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隋缘的疑惑,五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你回了家,我有了KPI,皆大欢喜,不是么?”
“可是——”
“这就是你的家么?能带我参观参观么?”
五十打断隋缘的话,笑吟吟地看着他。
隋缘欲言又止,最后转身。
“走吧,带你看看。”
隋缘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准确来说,隋缘父母双亡,这套房子算是遗产。
五十一边和隋缘搭话,一边打量房间。
在门口停下,“诶,任务完成了,有个奖励你要不要?”
“什么奖励?”
隋缘被吸引了注意。
“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五十伸出一根手指,“返回原世界除外。”
隋缘眼神黯淡下来,“那我能再见他一面么?”
这个他是谁,分外明显。
五十沉思几秒钟,摇头。
“不大行。”
“那算了。”
隋缘没了兴趣,扭头就走。
“等等!”五十忽然拽住隋缘的胳膊,“也不是不行,不过他不记得你。”
“不记得我……”
隋缘喃喃。
扯动嘴角,“也行。”
“行吧,那等个三年吧。”
“三年?”
“是呀,三年。”五十附和,眼底闪着暗芒。
隋缘缓缓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等。”
三年很长,是一千多个日夜;却也很短,只是手机上几个数字的改动。
一别三年,隋缘找了工作,有了稳定的生活,当初的任务在记忆中逐渐模糊,连同那个人。
有时候,隋缘会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直到某个下着细雨的夜晚,对面的空房有了新的主人。
“哒、哒、哒——”
雨水顺着伞边滴落在地上,男人收伞,挂到门把手处。
正要进门,听见有人迈着上楼的步子。
一个男子,身上穿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卫衣,逆着楼道昏暗的灯光走上来。刘海湿答答的,滴着水,面容有些模糊。
男人本该进门的脚停下,注视着来人。
隋缘看见多出来的人,率先打了招呼。
“你好,是新来的邻居吧?”
“嗯。”
男人的声音冷淡。
看他一眼之后,就收回去了。
打扮也有些古怪,穿着白色西装,像是婚礼上的新郎。
——这是个奇怪的邻居。
隋缘下了定论。
对面冷淡,隋缘也没有再多嘴,拿出钥匙,开门,进屋,一气呵成。
仿佛男人的存在无关紧要。
“啪——”门被一只手扒开。
隋缘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新邻居探出头,低低地注视他,眉眼冷峻,带着隐约的怨恨。
虽然隋缘确定自己没有得罪过对方,但感觉的确没错。
他戒备地盯着对方,甚至拿起来门口的拖鞋。
新邻居看了一眼拖鞋,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名字。”
“隋缘?”
隋缘小心翼翼。
门上的手骤然抓紧,暴出青筋,隋缘默默捏紧了拖鞋。
“我的名字。”
“那我怎么知道?”
隋缘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新邻居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声自嘲,“我那么努力地记着你,你却把我忘了。”
“啊”隋缘没听清。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邬江,你好,隋缘。”
男人伸出手。
隋缘眨眨眼,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试探性地把手放上去,邬江的手立马捏住他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让隋缘痛呼出了声。
“疼疼疼!”
隋缘努力掰开邬江的手,可邬江的力气更大了。
“疼就好,我疼了三年。”
“什么东西?”
没等隋缘搞清楚,对方就已经松开手,帮他关上了大门。
砰的声音在面前炸开,隋缘又被吓了一跳。
抱怨,“真奇怪!”
门外,邬江久久地看着对面关闭的门,才进了屋。
他径自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三年前的场景。
——隋缘背对他,毫无留恋地跳下那个小山坡。任他再怎么呼喊,也不肯回头。
这个场景,不断在脑海里重复,只要一闭眼,就是对方决绝的背影。
邬江脸色又开始发白。
他使劲捶打胸口,仿佛只有肉体的疼痛,才能缓解精神上的苦楚。
“隋缘,我想你了。”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窗内的人低声细语。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出门的时候,隋缘对着手上的小伞发愁。
大伞坏了,只剩下小伞,可小伞遮不住他呀。
“哗——”有人抖了抖伞,上面的水经过一夜,已经没了。
隋缘顺着声音看过去,新邻居正拿着伞出门,只是神情恹恹,像是一夜没合眼。
不太好惹。
他想了想,又看了外面的大雨,收回的话又溜达到嘴边。
“那个,能不能蹭你的伞用一下呀?”
隋缘看了,那伞很大,遮住三个人不是问题。
邬江闻言,抬眼,“蹭谁的伞?”
