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海风吹过来，鼻翼间满是海水的咸腥气，比在市中心的更加冰凉苦涩。勇往直前的浪花撞上防波堤，泡沫四溅，再向海的深处望去，近海渔船的汽笛声隐隐传来，努力挣扎着希冀传进岸上人的耳中，终于又被更深处的波涛声吞没。
一排排仓库顺着码头的朝向，平行分布，期间仅点缀着零星的灯火，如同非人似的巨型生物蜷缩它们的躯体沉寂在单一的黑色中，一言不发。
下属平稳无声的停住车辆，绕道后座低头弯腰打开车门。
入夜的风太凉了，远山冬枳把手里拎着的外套穿在身上，顺便把被衣领压进去的马尾掏出来甩在身后。
“走吧。”百无聊赖的在夜风中打个响指，远山冬枳捻捻发热的指腹，抬抬下巴示意带路。
光从昏暗的老旧电灯泡发出来，把来往人的身形拉长成细长的人影，印在斑驳脱落的仓库墙壁上。
偌大的仓库里已经有些人等着了，两方比起来，他带的人不多。
蔻蔻的主要势力不在这里，能给他人手过渡已经很不错了。
“哟，老板。”对面为首的男人无师自通的熟络地伸手要和远山冬枳握手，被后者不动声色的避开后，眼里划过一丝恼怒，转瞬即逝：
“都说HCLI这次派的是个年轻的负责人，现在见到，果然传言不虚。”
“客套就不必了。”
和浑身散发臭味的大叔交谈，远山冬枳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也不想为难自己。
他环视一圈屋里整齐码放的货箱，径直大跨步走去。
“年轻人就是有干劲。”男人沉溺酒肉的虚浮脸上笑得谄媚，伸手招呼手下人快点送来椅子，好剎住远山冬枳的动作：
一个毛头小子，别让他多事断了他的发财路。
可惜未能如他所愿，敢挡在远山冬枳面前的那几个人，都没在。
远山冬枳身边随行的人伸手拦住了收到男人指示的喽啰。
“汤姆老板知道我们的规矩吧。”
审视眼前密封的货物，远山冬枳冷不防蹦出这句话。
“知道知道。”被叫汤姆的男人连忙应下，“您叫我萨姆·约翰逊就好。”
老子叫萨姆·约翰逊，去他.妈的汤姆。
“那就好办了。”远山冬枳脸上露出踏入这里以来第一个笑容，“信任”的视线从围过来的周围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昏黄下阴郁的蓝瞳仿佛在细细端详每一个人的表情，冰凉的视线如同蝰科毒蛇探出的信子，扫过怀抱异心之人的鼻尖。
时间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不过短短一瞬间。
不过是个鸡崽子……即便这样想，萨姆·约翰逊后背依旧无端渗出冷汗。
“那我们走一遍例行流程？”
“这里货物这么多，检查下来天都要亮了，况且之前政府的人也检查过……实在没必要大费周折。”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
闻言笑容更加灿烂，远山冬枳“配合”着打个哈欠。
在远山冬枳身边点头哈腰的萨姆·约翰逊悄悄露出得意的表情。
“那就随便抽几个吧。”
表现出的行为如同甩手掌柜的远山冬枳话锋一转，接过下属递来的白色橡胶手套，故作神秘的压低语气，朝刚刚放下悬着的心脏的萨姆·约翰逊，光明正大的说起“悄悄话”来：
“不然对上面不好交代。”
Fxxk……松弛的神经再度绷紧，现在还不想撕破脸建设费萨姆·约翰逊只能压下嘴里的脏话，配合着讪笑：
“来人给老板开几箱子。”
他身边的小喽啰闻言就要走上前去开几个没动过手脚的木箱。
“慢。”远山冬枳伸手拦住他们的动作，“既然是我的要求带来麻烦，我有怎么敢劳烦你的人手费时费力呢。”
远山冬枳笑得贴心，扬起嘴脸的弧度和直视对方眼睛的视线，隐隐和先前离开哥谭的海克梅迪亚有四分像。
“各位忙着，该干嘛干嘛。”把围观的人群遣散后，远山冬枳带着萨姆·约翰逊围着堆起的货物散步似的绕了一圈，期间指尖“顺便”不经意的随心点了几箱货物。
