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宝抱着半块冰西瓜坐老宋家阳台拿勺挖着吃,听到汽车声,扭头透过老宋养的花花草草看到陈是真的车驶进来停在楼下。陈是真一手拎蛋糕一手抱什么东西从车上下来。
苗宝胳膊肘支在阳台沿上,目光跟着陈是真移动,想要看清陈是真怀里抱的是什么。陈是真很快走进楼道,苗宝抱着西瓜跑到门口,又啪嗒啪嗒回到阳台,不知是该站还是坐。犹豫之际,陈是真脚步声越来越近。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苗宝跑去打开门。
陈是真右手背在身后,蛋糕左手拎在身前。苗宝歪着身子探头想看他背后藏的什么,陈是真身高肩宽,把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堵门口干嘛?”
苗宝抱着西瓜退一边去,陈是真低下头进门来。
苗宝撇嘴。
长这么高干嘛,进门都费劲。
苗宝视线追到他身后,陈是真又把手放到身前了。
看不到!藏什么!!
苗宝追上去,陈是真转过身,他手中拿着一束包着奶黄雪梨纸的白桔梗,茉莉叶子和白色花苞点缀。
苗宝立马把西瓜放茶几上接过花捧在怀里低头闻。
茉莉好香。
“生日快乐,成人快乐。”陈是真把蛋糕放在茶几,苗宝开心地扑过来抱了他一下,继而垂下眼眸好奇且温柔地拨弄花。
陈是真瞥见苗宝那白色旧T恤领口淌的西瓜汁,皱眉,“挖着吃也能吃身上?”
苗宝第一次收到花,心早就飘到花那儿去了,压根没仔细听陈是真在说什么,自顾自拿花去给常妈妈看。
厨房里传出常妈妈的声音:“呀,谁送给苗宝的花?这么漂亮!”苗宝指指外面,常妈妈闻到茉莉味,“你哥不能薅你王大爷院子里种的茉莉吧!?哎哟,这可不行……他得被骂死。”
常妈妈拿围裙擦着手出来,陈是真无语:“我哪敢,在花店买的。”
苗宝又去找老宋显摆,老宋凑过去瞧瞧,逗他说:“这茉莉不错,晒干泡茶喝。”苗宝气哼哼地拐了下老宋胳膊,“你个熊孩子!我字儿都写歪了!”
陈是真瞧苗宝乐得臭显摆那样,就知道这花没白买。
一开始陈是真在纠结送苗宝什么,总不能年年拎个蛋糕送个礼物,那多没意思,小孩不嫌腻,陈是真都腻了。而且每年苗宝送陈是真的生日礼物都不重样,去年送了个他自己缝的玩偶,一只毛茸茸的趴趴狗。
订蛋糕时看到蛋糕店隔壁新开了家花店,进去瞅了眼。
店主是个男人,边包花边温声询问他打算买花送给谁。
陈是真想了想说:“有适合送男孩子的花么?”
男人抬头看了陈是真一眼,笑笑说:“是喜欢的人?”
“嗯。”
苗宝抱着花出门,陈是真拎着没吃完的蛋糕关门:“我们回了,您别送了。”
“好,好,路上慢点儿啊!”
苗宝拉开副驾驶的门,座位上躺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他拿在手里坐上去。
还挺沉的。
把花递给陈是真要他帮忙拿着: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苗宝心里不停冒泡泡,迫不及待打开,是一台笔电。
苗宝拉上电脑包拉链,放到陈是真手里:我不要。
“上学要用的,早晚得买。”陈是真把笔电和花放到苗宝腿上,侧过身体给苗宝系好安全带,“坐好。”
陈是真坐正身体发动车子,苗宝指尖碰碰茉莉花瓣,扭头看看陈是真的侧脸,觉得心也变得如花瓣一样柔软。
生日一过即将面临开学。苗宝如愿考上本市的R大,他成绩本可以去外省念更好的学校,但苗宝嫌离家远,死拧。R大通勤来回要四十分钟苗宝都嫌远。
苗宝无法接受改变。他想和以前一样每天见到陈是真,和陈是真住在一起。
最重要一点,常妈妈的朋友又开始给陈是真介绍对象,听说是个漂亮姐姐。
陈是真稍微晚回来一会儿苗宝就要打视频电话。
这晚外面下着雨,陈是真没有准时回来,苗宝打视频电话过去。
陈是真几乎是秒接,喊了声宝,说:“今天得晚一会,路上有点儿堵车。”
苗宝趴床上点头。
“饿了?”