“你的呀。”隋缘纳闷。
“名字。”
“邬江。”
“所以你要蹭谁的伞?”邬江淡淡发问。
隋缘眉头皱成了疙瘩,“蹭你的伞呀。”
“……”
邬江收回目光,也不说话,径自从隋缘身边走过,下楼。
隋缘一看人要走,连忙叫住对方。
“邬江,邬江,你的伞借我蹭蹭呗!”
邬江停了下来,显然是在等他。
隋缘大喜,立马跟上去,一句谢谢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对方说。
“以后找我,要叫我的名字。”
“哦。”
这人真奇怪。
两人出了楼道,迎面是大雨,邬江撑伞,隋缘在后面亦步亦趋。
“你可以站在我旁边。”
“好吧。”
隋缘本来不想和对方靠近的,但对方说了,而且还要蹭人家的伞,所以隋缘乖乖照做。
但仍旧是乖巧,不说话,就看外面的雨。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一个神奇的事情。
“为什么我这边没有多少雨水呢?”
隋缘转过头,显然邬江另一半肩膀湿透了。
“抬头。”
隋缘顺从地抬头,伞面倾斜一大半。
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咳咳,你不用这样的。”
“谁不用?”
“你不用。”
“我是谁?”
“邬江。”
隋缘忽然明白了邬江的意思。
“邬江,你不用这样的。”
“我愿意。”
邬江的脚步停下来,转头,看向隋缘的眼睛,重复一遍。
“我愿意。”
刹那间,隋缘有些不敢面对邬江。
他低下头,心头微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遗忘了。
“隋缘,你还记得邬江么?”
“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
隋缘摇头。
邬江抿唇,脸又白了一点。
几秒后,似乎在安慰,“没事,以后可以天天见面。”
“不,我要搬家了。”
隋缘多嘴的一句让邬江的脸白透了。
捏紧伞柄,声音不稳,“你为什么总是伤我?”
“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隋缘更奇怪了。
他们之前没见过,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拿着。”
邬江看了他一眼,将伞塞到隋缘手里,然后冒着倾盆大雨,径自离去了。
“诶诶诶!邬江你的伞!”
隋缘在后面追,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追不上。
眼看雨越下越大,隋缘心里着急,干脆一个跳起,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邬江,别走呀,我们不能一起打伞么?”
“没有必要,散了吧。”
邬江嘴上拒绝,可没有推开隋缘。
大雨迎面拍打脸上,疼痛难忍。隋缘连忙撑起伞,“那你在前面,我在后面给你打伞。”
邬江默了一下,“为什么?”
“我愿意。”
男子的声音在噼啪雨声中有些模糊,可在邬江的耳边清晰可闻。
邬江捏紧了衣袖,“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
隋缘虽然疑惑,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不早说?”邬江身子颤动起来。
“你也没问呀。”
“我问了,我问了很多遍,可你说,你不喜欢我了。”邬江的视线摇摇晃晃,此时记忆超脱了时间和空间,在他面前呈现,“你说,没有意思了,你不喜欢我了。”
“你现在都不记得我。”
邬江嗓子又干又涩。
他幻想许久的话,他等了许久的话。
“你真的好奇怪呀。”隋缘喃喃,拂去邬江头上的雨水,“你好像认识我,但我好像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们可以重头再来。”
邬江勾唇,眼角落泪。
“其实,有人告诉我,我在等一个人,只要三年就可以见到对方,只是他会不记得我。可是我忘了,我忘了我在等谁,我忘了那个人的名字。我只知道,我在等他。”
隋缘摸到邬江脸上的湿热,莫名敞开了心扉。
“可是已经三年了,我没有等到他,我想走了。”
邬江倏地转身,按住隋缘的双臂。
“你已经等到他了。”
隋缘的目光疑惑。
“他叫……”
“邬江。”
邬江的神情定住。
隋缘自顾自笑着,摸上了邬江的侧脸,眸子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
“你不是我第一个邻居,却是我第一个打招呼的邻居。我见到你,心底就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很重要。只是我不明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异常,告诉我,你在意我,你认识我。”
“是不是?”
“……是。”
“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呢?我等你好久了,这里每天都好痛,没有理由地疼。”
说着说着,随缘哭了。
他按在胸口上的手被邬江覆盖住,低低吻上去。
“我也是。”
两人都不知道,彼此在三年内,是如何熬过来的。
也同样不清楚,彼此是如何得在意对方。
可此时,他们只知道,等到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