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乾宁宫中,一众大臣身着官服,双手交叠,屈膝跪地朝着面前高阶龙椅之上的帝王行叩拜之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只有两个人没有行跪拜之礼,一位是先帝赦免跪礼的摄政王,另一位则是少年帝王身边正得宠的黄太傅。
一时间风云变幻,跪伏在地上的朝臣不敢妄动,直到少年帝王坐好了龙椅,捋直了袖子,开口:“众爱卿平身。”
立在龙椅下阶的御前公公申金扯着嗓子高呼:“平身——”
“谢陛下——”
朝臣起身后,赵维目光在底下每个人脸上走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云堪恨淡然的面庞上。
赵维咬牙,而后笑了:“云卿,朕的摄政王,昨日礼部侍郎突然入狱,摄政王该给个解释吧?”
云堪恨抬眸,目光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绛紫蟒袍桌身,金冠玉带,往那里一站,竟叫人瞧着心慌。
赵维冷哼一声,目光直直的和云堪恨对上。
“礼部侍郎蔡英,勾结外党,同流合污,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陛下可曾看过昨日的奏折?”
云堪恨莞尔,唇角弯了弯,继而说道:“臣倒是忘了,陛下作息规律的很,奏折恐怕是连碰都没碰吧。”
一时间朝堂上安静的诡异,谁也没敢说话,呼吸都放慢了,生怕这一呼一吸被坐在高堂之上的帝王给听见了,怪罪到自己头上。
赵维兀自气了半晌,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龙椅上,怒气冲冲的吼道:“云堪恨!你在骂朕?”
“臣不敢。”
“云堪恨你有什么不敢的,礼部如今为朕筹备除夕宫宴,朕前几日才吩咐下去,你就敢把人给朕抓了过去,朕看这宫宴由你来主持不成?”
一直旁观的黄太傅上前走了两步,俯身行了一礼:“陛下息怒,臣觉得摄政王并非此意,还望陛下见谅。”
云堪恨抬眸看了一眼黄若飞,神色依旧泰然自若,仿佛帝王的怒火与他无关。
拱火之人还在继续火上浇油:“陛下,礼部侍郎和摄政王孰轻孰重,陛下还望明察。”
火拱的很成功,坐在龙椅上的赵维一下子就要跳起来了,兴许是顾虑着自己的面子,没能跳起来。
“都是我大周的臣民,朝中重臣,今日你云堪恨抓一个礼部侍郎,明日是不是还要把户部尚书给抓了去?”
“陛下真聪明。”
云堪恨弹了弹袖子,整理了一下蟒袍,这才抬眼看向赵维。
“如今齐州,颍州雪灾严重,百姓哀声不息,各地刺史上报朝廷,臣以为陛下身为天子,理应爱民如子,拨款赈灾,可现在陛下却在以宫宴不能办的事情指责臣,罢了,陛下不知礼部侍郎贪墨,也不知民不聊生,陛下只知道宫宴。”
说到最后,云堪恨嘴角弯了弯,抬手露出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笑意不达眼底,“臣会好好辅佐陛下的,陛下请不用担心。”
今日的太阳格外的晴朗,屋檐上的雪窸窸窣窣的开始往下滑落,云堪恨坐着轿撵,缓缓的在雪地上前行。
“王爷,方才圣上又摔东西了。”
何鸿禧压低了声音对云堪恨说道,云堪恨转动着玉扳指,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继而垂眸说道:“小孩子心性,只是可惜本王教了他那么久,转头来认贼作父。”
何鸿禧不敢应声,踩了一路的雪,又听见轿辇里传来声音。
“咬咬怎么样了?睡醒了吗?”
“回王爷的话,小主子今日醒的早,您刚到宫门底下奴才就说醒了。”
云堪恨轻笑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在这宫中留下了一个很深的足迹。
赵维回到养心殿后,气的把摆在殿内的古董瓷器都摔了,他气不过,云堪恨在朝堂上含沙射影的说他没皇帝的样子,还拿老皇帝的遗物威胁他,云堪恨真的可恨,他快要气死了。
就在赵维要继续摔东西的时候,黄太傅走了进来制止了他。
赵维跺脚甩袖:“太傅,你看云堪恨!”
“好了好了,陛下莫要动怒了,伤了龙体,又要让那云堪恨嘲笑了。”
黄太傅不提嘲笑这两字还好,一提,赵维就更气愤了,连黄太傅都知道云堪恨嘲笑他,那朝堂之上其他的大臣呢,都知道了吧。
他赵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云堪恨真该死,他一定不会让云堪恨好过的!
拱完火的黄太傅在赵维看不到的地方咬了咬牙,一脸嫌弃的看着拽着他袖子的少年。
不过那种情绪转瞬即逝,黄若飞重新戴好和蔼可亲的面具,对赵维说道:
“不过云堪恨有一点说的对,陛下,齐,颍两州刺史上报朝廷这事儿,陛下确实要处理了。”
黄若飞轻轻拍了拍拽着自己袖子的赵维,问道:“陛下这件事怎么没同臣说过?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陛下分忧了。”
赵维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太傅,你不知道云堪恨他有多过分,奏折送过来的时候朕还没醒呢,醒来就要上朝,朕怎么知道雪灾?”
“还有,”赵维顿了顿,猛地拍手,“朕想起来了,他大雪里跪了几个时辰好像就是这个事,不过朕正和小折子斗乐呢,他也不说清楚,这可不怪朕。”
“······”
黄太傅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陛下贵为天子,错皆是朝臣的。”
赵维很认同他这句话,高兴的赏黄若飞几块玉石,声称,黄太傅是这朝堂上最懂圣心的好官。
最懂圣心的黄太傅回府就把赵维给他的玉石扔池塘里了,可惜冰太厚没砸穿,被旁人视为珍宝的东西就这么孤零零的待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沈确是笑着走进了摄政王府,朝堂上的事情他爹都告诉他了,这下好了,少年帝王不显摆他的黄太傅了吧,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圣上怎么想的,错把鱼目当珍珠,真当黄太傅是个宝,忠言逆耳谗言悦耳,这学的还不如他一个拿刀舞剑的莽夫呢。
呸,是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