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扯住张一阳的道袍,此时像个无助挣扎的孩童般苦苦哀求:“师父!求求你救救他们,我无计可施了,你帮我将能量都还给他们,不要让他们灰飞烟灭!”
张一阳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我之前说过,招魂幡只有吸收纯善之灵的力量才会变得更加强大,而这些鬼都是自愿将能量给予你,这些能量都是纯善的,一旦吸收,不可逆转。”
温远疯狂摇头,他看向沈秋,惶恐地说:“为什么,你们明明知道被吸收了能量会灰飞烟灭,还要借力给我?”
沈秋身形已然不稳,可是他的笑容却依旧清亮:“夫君,无量神君说的对,亡灵世界早就不该存在了,它束缚了成千上万的鬼,以及残害了无数的无辜人,包括你在内,这样的结局也是好的不是吗?亡灵世界覆灭以后,世间就再也不会有无辜的人被拉扯进来了,而你,虽然茶衣鬼蚩蜗居在你体内,可是你是天生的御鬼人,并且吸收了我们的能量,你完全可以操控她永远不会占据你的人格,你可以带着这些能量回到现实世界去做一个普通人,这是最好的结果。”
“什么狗屁最好的结果!”
温远感觉眼眶已经变得滚烫,胡乱抹了一把,声音已经变得哽咽了,他哭泣着说:“我不接受!”
“我其实没有那么大义,我就是一个小气自私的人,我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压根不想成为拯救世界的那个人,如果你离开,我要怎么办?”
“沈秋!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撩拨完我以后就要离开,我不会让你走的。”
纵使坚毅如温远,此时也变成了无比脆弱的孩童,他硬生生地抱着沈秋的身体,感受着对方冰凉的体温,眼泪倾泻而出,浸湿了沈秋的衣衫。
沈秋凝住,可是他终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祁宋看不了这样的场景,他走到张一阳身边焦急地问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这里那么多的鬼命运如此凄惨,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想想办法吧,不管多难,我们也必须救他们。”
张一阳语神色很深沉,倒也不是非常无可奈何:“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温远仿佛有了希望,扭头去看他。
张一阳悠悠望着天空,说道:“我们道门有一种超度之术,只要超度之人启动术法,便可以让即将灰飞烟灭的鬼魂进入轮回。”
“可是……此术法有违天道,超度之人将会失去十年寿命,况且你已经不是人类之躯了,你当不了超度人。”
温远没来得及说话,周烨等人便站上前来义正言辞:“我们是人,我们可以超度。”
周烨神态自若,甚至还带着微微笑意,他身后的景无心也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带上我一个,少活十年而已,可以让这里的鬼进入轮回,也算是一桩善事了。”
“还有我,我也愿意。”
“我也是。”
“我们也可以。”
这时,那些警察们也纷纷包围了过来,没有丝毫畏惧。
矛子笙和一众鬼魂不由得愣了神,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人类会站出来救他们,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原来当你选择从善之时,善意也不会放弃你。
周临轻轻一笑,感慨似的对矛子笙说:“大人,人类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啊,他们互相奉献,互相拯救,陷入泥潭也毫不畏惧,这种感情是我们这些冷冰冰的执法者最想得到的东西吧?”
矛子笙也回应了他一个惨淡的笑,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说道:“是啊,我们永远都比不上人类,他们不止有意识,还有爱。”
温远看着周烨和景无心,还有那些自愿奉献的警察,感动之情已经无法言说了。
眼泪无法抑制地挂满了整张脸,他放开沈秋,转过身,看着这些充满正义的脸,以亡灵世界最高的礼仪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埋下的脑袋掉落一滴眼泪,发出啪嗒的声响。
“谢谢大家。”
他激动地说出了这句话。
张一阳淡淡地笑了,轻轻地说:“小子,你才是真的让正邪两派都钦佩,不管是人还是鬼,都愿意这样去帮助你。”
“不过,你值得,一路走来,辛苦了。”
张一阳道袍一挥,所有的人都盘腿坐了下来,他双手合十,仰头望天,嘴里念道:“魂归西去,勿念勿牵,以我之愿,轮回路开。”
所有的人都低头开始默念。
“魂归西去,勿念勿牵。”
“魂归西去,勿念勿牵。”
此时,这些人头上开始出现许多亮晶晶的东西,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凝聚成一道河流,穿插在每个亡灵世界的鬼身旁。
矛子笙发现他们本来透明的身体忽然变成了淡淡的粉色,一股温暖包裹住他们,感觉十分舒服。
他知道,他们终于可以摆脱亡灵世界,轮回转世了。
温远扭过头,看向了沈秋,他的身体也从透明色变成了粉色,亮晶晶的如同萤火虫般的东西把他的脸映照得十分漂亮,他就这样笑盈盈地盯着他,就像那九百九十九次洞房花烛夜,烛光下的笑一样。
温远知道他要去投胎了。
“夫君,我要走了。”
沈秋的声音在纷杂的咒语声中依旧那样清晰,温远没有忍住泪水,无声地抽泣起来,虽然他知道沈秋终于可以转世为人,可是他们终究还要面临离别这么多年。
下一次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
沈秋微笑着捧住他的脸,仿佛想把温远的模样牢牢记在脑海里,即使转世为人也不能忘记。
他微微抬头,在他冰凉的唇瓣上落下一吻,他的眼神清澈且明亮,灼烧了温远整片心灵。
“你是我沈秋的夫君,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风行者,记住了,今天过后,永远都不能再掉眼泪了。”
“你看,我都没有哭。”沈秋刻意笑着,还故意凑到他面前让他看看自已眼睛里确实没有眼泪。
温远抬了眉,努力让自已笑得很开心,他用着习惯的动作捏了捏沈秋的脸。
“我的秋秋一直都比我更勇敢,你是我每次走投无路时唯一的光亮,我确实不应该哭,你终于可以获得自由去投胎转世了,我应该高兴。”
温远抬起袖子捂住眼睛,可是他的呜咽声出卖了他,从细小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无法抑制地哭出了声。
“夫人,别……别把我忘了。”
沈秋眼眶红了,怔怔地看着他,随后微笑着抱住他,附在他的耳边。
“我不会忘了你,请夫君也要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在此之前,你也要好好生活,少吃泡面,少喝酒,这些东西都不健康。”
“认认真真工作,教好每个学员,不要再摸鱼啦。”
“夫君,记住了,回到现实世界以后也要积极乐观的生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挑战,都要快乐以对。”
“因为,你是东方老赢,我的夫君。”
轻柔地声音抚慰了温远所有的不安,他回抱了他,头埋在他的衣服里,细细感受着最后的真实。
直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完全覆盖了沈秋,温远只觉得怀抱里一空,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鬼都变成了粉色的荧光,慢慢向漆黑一片的天空飘去,不一会儿,从来都是黑色幕布的亡灵世界,竟然出现了点点星光。
最后粉色完全褪去,他们周围的景象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森林。
亡灵世界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