“就这几箱吧。”他拍拍手，跟着他的几个黑西装立刻上前把选中的木箱抬出来。
萨姆·约翰逊不同声色的在远山冬枳视觉死角向四散的手下比了个手势，四散的人隐隐有围过来的趋势。
里面有一箱他们动过手脚的货。
撕开封条，破开外面定好的木条，一箱箱崭新的不同类型武器出现在众人眼前。
光线不够充足，箱子里面堆满的黄铜色弹壳依旧在众人面前闪闪发亮，木仓管折射出的黑色光芒。
“走走过场，干嘛这么紧张？汤姆老板。”
不知名的萨姆·约翰逊：mmp。
漫不经心的弯下腰捞了一把子弹，把玩似的在手里晃两下，远山冬枳斜斜瞥了一眼脸色古怪的萨姆·约翰逊，手一松，弹壳哗啦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激得旁边的萨姆·约翰逊后脖子瞬间生出一层冷汗。
好巧不巧，眼前被远山冬枳拎出来的这箱子，就是他动过手脚的其中之一。子弹里的火药已经被掏出来换成些不该出现的粉末。
毒.品这玩意，虽然风险大，但收益更大。
没关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怎么会清楚其中的道道，垂眼瞧着远山冬枳把最后一枚子弹扔回箱里封上盖子，萨姆·约翰逊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谄媚油腻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松快的笑。
资料说的没错，远山冬枳不过是个被金钱养出来的玩票少爷。
这里是哥谭，不是温室。
“老板您看。”他殷勤的从另一箱被开封的货物里，掏出一把武器递到远山冬枳手边：
“这是我们能搞到的最新的好玩意儿。”
“不错，比利时产的？”
远山冬枳接过那把全新的木仓，指腹擦过木仓管，放在手里颠颠，用疑问句给出了这只武器的真实产地，“是好东西。”
听到远山冬枳的夸奖，心里已经洋洋得意的萨姆·约翰逊笑的更加虚浮，“权当我送给您的见面礼。”
“汤姆老板的心意，我懂。”兴奋的撤出木仓内的弹夹瞅瞅，远山冬枳表现出来的表情完全像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青年：
“我也知道做生意不容易。”
说着，远山冬枳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绿油油的富兰克林拍在萨姆·约翰逊胸口，直直盯着男人发黄混浊的瞳孔：
“毕竟，大家做的生意，细水长流才有赚头。对吧？”
“对……对啊。”萨姆·约翰逊莫名有种被食肉动物盯上的错觉，奉承的笑容也有片刻破功的时候。
太邪乎了，他后退几步，手里还攥着远山冬枳刚刚塞过来的一把钞票。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不便在打扰大家赚钱。”
手表的指针即将指向十二，远山冬枳招招手示意手下人停下动作，“汤姆老板，告辞。”
“您慢走。”
还有……我叫萨姆……
目送远山冬枳带着人离开的背影，萨姆·约翰逊脸上谄媚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叫来手下低声耳语一番后脸色多云转晴：
先稳他一阵子。HCLI又如何，还不是他的垫脚石。
“……所以你说他是聪明，还是傻呢？”
黑车停在哥谭郁郁葱葱的公园里，远山冬枳倚在车门上自言自语，小弟一号司机先生默不作声的听着。
把萨姆·约翰逊“赠送”的手木仓远卡在手指上转两圈，远山冬枳继续仰着头抱怨道：
“说他聪明吧，他至少能想出来把东西藏在子弹里；说他蠢吧，他也不知道调整一下动手脚后子弹的重量。”
如果萨姆·约翰逊在这里，他一定第一个蹦出来反驳远山冬枳对他的侮辱：
他当然知道调整子弹的重量！
不过每颗动过手脚的子弹的细微差别迭加起来，从小和这些打交道的远山冬枳捞一把，就知道其中的端倪。
