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 秦青鱼恢复了视力,和花痴缠到天亮,又搂着花睡到快中午才起来。
秦青鱼卸下了心头重石, 又酣畅淋漓了一番,自然是神清气爽, 可花却一直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照理说不应该啊, 花可是系统,系统只要电量充足就不会累, 花怎么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两人洗漱完,正到了吃饭的点儿, 两人都辟谷了, 可两人都有口腹之欲, 倒也不是贪吃, 只是习惯了做人,到点儿不吃饭就感觉跟少点什么似的。
两人让小二上了几道菜,配着纯天然无污染的米饭吃着, 还要了壶杏花春,古代的酒自有古代的香醇, 这是现代流水线的工艺比不了的。
秦青鱼给花满上一杯, 递酒时抓住了花的手,花拿着酒杯, 看着洒出一滴的酒, 抬眸看向秦青鱼:“怎么了?”
秦青鱼未语先笑:“我没事,你有事。”
花道:“我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秦青鱼拇指抿了抿花细白的手, 歪头笑道:“你看你, 一副电量不足的样子,怎么回事?”
花这才明白过来, 微微笑了下,窗开着,午后的阳光洒进客房,木质地板晒得暖融融的,花的笑也暖融融的,这么一笑,倒不觉得花没精神了。
花就着秦青鱼的手把那杯酒喝了,放下空酒杯,指尖抿了抿那滴在桌上的酒液,指尖染上了醇香。
花道:“没精神当然是因为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还笑得这么好看?
秦青鱼道:“为什么心情不好?还没转过弯儿呢?还在纠结谁欠谁的?”
花道:“倒也不是。”
秦青鱼戏谑道:“那是怎么了?难道是……还没够?还想要?”
花脸上的笑没了,瞪了秦青鱼一眼,抽出了被秦青鱼攥着的手,拿起筷子夹菜吃。
这么容易生气?秦青鱼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这是好事,越容易生气,说明花越放得开。
秦青鱼托腮靠在桌边,也不吃菜,就看着花,笑盈盈道:“你该不会还觉得我不爱你吧?”
花夹菜的手顿了下,转头看向她:“如果我说是呢?你打算怎么办?”
秦青鱼道:“不会吧?真的不信?你怎么能不信呢?”
秦青鱼拽着椅子拽到了花身边,两只手都攥住花的手,把花的身子转了过来,无比认真地望着花道:“你别看我岁数大,我只和你一个人亲近过,也只有你能让我心甘情愿轮回一万次。如果这都不能证明我爱你,那……你来做主神,我做系统,我保证不会嫌弃没有自由,我乐意捆在你身上。”
花抽了抽手,笑道:“好啦,我开玩笑的,快放手,你不吃饭我还要吃呢。”
秦青鱼道:“你开玩笑,我可不跟你开玩笑,我真让你做主神。你的魂魄很强大,承受得住主神系统的消耗,只要能承受住主神系统,就有资格做主神。等你做了主神,我做系统,我还不是妥妥被你拿捏?到时候你还怕我离开你?”
花的长睫微颤了下,笑得略微有些不自然:“好了,不开玩笑了,赶紧吃饭,已经耽误一晚上了,咱们还得赶紧去下个标记点。”
秦青鱼攥着花的手不让她吃饭:“没事,来得及,我心里有数。咱们先把这件事说好,之前其实我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我也跟你提过的。这次回去我就着手去办,虽然有点复杂,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实现,但你信我,最多不超过一年,我保证和你交接完,一年后你就是主神了。”
花见秦青鱼说得认真,抿了抿道:“你认真的?”
秦青鱼坚定道:“千真万确。”
秦青鱼做了这么多年主神,就像做了一辈子的工作,早已经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是别人,她绝对不会轻易让出这个位置,可让给花……她很愿意。
花的魂力虽然还不足以支撑主神系统,可不是还有她吗?她做了花的系统可以帮助花一起支撑,只要世界不乱,其他都不是问题。
以前对秦青鱼来说,最重要的是世界稳定。
现在对秦青鱼来说,最重要的是花和世界都稳定。
花很重要,和世界一样重要。
秦青鱼抬起花的两只手,并在一起一同亲吻了下指尖,哄老婆她可是很有耐心的。
秦青鱼道:“我用主神之位当聘礼,诚意够不够?如果这样你都还怀疑我,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我要跟你吵架,吵架不解气就打架,打到你哭着喊着说你信了为止,我可是主神,打架可厉害了,你就说你怕不怕?”
