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露痕迹地打量着时林, 直到对方也感受到自己的目光之后才收回视线。
“你这么盯着我……”时林狐疑地看了比图亚一眼，拖长了语调道：“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倒不是时林对自己过于有信心, 实在是男人每一次见到他都是这副样子, 比图亚之前的表现也很难不让他怀疑到这一点。
就算这里应该是事情发生之前，这人也应该对他没什么恶意才对，因此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时林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的。
却没想到比图亚原本冷硬的脸硬是因为时林的这句玩笑话噌的一下红了起来, 看起来甚是好看。
时林暗道没想到这个时候男人竟然还是一个纯情好少年, 不由得更加起了兴趣，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逗人，直接让比图亚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听到玩笑话都会红脸的少年变成了能面不改色将时林逗回去的老手。
没想到这一茬，时林懊恼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不愿承认自己这是帮着比图亚快速脱敏了。
“你还要折磨那小石子到什么时候？”比图亚抱胸含笑着冲时林抬了抬下巴，状似好意道：“再不进城等会可赶不上祭祀了。”
时林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什么祭祀？”
比图亚一噎，马上意识到时林恐怕真的是从东方来的，竟然完全不知道祭祀这么重大的活动。
沉默了片刻, 比图亚才哑声道：“祭祀节日是这个国度最重大的日子，凡事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去观礼。也可以在仪式上见到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皇族……”
他的眸子不由自主地低垂下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多言。
倒是时林对他口中的祭祀有了一点兴趣, 便道：“那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其实我有一点饿了。”
时林略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小声道：“如果先去吃饭的话是不是就铁定赶不上了啊。”
看他这副样子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比图亚甚有其事地点头, “那可不好说……”
等着看够了时林沮丧的脸庞之后比图亚才笑道：“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大都是一些歌功颂德，所以简单吃个饭还是来得及的。”
一听这话时林脸上的喜色都要掩饰不住了，忙不迭拉着比图亚就朝着城门跑去。
跑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可是我没有通行证之类的哎……会不会进不去啊。”
听时林这么说比图亚挑了挑眉，道：“看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这边的规则？”
“凡是祭祀日期间城门都是大开的, 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城池观看祭祀。只有祭祀日结束之后还没有离开城中的人才会要求出示证明。”比图亚顿了顿声音微弱的隐去了剩下来的半句话。
时林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 自然也没有发现对方那明显不对劲的停顿。
“然后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林眨巴着眼睛看向比图亚, 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比图亚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才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些烦心事而已。”
他顿了顿，突然转移话题道：“你不是想去吃饭吗？先进城带你去应付一下。”
倒也不是比图亚抠门，只是他出来的也比较匆忙，而且身为最不受宠爱的皇子，他本身也没什么金银财物。
幸好时林对这里的一切暂时都接受良好，就算比图亚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煎饼摊面前也很兴奋。
“这是你们这里的小吃吗？”时林好奇地俯下身子去看那些正在石板上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煎饼，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啊。”
煎饼的面糊中加了某种禽类的蛋，配上面糊一起在石板上煎制，虽然看起来很简陋但已经是这个城池之中难得的小吃了。
毕竟在这里面糊和蛋可不算多见，至少对平民来说是这样。
时林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比图亚带他来这个摊子上买吃的是因为时间短味道好，因此拿到煎饼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比图亚看着时林，自己手上也拿着一个煎饼。
