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女眼中紫光渐散,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姝,这女孩竟无求生之心。
审视姝片刻,见她求死之心为真,于是答应下来。
亚女道:“可以,但若你有异心,别怪我当场翻脸。”
姝点头,推开木屋的另一扇门,“那请跟我来。”
阿妹皱着眉头看着姝的背影,这么小的女孩竟没了求生意志。
但细想下来又没发觉出任何不对。
也许对姝来说,只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生活才有意义......
亚女走了几步,见阿妹仍站在原地发呆,挑眉道:“你又站那里发什么呆,别又倒打一耙说我不管你。”
“来了!”,阿妹摇头将杂念甩出,几步跟上亚女,一同走进另一扇门。
门后是一条宽敞的走廊,点着明亮又温馨的灯,每隔一段距离养着些花花草草,看得出主人花费了不少心思。
姝见阿妹盯着那些花草,主动开口道:“那些都是我里阿所种,因为我觉得这里死气沉沉,她就想种些活物让我开心。”
“呃,哦。”,没想到姝会主动找自己聊天,阿妹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亚女,见她没有生气的迹象。
之前被藏下去的那点好奇心又被勾起。
阿妹对姝问道:“你的手不是你吉动的手脚吗?”
姝摇头,语气听不出悲喜,“我的手是被百石蛊王的儿子弄断的。”
啥?百石蛊王又是个啥,他儿子又是谁?
又冒出个陌生人名,阿妹只感觉大脑超载般无法主动思考,“百石蛊王的儿子?”
亚女听到此处,嗤笑道:“现在蛊王可真好当,连百石那胆小鬼都能做蛊王了?”
阿妹满是疑惑的看着亚女,怎么回事,就自己不知道这百石蛊王是谁吗?
姝装作没听见亚女的嘲讽,转头看着阿妹对她说出一件,尘封的往事。
“我是在吉和里阿还未成为蛊长生时降生,因为包含着他们对于未来的美好期待,所以为我取名叫作姝。”
“我在吉和里阿的爱护中长大,过了十多年的平常人家生活。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是清贫,可就是那段平常却又温馨的时光,却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
像是回忆到美好的事情,姝的脸上难得带了丝清甜的笑意。
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姝接着道:“可惜好景不长战争爆发,我便跟着父母一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直到遇见元大人,受他恩惠得以有个容身之所。”
说到这姝偷偷看了眼亚女,见亚女仍旧面不改色的朝前走去,好似与她全然无关一般。
姝收回目光,带二人又转过一个拐角。
继续说:“但当时能分配的资源总共那么多。而彼时我父母还未成为蛊长生,又因为散户出身,争抢资源时难免与那些有家族傍身的起摩擦,总是会吃亏些。一家人只能勉强不饿死,再多就没有了。”
“可我那时不过十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时间的饥饿迫使我背着他们找东西吃,没想到有一次还真让我在一个空箱子后面翻到个烂了一半的果子。”
烂了一半?阿妹怔愣着看着姝,烂了一半的果子还能吃吗?
姝没有察觉仍旧停留在自己的情绪里,“我当时开心极了,本想马上吃掉,但心里又挂念着吉和里阿饿肚子,想着拿回去跟他们分享。”
“但是在回去的时候却遇到了百夜,也就是百石蛊王的儿子,他要我把果子上交给他,否则就把我们一家人都赶出去。我虽然害怕,但也清楚他不过是吓唬我,元大人是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所以我拒绝了他。”
阿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心疼的看着姝,“然后他就为了个烂果子砍了你的手?”
