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等蝉【完结】>第7章 重新认识(1)

  闹腾了一会儿,傅余晚把头顶的帽子摘下,顺了顺静电翘起来的头发。

  顺到一半,帽又从后扣上来,还有什么压着,他瘫着脸,慢慢看向陆言辞——看来他的罪恶之手又痒了。

  “相安无事完,你想打架了?”傅余晚说。

  陆言辞双目隐藏在阴影之中,吐字低沉:“不许摘。”

  傅余晚似乎看见了他蛰伏在黑暗之下的烦躁不悦携带着危险气息,还有点威慑意味,平时不见的棱角,此时此刻正扎着自己。

  变脸变得真快。

  “我玩久了现在很热,懂?”傅余晚这么多年还是头回耐心的,跟人解释一次又一次,感觉不太妙。

  陆言辞跟他一样冷着脸。

  他不笑时垂下来的眉眼,像是某种凛冽的寒冰,原本温和内敛的凤眼变得凌厉,让看的人心中莫名发怵,傅余晚也不例外,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压迫感,还是铺天盖地的那种。

  “热?”

  陆言辞反问,唇角留下一抹笑,眯眼看他。

  傅余晚张口想说什么,陆言辞就有了下一步动作——压在帽子上的手抚上他脸颊,指尖划过的冰凉触感十分清晰。

  这突如其来的温度着实把傅余晚吓着了,就算是他哥也没有这样摸过他,陆言辞是怎么敢的……

  预料到他要退缩的陆言辞事先擒住他的手,把他往树后带了带,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么凉,你跟我说热?不许摘,我这是为了你好。”

  傅余晚后背抵着树,被他魔性声音弄得一个激灵,拍开脸上的手,试着挣脱桎梏,“就是热怎么着,我有什理由让你为我好?”

  陆言辞手下滑几厘米,温热的手指扣在他腕骨突出的地方,将其扯了过来,两人的呼吸撞在一起,姿势就像是要接吻,因为前面拿他作比较,所以现在说话没好心情,喉结上下滑动,“你说说哪种理由可以,我编几句出来。”

  “……”

  傅余晚喃喃:“我收回那句话,你跟闻语一点也不像,你比他差多了。”他扬起下巴,皱着眉回道,“你见过那个朋友会像我们现在这样?要真为我好就放开,这样真的很别扭。”

  陆言辞第二次从他口中听见那人的名字,后面的就听不进去了,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加重,“看来你对那个江闻语印象真的很深刻,张口闭口都提。”

  “嘶……”傅余晚忍着痛说,“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翻脸?”

  陆言辞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傅余晚对上他望眼欲穿的目光,用尽这辈子的耐心:“我除了宋决就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你的话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陆言辞说:“生疏了?我不介意咱俩重新认识。”

  “你就这么缺我这个朋友?”

  “我是缺没你这么有意思的朋友。”

  “……先放手。”

  “哦。”

  对面亮灯广告牌上的时间显示快十点了,散步的路人也没几个。

  傅余晚揉了揉发红还有点余痛的手腕,陆言辞静静地站在树旁,时不时瞟两眼蹲在石垛上的他。

  “我脸上有虫子?”傅余晚问。

  陆言辞:“刚刚……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傅余晚一声呵:“喜怒无常的人我见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比不要脸倒是比不过。”

  “我不喜欢……”

  “什么?“

  陆言辞重复:“我不喜欢别人拿我做比较,尤其是说我比不过。”

  他在暗指傅余晚说他比不过江闻语。

  “你不喜欢的事真多。”傅余晚起身捡起地上掉落的药盒,抬眼看他,“事逼。”

  “对啊,我是事逼,你怎么知道?”陆言辞笑笑,似乎刚才变脸的不是他。

  傅余晚可能是被他感染到了,居然也笑起来,闷声道:“还是个傻逼。”

  黑夜中,犹如薄纱般的云雾遮住月亮。

  傅余晚:“你不回家?”

  言意之下是跟着我干吗。

  道路相反,但有意送他回家的陆言辞道:“顺路。”

  “信你个鬼。”

  又是一阵笑。

  顺利到家后,傅余晚刚插上钥匙就听见身后人说:“请我进去坐坐?”

  傅余晚心说你坐个屁老子门都没开,等门开了他又霸着门,看着陆言辞倜傥道:“不回你的舒适大狗窝,来我的小窝坐甚?”

  陆言辞扬唇:“狗窝待腻了,想看看猫窝是什么样的。”

  傅.猫.余晚:“我没可精力陪你看。”

  陆.狗.言辞:“我有精力不用你陪。”

  “……”

  他也不是执意要赶客,推开大门走到玄关脱鞋,陆言辞却问:“不关门?”

  傅余晚穿好猫头棉拖转头反问:“你不是要进来坐?”

  陆言辞回问:“你不是不愿意?”

