简短的几句对话,离得近的缘故,龙奚听得一清二楚,连声音的细节都记住了。
这个人是……
梦魇一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龙奚握紧双拳,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忍着过去把这个人掀翻的冲动,将托盘安然无恙地送了回来。
托盘在盛茗徽面前放下,龙奚起身,望着背对她的那个人,眼睛迅速充血。
盛茗徽瞧出了龙奚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人帽衫遮头,看不清面目,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她和龙奚什么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