花看着秦青鱼的烟眉秀目,逆着窗外的阳光,秦青鱼的轮廓朦胧迷幻,红唇诉说的甜言蜜语比杏花春还要醉人,只一个微笑,花就醉了。
花原本确实心情不好,秦青鱼说的那些她都明白,她也试图让自己释怀,可哪有那么容易?过去的一切都在脑海挥之不去,她虽然比之前想开了一些,可终究没能完全想开,她需要时间,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十年八年,她很笨,要很久才能完全和过去和解。
现在的她还是厌恶自己,还是觉得亏欠秦青鱼,也还是觉得秦青鱼不爱自己,或者……有那么一点点爱,可也只是一点点。
她不想让秦青鱼担心,昨晚努力放开自己,可等温存过后,秦青鱼一放开她,她就又会不安,又会开始重复那些不好的情绪。
她已经努力调整自己了,结果还是被秦青鱼看了出来。
不过现在那些不好的情绪又都不见了,就因为冬阳正好,秦青鱼的笑容很暖,她沉浸其中,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如果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该有多好?
秦青鱼歪头笑着道:“干嘛看着我只笑不说话?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勾引我了?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花嗫嚅道:“我又不是旺仔牛奶。”
秦青鱼道:“你当然不是,旺仔牛奶是喝的,你是吃的。”
花道:“你确定?”
秦青鱼道:“当然了,你本来就是吃的。”
花道:“你吃我还是我吃你?”
秦青鱼好笑道:“这么明显的事还用问吗?咱们都老夫老妻了。”
花道:“到底是你吃,还是我吃?”
秦青鱼道:“我吃。”
花抽出被秦青鱼握着的手,手指弹钢琴似地规律地敲点着桌子,似笑非笑望着秦青鱼:“你确定是你吃,不改了?”
秦青鱼半敛美目看着花,突然有种这个问题非同小可,她不能轻易回答的感觉。
秦青鱼道:“呃……当然,不改了。”
花道:“什么不改了?你说清楚点。”
确定了,这绝对是个陷阱,换成旁人,秦青鱼绝对不会往陷阱里跳,可这是花,花想让她跳,那……她就跳呗。
秦青鱼道:“我吃你,不改了。”
花微微一笑,笑得太过好看,有点瘆人。
花道:“好极了,这可是你说的,那就签字按手印吧,记得用元神签。”
用元神签契约,签了就不能违背,否则元神就会受损,除非另一方主动撕毁契约。
花抬手,掌心浮现一个卷好的金灿灿的卷轴,打开卷轴,正是秦青鱼刚说的那句“不改了”。
花把卷轴展开摆在桌上,示意秦青鱼赶紧签字按手印。
秦青鱼看了眼那明显加了花的元神的契约书,又看向花。
秦青鱼道:“这……这是不是太正式了点儿?这种事还用签元神契约?”
花笑意加深,嫣红的唇比最艳丽的海棠花还要娇媚。
花道:“你不是说让我做自己吗?我最信任的就是白纸黑字,红口白牙说的随时都能改。”
这种事还有什么信任不信任的?难不成花是想确保她只跟花一个人?这是不外遇的保证?
既然签了能让花有安全感,那就签吧。
可是……
秦青鱼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可她总觉得自己必须犹豫一下,这个事情它实在是……太诡异了,有种一旦签了就得后悔半辈子的感觉。
秦青鱼道:“让我签也可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花道:“不是说了吗?这样我有安全感。”
秦青鱼点了点额头,道:“不对,这个事情它不对,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上纲上线,更没必要签契约,咱们又不是包|养关系,如果你是想让我保证不外遇,那也该把条款写清楚,这条款根本保证不了。”
花手指交替敲点着桌子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签?”
秦青鱼道:“不是不签,你给我解释清楚我就签。”
花道:“不行,不能解释,解释的太清楚了,你就不签了。”
秦青鱼道:“…………”
你都说这话了,我还敢签吗?!