  傅余晚盯着他看了会,“算了,你滚吧。”他正打算关门,陆言辞抬手抵住,“小弟弟,说话不算话是要烂舌头的。”

  “我只听说过说谎话烂舌头的。”傅余晚没有再阻拦,从鞋柜拿出双黑狗头鞋扔在地上,走进厨房烧热水,陆言辞一句“是吗,可能我记错了”,背手关上门,趿着拖鞋跟到厨房。

  环视一周,发现这个房子说小也不小,偏简约风格,基本都是浅色系,“一楼是客厅和厨房,还有间储物室,二楼是三间卧室和一间客房。”傅余晚看了他一眼说,“客房大多时候没人住,空着很久了,跟摆设差不多;我,傅祎浅各一间,傅谷夫妻俩一间。”

  “傅谷你爸?”陆言辞望着他洗苹果的手,慵懒地靠在门边。

  傅余晚冷哼否认:“不是,我没有爸。”

  这个反应倒让陆言辞很意外,他从傅祎浅口中得知她弟和她爸关系很差,但没想到会差到翻脸不认爹,他这个时候自觉地绕开话题:“你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傅余晚把苹果摆开在盘碟,甩甩手上的水从冰箱拿出一串晶莹饱满的葡萄,放入水池冲洗:“夫妻俩工作忙,少数时间在家,上学期间我很少跟他们碰面,周末碰面也是他们单方面跟我说话,我只要在恰当的时候应一声就行。”他垂着眸,眼底是不可诉说的情绪,“傅祎浅住校,周末回,但也常常从学校溜回家给我做晚饭,她高三之后时间那么紧,我也就不麻烦她,自己学做饭。”

  他忽然想到傅祎浅啰哩啰嗦的样子,道:“这人还是隔三差五就往家跑,也不怕学业无成。”

  陆言辞沉默了一会:“难怪她总有几段时间上自习迟到……”傅余晚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他连忙解释:“我不是要举报她的意思。”

  “谅你也不敢。”

  陆言辞接着问:“那……你之前是一个人吗?”

  傅余晚满不在乎地掏家底,可能是难得有人在认真听他的倾诉,“嗯,算是,如果傅祎浅不在的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哗哗直流的自来水,带着冰凉冲进指缝,“说的好听,叫什么一家四口幸福生活,我都听笑了。”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们的家庭那么安逸。”

  ……

  他这神情——是在伤心?

  看着莫名有些心疼,但陆言辞又想不到说些什么好,只能静静地听他讲。

  “哧,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傅余晚自嘲地笑,头顶的灯光打下沉甸甸的阴影遮住半张脸,他启唇道:

  “我啊,亲妈死了,哥哥走了,整天背着骂名被邻居指指点点,哪次都是被戳着脊梁骨说话。”

  “因为这个病症我尽量远离人群,渐渐成为同学口中的孤僻冰山,除了宋决以外谁又愿意接近我……”

  虫鸣肆意叫嚣,夜风带着凉意呼呼挤进窗缝里,吹起他的碎发,吹起他不堪回首的过往。

  枝叶摇曳的残影投在草地上,蛐蛐在其中跳跃,呼啸而过,卷起落叶的风似在鸣哀,枯叶停落在窗边,躺着小块黑影。

  傅余晚放在身侧的指尖还在滴水,他对上陆言辞悲悯的眼睛,扯扯嘴角:“愿意的,我忘了;接近的,我害惨了,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双目刺疼,眼前朦胧,睫毛上的水珠轻轻一颤就能掉下,但他偏不,狠狠揉了揉眼,红着眶继续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同情,只是说说而已,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那没什么卵用,不能改变什么——包括傅祎浅,也包括你。”

  陆言辞像是被戳中了心脏。

  他端过水果,掠过他径直走到茶几桌旁放下,“以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很不舒服,过来坐吧。”语气极其平静。

  如果没有掉眼泪的话,就像是普通人平时随口说的家常。

  陆言辞最介意的,是前面所提的“骂名”。

  是私生子?还是……有娘生没娘养?

  他不敢说。

  不敢捅着他心窝子说。

  傅余晚搓搓手心,拿起苹果就咬,汁水四溢,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咬了两三口都不见人坐下,他伸长脖子看过去……还在原地傻站着。

  “陆言辞。”

  听见人喊,陆言辞偏头瞧过去,一个红彤彤的圆东西朝他袭来,“卧槽!”他眼疾手快,抬手接住将要砸到他脸上的苹果!

  “你这是谋杀。”

  傅余晚单膝曲跪在沙发上,趴着靠背,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别想了,窝都不在意里在意什么。”

  才怪,他其实是介意的。

  陆言辞咬了口白里透红的苹果,还挺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傅余晚:“……懒得理你。”

  “哎,你水开了。”陆言辞提醒。

  傅余晚放下手中吃的,拿纸擦擦手,小步跑到厨房拆开药盒,想起自己的杯子还在楼上,又不得不回房间拿,“我去楼上拿杯子。”话完便走开。

  陆言辞回答了声“好”,在茶几桌前坐下来,慢慢啃着手上的苹果,凝视着某处虚空发呆。

  一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亮屏,随着消息的到来振动,一下接一下,把陆言辞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先入目的是张合影背景图,然后才是一行显示“亲朋好友群”的消息。

  他最终把目光停在那张三个人的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