面对比图亚期待的目光，时林缓缓将咬进嘴中的一口煎饼咽了下去，扬起笑脸道：“我觉得还不错，挺好吃的。”
其实从味道来说这个煎饼真的还行，毕竟面糊加蛋的组合只要不是瞎放调料肯定不会特别难吃。
但这份煎饼不是瞎放调料的关系，相反它的咸度把握得其实刚刚好，只是它的面糊并没有过筛。
而且感觉是直接连着壳一起磨的粉，一口下去咯吱咯吱的，还有不少硬块。
硬着头皮将煎饼吃完，时林转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比图亚其实一直看着自己。
“抱歉……想来你应该吃不惯这个。”比图亚的眸子暗沉下来，捏紧了手上的煎饼。
时林这样看上去就十分柔软珍贵的小贵族怎么可能看得上这边做工粗糙的煎饼，更何况他听说东方那边的食物都是很精致，喝的也是琼浆玉露，不是他们这里的食物能比的。
他看着局促地站在自己身边的时林，只觉得对方就应该被娇养在华贵的宫殿之中，不该经受这些平凡人类的生活。
若是时林知道比图亚的真实想法恐怕会笑骂他将自己看成什么人了，但现在初见时林的比图亚确确实实将时林认做了自己的神。
唯一的、只属于他的神。
他想要圈养神明。
比图亚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他甚至推翻了心中那个循序渐进的计划，开始谋求一种更加快速更加激烈的方案。
对此一无所知的时林还沉浸在不小心戳中了对方伤心事的懊恼中，一边向比图亚道歉一边拉着人从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离开。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故意要那样做的。”时林低下头略有些不安地开口：“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生怕比图亚因为这跟自己生气，一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对方一眨不敢眨。
从深思中清醒过来，比图亚看着时林这副样子勾起了唇角：“我知道。”
“是它们配不上你，你应当值得最好的。”他意有所指地喃喃道，随后在时林面前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吃好了吗？咱们现在去应该刚好能看到祭祀。”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差点将这件事给忘了，如今比图亚提出来倒是提醒了时林。
他忙不迭地拉过比图亚的胳膊，兴奋道：“那咱们快去吧！”
好在祭祀现场所在的高台离这里不算很远，两人一路上穿过了两个街道，最终安全到达了高台之下。
至于为什么要说安全到达？
实在是因为这些民众对于祭祀实在是过于狂热，几乎每走几步就能见到一家人匍匐跪拜在地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要不是这边街道两侧的建筑都比较低矮，道路也算是宽敞，时林都要怀疑继续下去会发生踩踏事件了。
“什么是踩踏事件？”比图亚面露疑惑。
时林一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颇有些尴尬地挠头道：“嗯……你可以理解为在很多人群中一人意外跌倒导致后面的人层层叠叠地挤压起来的事故？”
“一般来说的话发生这种事故死亡的人会很多的。”时林说着担忧地瞥了一眼那边的人群，感觉暂时应该不会发生踩踏事件。
他松了口气，顺着比图亚的动作慢慢走到一个视野良好的地方站定。
比图亚却有些心不在焉，见时林疑惑地看过来便解释道：“你刚才说的事情，前几年祭祀的时候发生过。”
他挠了挠头，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当时大家都说是大地之神对那次极速不满意施下的惩罚，第二天又举办了一次盛大的祭祀才算解决。”
这下轮到时林面色古怪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学数理化处处有神话。虽然这件事跟数理化不搭边，但他还是不禁想感慨一句：
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过看比图亚的样子，似乎他也对这件事不很满意，时林便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也看不惯这种行为啊？”
比图亚一愣，顺着时林的意思点了点头。
其实他想的是第二天的那场祭祀让原本一直欺负他的三皇兄被皇帝处决了，所以他才会对这场祭祀非常了解。
不过看时林的样子似乎是觉得自己与他的思想非常一致，比图亚也乐意在对方面前装成一副善良宽和的样子，于是非常自然地拉住了时林的手。
两人就这么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但却很是愉快地聊起了天。
高台上还在称颂着皇帝的英明和几位皇子殿下的能干，时林侧耳去听却意外听到了一些皇室隐秘。
“哎，怎么上面只有五位皇子殿下啊，咱们皇帝不是有六位成年皇子吗？”
当初处置三皇子的场面过于血腥，自此之后皇帝便下令让全国禁止提起他，这些民众也只敢说皇帝有六位成年皇子。
跟那人说话的人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我听说那位七皇子生来不详，皇帝一直都不喜欢他，觉得他会招来祸事，估计这次是怕天神再次发怒特地不让他来吧。”
对于这个国度的民众来说，皇室成员不能参与祭祀是比在皇室族谱除名还要严重的惩罚，因此不少人听到之后都反驳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人，认为他在信口胡说。
“那我又没说一定是真的，那名七皇子没上去是真的嘛。”那人有些委屈，干脆闭口不再谈论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