秦青鱼何其聪敏,她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的对话,突然头皮发麻,抬眸看向花:“你……难道是想……”
——你难道想反攻?!
“吃”这个字本来就很玄妙,如果只按字面意思解释的话,那就是谁的嘴里有东西那就算谁吃,不用嘴的算什么吃?三岁小孩都知道吃饭是把食物塞进嘴里,嘴吃了食物,不是食物吃了嘴,这个契约一旦签了,那就是……她吃!她受!
好险,差点上当,这种文字游戏也太坑人了!
花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青鱼:“我想什么?”
秦青鱼道:“…………”
这话是能说的吗?一旦说出口,花绝对会借坡下驴,那她可就真的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花道:“怎么不说了?”
秦青鱼道:“呃……你……难道是想……跟我玩契约恋爱?”
花眯窄眼眸看着秦青鱼,显然看出了她在瞎扯。
花微微一笑:“对,就是这样,所以快签吧。”
秦青鱼立刻义正辞严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能签,我们的爱情不容亵渎,这不是契约可以框定的!”
花不笑了:“秦青鱼,你不喜欢我。”
秦青鱼冤枉啊:“我怎么又不喜欢你了?”
花道:“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还拒绝。”
花的眼圈微有些红,刚才明明还不红,看来是真不高兴了。
秦青鱼赶紧牵着花的手道:“祖宗,姑奶奶,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突然有了想反攻的念头?躺着不好吗?非得累着自己?”
花道:“我是系统,我不怕累。”
秦青鱼道:“可你以前从来没过这种想法的,告诉我为什么?”
花道:“我只是想要主导权,我不想被你主导,主导的人有权留下,也有权离开,被主导的人只能被动接受,我不喜欢这种随时可能失去你的感觉。我知道这种事上的主导权并不代表什么,我只是……自欺欺人,想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秦青鱼道:“安全感?我真答应你了,你就真的能有安全感?其实咱们都心知肚明,你的心结跟这个没关系,我答应了你反而会让你觉得我在迎合你,会让你觉得这又是愧疚的表现。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花垂下长睫道:“你不愿意就算了,不用解释这么多。”
就这一句话,秦青鱼觉得自己和花的距离光速拉远。
这可不行,她好不容易才跟花推心置腹拉进距离,怎么能因为一个上下的问题给搅黄了?
可秦青鱼刚才说的的确是实话,她就算答应花,花也只会高兴一会儿,之后会更觉得她不爱她。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两百万年的相处可不是处假的,花非常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该怎么办呢?花啊,老婆,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我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秦青鱼略微一想,计上心头:“这样吧花,我带你去个地方,等去完之后,如果你还坚持要我签,我就签。”
花抬眸看向秦青鱼,前一秒还在冷淡,后一秒又抱住了秦青鱼,头埋在秦青鱼肩头,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抱着。
秦青鱼知道,花又在自我厌恶了。
秦青鱼摸了摸花的头,道:“少撒娇,一会儿有你哭的。”
花抱了秦青鱼一会儿就起来了,要不是泛红的眼眶出卖了花,简直跟没事人一样。
两人吃了饭,没再徒步慢悠悠走,而是从系统空间翻了个飞行法器出来,反正神话世界可以用,就是费点儿积分,秦青鱼最不缺的就是积分,以前喜欢攒积分,现在喜欢看花挥金如土的样子。
两人坐上飞行器,那是个船型的法器,飞得太快,看不清风景,两人只能瞎聊,花问了不少空间站的事,问着问着,花蹙眉道:“不对,这不是去下一个标记点的方向,错了。”
秦青鱼道:“说了带你去个地方,你忘了?”
花道:“去哪儿?”
秦青鱼神秘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飞行器日行万里,不过短短一天她们就横跨了整个世界,来到了赫拉王国的地界。
花看着熟悉的金色沙漠,波光粼粼的阿雅斯河,没觉得温馨,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这对她来说是故乡,更是噩梦的起源,她可以不在乎曾经受过的那些苦难,却忘不掉自己是怎么误会秦青鱼,又是怎么把秦青鱼全身缠满树藤,困在自己的树洞里,发了疯地吸食秦青鱼的血液!