如果问远山冬枳两位数乘法，他可能半天也只能给你憋出来个：大概几百多。
但要是问他手中射击后木仓的弹匣里还剩多少子弹，他颠颠就能猜出具体数量。
“坏但蠢到了极点。”欣赏着天上的星星，远山冬枳丝毫不留口德给出自己对刚才男人的评价：
“哎，大叔，你说我要是把车里面做成星空顶，莉莉安会不会很喜欢。”
“……大概？”小弟一号大脑加载片刻，给出模糊的肯定，“大人准备怎么做，需要提前联系蔻蔻大小姐吗？”
上司话题跳得太快，做手下的心好累，小弟一号严肃的提醒自家老板，努力将话题回归正轨。
“当然……不啦。”
远山冬枳怪异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相信的东西，“幼儿园老师没有教过你有困难找警察吗？”
这类事情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
“哦……诶？！”
不理会小弟一号的吃惊，远山冬枳从车窗钻进半个身子，努力在副驾驶的位置掏啊掏，连挂在车窗外的半截腰都在努力。
喃喃自语声顺着打开的窗户穿在车外。
“我买的糖呢，记着放着这里了……算了，这个也行。”
手里拿着半包开封的香烟，远山冬枳从车里出来，抻抻褶皱的下摆，捏出一根叼在嘴里咬来咬去。。
那是他瞒着老婆大人存好久私房钱买的……超贵……黑西装心痛的看着被远山冬枳“蹂躏”的高档货，心里小人崩溃大哭。
“安啦，有报销。”从对方严肃的脸上，远山冬枳竟然难得的读出其中意思，安慰的拍拍高他一头的男人的肩膀表示安慰，“有火吗，借一个。”
他不抽烟，但喜欢看烟雾从火星中燃起升腾，在半空中扭曲成各种形态，消失在虚无缥缈中……
有助于舒缓神经。
“你还没到能吸烟的年纪。”
不远处黑魆魆一片中，低沉沙哑的男声适时传来，蝙蝠侠的黑色制服裹着黑色的披风，融入厚重的夜色中。
抬手按住手下人拔木仓的动作，把人赶回车里，远山冬枳双手抱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烟还好好叼在嘴里，含糊道：
“你管我。”大晚上吓死人。
“管。”蝙蝠侠顶了回去。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听不见。”远山冬枳选择非暴力不合作。
“我会告诉布鲁斯、莉莉安和阿福他们。”
远山冬枳这才想起来布鲁斯是蝙蝠侠赞助者，哑了火。
“……”艹，打小报告，好不要脸。
成功抓住七寸的布鲁斯（划掉）蝙蝠侠：
“这里是哥谭，不是HCLI的后花园，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蝙蝠侠警告他不要随便杀人，远山冬枳吐掉被嚼烂的滤嘴，罕见的没有顶撞。
到哪个山头唱哪支歌，这个道理他懂。
不过……被说教的感觉真tm不爽！
“我努力吧。话说，伟大的义警先生没有发现最近几天哥谭里多出点什么不该出现的玩意吗？”
顶着蝙蝠侠白森森冷酷的求知视线，知道自己挑动对方神经成功的远山冬枳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有注意到吧，那就快去查，省的白费力气。”
可不要被我抢先一步哦。
问题儿童AKA谜语人精神发扬者，远山冬枳在线预言。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布鲁斯让我转告你，早点回家。”
布鲁斯现场表演一个自己转告自己。
本来因为天太晚，准备找个酒店凑合的远山冬枳猝不及防：
“……哦。”
坐上返程的汽车，他不解的抓抓后脑勺：
怎么刚才的气氛这么怪异呢？
远山冬枳：敢不敢比比谁更快查出来？
认不出来蝙蝠侠是布鲁斯是因为，布鲁斯同时和蝙蝠侠出现在了同一个场合！
远山冬枳：都怪你，迪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