苗宝摇头又点头。
陈是真目视前方笑起来,坐在副驾的宋优从听到那声“宝”开始就十分好奇,无奈陈是真手机朝着他那边,看不到屏幕,无法获取到关于“宝”的任何讯息。
傍晚六点半,陈是真匆匆赶来咖啡店,与宋优开门见山,说这次见面是被逼无奈。宋优也是被父母催促硬逼着来的,但她见到陈是真第一眼就很对心,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想着可以发展试试,结果被陈是真直言拒绝,说自己心有所属。
陈是真道别后起身结账,外面已经下了一阵雨,雨势仍然很大。陈是真淋雨出去,开车经过店门口看到宋优被雨拦住。
陈是真降下车窗:“上来,我送你。”
陈是真本不想宋优坐在副驾驶,但雨势太大,宋优说着感谢已经拉开车门坐进来。
陈是真说:“前面储物箱有纸巾。”
宋优按开,里面塞满零食,在右侧角落,有一个绿色纸巾盒。
宋优能听到陈是真手机里传出的走路声,却听不到电话那头的讲话声。陈是真仿佛在自言自语,细听更像是在哄小孩。
“冰箱里那半块西瓜没吃吧?打开我看看。”
“赶紧的。”
脚步声,冰箱打开声。
“行,你就不听话,肚子疼别来找我。”
“我不管你。”
“谁能管得了你。”
……
陈是真瞥了眼导航,快到了,跟苗宝说:“你挂吧,我一会儿就到家。”
陈是真没再看手机,停好车对宋优说:“到了。”
“谢谢。”宋优下车。
陈是真打转向灯准备转弯,瞥见视频电话没挂,苗宝那头黑漆漆的,陈是真只当小孩去做别的忘记挂了,于是按了挂断。
想起刚才苗宝被自己凶了一顿脸色不是很好,驱车去食意买了些苗宝爱吃的饭菜打包回去。
回到家客厅没人,卧室房门紧闭。陈是真敲敲门:“宝,我打包了食意的饭回来,出来吃。”
陈是真把菜布好还没见里头有动静,敲门说:“我进去了。”
苗宝抱腿坐在床边盯着鱼缸发呆。
“怎么了?”陈是真走过去,一只鱼飘在水面,抬手轻拍苗宝的肩,轻声说,“活了十二年,算长寿,高兴点。”
苗宝抱住陈是真,嗅到他身上有特别淡的香水味,随即想到视频电话里的那声清灵的“谢谢”。苗宝立刻松开抱着陈是真的手,挪到床头那边,离他远一些。
盯着鱼缸里仅剩的那尾鱼,手指不住地抠着床沿。
他觉得自己既像那只死鱼,又像活着那只。
死了,但仍活着。
陈是真和别人约会并送她回家,身上还染着她的味道。
想到这,苗宝觉得自己和那只死鱼毫无分别,死了一样。
陈是真会跟别人结婚,住进属于他们的家里,而苗宝将和这只鱼一样孤独地待在鱼缸。
他死死盯着那只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活力十足的鱼,红了眼眶。
你活着还不如死了。
苗宝端起鱼缸把两条鱼倒进马桶,按了冲水键。
那只活蹦乱跳的鱼终于顺着漩涡消失不见。
陈是真走过来,苗宝单手拎着那只只剩下几株草和鹅卵石的鱼缸,垂头站在马桶前。
陈是真没说什么,抬手揽住苗宝的肩,发觉他身体在抖,手掌游移至脊背轻抚,安慰说:“哥再给你买两条。”
陈是真这会儿觉得苗宝很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先吃饭好不——”
苗宝用力摔了鱼缸,玻璃碎了一地,几块碎渣崩到苗宝脚背,小腿,扎进肉里。
几颗圆润光滑的鹅卵石在地上弹了几弹,错落着发出“哒,哒,哒”声响。
苗宝想问:你交女朋友了吗?你们抱抱了吗?要和她结婚吗?不要我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苗宝想说: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别不要我,好不好?求求你。
可他看着蹲在身前握着脚腕仔细查看伤口的陈是真,张张嘴,他问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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