不只血液,是所有的液体!只要是液态,树藤都能吸收。
秦青鱼当时是什么心情?秦青鱼知道被算计了,着急地赶回来找她,却被她那样对待,秦青鱼一定很伤心吧?可即便伤心,秦青鱼依然选择了耗尽自己的魂力保下她。
她当时……为什么就不给秦青鱼一个解释的机会呢?为什么就不肯相信秦青鱼呢?
秦青鱼说,不要沉浸在无法改变的过去里,真的觉得亏欠,那就对对方好一点,再好一点。
花转头看向秦青鱼,秦青鱼还在睡着,晨光熹微,刚刚破晓,阳光透过云层落在秦青鱼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
花挪了挪身子,挡住光线,让秦青鱼多睡一会儿。
秦青鱼一向比她贪睡,不管是做徒孙的时候,还是唐黎时,都一样。
花凝视着秦青鱼的睡颜,怎么看都不腻,怎么看都喜欢。
飞行器又飞了十来分钟,停在了阿雅斯河畔,这里远离城市,只有两边的农田,偶尔能看到几个奴隶在田间劳作,远处的渔船张着帆,骄阳照在河面。
怎么停在这儿了?
花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眼熟,这里……
花微微睁大了眼,她想起来了,这是一切轮回的起点,是她作为小菩提最后死亡的地点,也是秦青鱼送她去轮回的起始点。
故地重游,花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不喜欢这个世界,尤其不喜欢这里,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度翻涌了上来。
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秦青鱼醒了,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看到花,秦青鱼扬唇笑了,带着点惺忪的笑意比那波光中的暖阳还要温暖,扫去了花心头所有的阴霾。
花道:“怎么停在这里?”
秦青鱼掐了个万清诀,这才开口道:“当然是来报仇的。”
花愣了下:“报仇?找谁报仇?”
秦青鱼道:“你啊。”
花更迷茫了:“报树藤吸血的仇?”
秦青鱼道:“确实是树藤的仇,不过不是吸血。”
花趴在船舷,问道:“那是什么仇?”
秦青鱼不怀好意地凑到花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花立刻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秦青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青鱼微挑了下眉尖:“怎么?敢做不敢认?我可是被你吸光了血液、泪液、汗液……差点吸成人干,你那树藤弄得我疼得很,这账你以为就这么算了?”
花趴不住了,耳朵尖一阵发热,坐直了身形道:“我当时只是本能缠住你,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你别把我想的那么猥琐!”
秦青鱼道:“我不管你当时怎么想的,事实就是你弄疼了我,你那树藤……不对,那根本就不是树藤,那是树枝。你那树枝那么糙,我都有心理阴影了,那~~~么大的阴影!”
秦青鱼比划了一个巨大的圆。
花看着秦青鱼这孩子气的举动,松了口气:“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但我当时真的心无杂念,根本没多想。”
秦青鱼抿着嘴点了点头:“道歉还不忘狡辩,看来你这歉道的没多少诚意呢,这仇我是非报不可。”
花无奈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哄我开心的,我心情已经好了,咱们去办正经事吧。”
秦青鱼啧舌道:“看来你还真是没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时候接受来自主神的报复了!”
话音未落,秦青鱼突然拽着花跳进了阿雅斯河!
花挣扎着赶紧掐了个避水诀,保证自己在河里也能正常呼吸。
赫拉王国没有冬天,一年四季都很炎热,泡在河水里十分舒适。
花被秦青鱼拉着一直潜到了河底最深处,头顶是遥远的河面,隐约有船只在游动,水声咕噜噜响在耳际,鱼群摆动着银鳞游过她们身边。
花的脚已经踩到了河底柔软的细沙,沙里的贝壳一张一合赶紧逃开。
花刚想问秦青鱼要干什么,就见秦青鱼与花交握的手突然变成了赤红的章鱼腿!章鱼腿缠绕在花的手腕,吸盘紧紧吸附着花的皮肤,拽都拽不掉!
这、这是……
下一秒,秦青鱼整个人突然变成了巨型章鱼!足有数层楼那么高,只差一点就要冒出河面!
无数章鱼腿在水里舞动着,如当初花的树藤一样,秦青鱼还真有模有样地冲着花报复地缠了过来!树藤干燥粗糙,章鱼腿却是滑腻柔韧不伤人的,花的手脚四肢都被缠住,如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