姝摇头,“他没有砍我的手,但是却放蛊虫毒坏了我的手。他本意是想吓唬我,可是我当时太过害怕,胡乱躲闪间将他推倒,蛊虫护主便咬伤了我的胳膊。”
“本来及时治疗也没事,可是管理草药的恰巧是百石蛊王,他说珍贵的药材是要给前线的蛊师,而不是我这样的小女孩。”
“吉哪怕跪地乞求,依旧求药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胳膊烂掉,最后为了保住我的命,亲手砍掉了我的胳膊。”
“啊!”,阿妹捂住嘴,没想到姝的胳膊是这么没的。
“吉为了给我止血,将一只鬼人蛊的胳膊斩下给我接上。本来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我还真活了过来。”
“只是蛊虫的肢体毕竟是虫肢,我受它侵蚀,停止生长,慢慢被同化。我的皮肤开始变得惨白,后来甚至可以——”
姝说着把胳膊朝前一伸,双臂骤然变长,配合她小小的身躯,怎么看怎么怪异。
“可以控制自己肢体的长短。”
阿妹看着眼前怪异的女孩,却没感觉到恐惧,只觉得有些难过。如果她可以生活在和平年代,是不是就可以健全的长大......
“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姝也觉得眼前的自己看起来很奇怪,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刚想把手变回原样。就听见阿妹说
“哪有啊,我觉得能变高变矮,随地大小变,真的很厉害啊!”
姝头一次听人这么说,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阿妹,见阿妹的夸赞是真心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谢谢你,就连我的吉都害怕看见这样的我,你是个温柔的人。”
这下轮到阿妹反驳了,虽然白头翁那臭老头不是个好东西,但生死关头还想着女儿的他,不可能会害怕姝。
更何况,白头翁连那么可怕的鬼人蛊都养了一群,又怎么会独独害怕姝?
“你吉肯定不这么想,与其说害怕,我觉得愧疚更多一些!他临死前还一直挂念着你。”,阿妹脱口而出,见姝听闻此言后泪流满面,才反应过来自己戳了姝的伤疤。
“对不起......”,阿妹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眼里闪着不安的光。
姝含着泪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个蛊厂就不会存在!”
阿妹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姝哽咽道,倒出积压在心底已久的话,这些话她从没和任何人说过,眼下却想告知阿妹。
起码,阿妹愿意听她讲完。
姝想让人知道,她的吉和里阿曾经也有良善的一面,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都是被各种执念所迫。
而她父母的执念起自于她,那她才是应该担负骂名的那一个。
就如白头翁所言,如果有人注定要为这个家担当恶人,姝想是那一定是她自己。
“我那时接受不了自己成为这样半人半蛊的怪物,于是对吉说出很多违心又恶劣的话。我指责他不过是为一己私欲强迫我存留于世间。我。”
姝深吸一口气,声音满是颤抖哽咽。
“我还对他说我这样的怪物就不该活在世上。”
她攥紧手里的信,眼泪顺着两颊滑落。
“吉自那时起性情大变,开始寻找我必须存在的理由。他努力修炼,终于爬到了没人能欺负的位置,并因此结识铁震蛊王。”
“铁震蛊王告诉吉,北域有一奇法,可以制作出半人半蛊的活死人。这种人不会变老,没有生理需求,很适合成为线人,要是能学会这奇法,等到战争结束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情报网,并且倒卖蛊人大赚一笔,从此站在权钱的巅峰。”
“这句话对于当时被执念驱使的吉来说,无异于火与飞蛾。自此吉便一发不可收拾,在大战争四处搜寻蛊人的消息。”
“终于在大战结束时,抓到一个蛊人,从她身上不断进行实验,最终推演出蛊人的制作方法。”
亚女听到这,瞳孔微微一缩,停住了脚步。
“也许在你们看来这里是个地狱,但在吉眼中这是他为我建造的乐园,希望我在这里找到生命的意义。”
“我才是我吉作恶的缘由。是我害得他走向地狱无法回头。我本想拉他回来,可惜一切因果早有定数。”
善恶终有报。
姝低垂着双目,抹去眼泪。看着最后走廊尽头的最后一盆绿植想起自己的母亲。
那个站在姝和白头翁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可怜妻子与母亲。
夜煞婆的摇摆不定,结果既没有独善其身,也没有坏得彻底。
姝的故事说完,正好走到关押着失职制蛊师的地下厂房。
她打开门示意二人可以进去,却被冲过来的亚女一把提起衣领。
姝双脚离地,被勒的窒息,小脸涨得通红。
“小白!”,阿妹不明所以,为何亚女突然发作?
亚女双眼泛红,盯着手里的姝,一字一句道:
“那个被抓来的蛊人,是不是叫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