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九重新有意识时, 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些年在修真界的记忆,仿佛是一场梦……重生自然也是一场梦。

  他依然是个凡人少年,有生老病死, 为疾病折磨。

  安九努力回忆着,自己这次是生了什么病, 为什么全身都这么痛?但什么都没想起来,就感觉意识一阵晃荡, 他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里。

  安九的识海里是一片灰白的大雾, 雾气浓郁到半步开外都已经看不清的地步, 附着到人身上时,瞬间便能凝水。

  他茫然的往前走了几步,便见眼前的浓雾被吹散了一些,有一个十分巨大的黑色身影正缓缓扇动翅膀, 朝他飞来——那雾气则是被他的翅膀给搅散了一些。

  那东西看着像个人形,但却太高太大, 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身后还长着一对遮天蔽日的黑色翅膀, 身体则全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难窥全貌。

  安九站在原地没有跑。

  他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眼熟……

  终于,那生物落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他双脚落地之后, 便不停息的往前走, 这个过程中,他的翅膀不知收到了哪里,巨大的身影也随着他朝着安九靠近时, 越来越小。

  安九歪了歪头,等那生物变得跟人差不多时, 他才恍然大悟——哦,这是林静渊,他曾经在林静渊的心魔幻境里见过他的魔族形态。

  而他当初离开魔域时,林静渊确实给他识海里留过一道神识。

  等安九反应过来后,‘林静渊’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站得有些太近了,但安九不想懂,他想知道‘林静渊’要干嘛……

  突然,对面的‘林静渊’抬手,碰了一下安九的睫毛。

  安九原本想躲,但他的反应很迟钝,便只是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

  浓雾在他眼睫上凝出了细小的水珠,‘林静渊’手指轻轻一拨,小水珠便落在了他手里。

  “你瘦了好多。”‘林静渊’的声音依然嘶哑,但说这句话时,却很轻缓,好像怕会吓到安九。

  安九又睁开眼,木然的看着眼前这道神识,“回到这个地方,我都吃不饱了。”

  ‘林静渊’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他差点忘了,安九是只小馋猫。

  看来万衍剑宗的人并没有养好他的人,还令他受伤了。

  ‘林静渊’之所以会沟通安九的识海,正是因为这缕神识感知到了安九的处境。

  “别哭。”‘林静渊’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安九不解的看着他,“我没哭,那是雾气。”

  ‘林静渊’没拆穿他强撑的倔强。

  识海本就是内心最真实的映射,安九不管是嘴上还是心里,都坚持认为自己没有哭,所以识海这里,也不会是悲伤凄惨的场景。

  但这里满是浓雾啊……小智障倔起来连自己都骗。

  他明明很想哭吧。

  “为什么不唤我?不是说过了,只要有需要,可在脑海里唤我名讳,我便来带你走。”

  安九反应还是迟钝,眼神呆呆的,好像没有灵魂。

  他说,“因为你不会救我啊,就算求了你,我也知道,你不会救我,结局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句话让‘林静渊’浑身一震。

  他听过安九说过好几遍‘司玄夜不会救我’,原来在安九心中,他其实也和司玄夜没有任何差别。

  ‘林静渊’又想起,分别那天,安九求过别自己,让他别不要他。

  原来在那时候起,安九就已经在心里认定,他是被自己抛弃了吧。

  那时候的林静渊,没看出安九有任何不对,他好像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林静渊就以为,安九这样也很好,以为以后他会懂自己的苦心。

  他并没有设身处地的去考虑过安九的想法……也许那时候,他便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安九……”‘林静渊’想伸手将人抱住,却见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郁,灰白的浓雾将安九身影包裹,他在雾里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散在雾里。

  他融进了自己的悲伤里。

  ……

  方郁鹤守在床前观察安九的状态,司玄夜叮嘱他,如果安九还继续流血,就隔一段时间给他喂一颗稳固经脉的丹药,而司玄夜自己,则连夜离开东岐峰,去往各地收集灵药,重新为安九塑造经脉。

  司玄夜不敢给安九喂太极品的丹药,他如今的身体根本负担不起太浓郁的灵力。

  这是司玄夜从出生到现在,唯一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怀疑。

  他是天生的决策者,在他担任万衍剑宗的几百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做错过一个决策,他将万衍剑宗发扬光大,让万衍剑宗从陇天大陆的一流宗门,逐步进阶成顶流宗门,成为所有修真门派的领头势力。

  这一路顺风顺水,让司玄夜感觉无趣的同时,又过分自负。

  专|制和独|裁在他身上出现,但他从不质疑自己,甚至狂妄的告诉别人,就算他专|制,他独|裁,但他能带领众人,走向顶峰。

  他曾断言,自己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

  直到他将奄奄一息的安九带回东岐之巅……

  “明明已经算好了时间,在方郁鹤炼丹的这几天内,安九不会有问题。”他坐在大殿之上,自言自语。

  他甚至为了以防万一,没将安九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就连方郁鹤,他也只是稍微提点,不曾明说。

  而以他对自己那个大弟子的了解,他会明白自己要他保密什么,他也不可能把这事儿乱说。

  再退一万步来讲,安九的活动范围只会在东岐峰这边,而东岐峰就他那几个徒弟,以安云歌和安九的关系,他们不会主动碰头。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九出现在了安云歌的院子里?

  或许,真的只有问雪念,才能知道答案,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询问了解。

  此时的清辉阁某间卧房。

  百无聊赖的方郁鹤,正趴在安九床前,一根根数着沉睡着的少年的睫毛……

  之前方郁鹤还需要给安九喂喂药,然后擦干净脸上的血渍,后面慢慢的,他就只是偶尔流点鼻血了,在几个时辰前,安九的情况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呼吸都逐渐平缓下来,看起来就只不过是睡着了罢。

  于是方郁鹤的工作就清闲了下来,但他又不能离开,必须一定盯着安九,以防他情况又出现什么反复。

  “你小子,你哥我这辈子还没这么衣不解带的伺候过什么人,你算是第一个……等你醒过来,多少得给我赔个大礼。”方郁鹤嘟囔着,伸手拨动着安九的睫毛,随后诧异的‘噫’了一声,又收手摸了摸自己的。

  “睫毛怎么这么长?正常人的睫毛有这么长吗?”方郁鹤把自己定义为正常人,所以看安九的就越发惊奇。

  安九的睫毛不仅长,还根根分明,跟一把精致漂亮的小刷子似的,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青色的剪影。

  也许是无聊,也许是真的好奇,方郁鹤盯着安九紧闭的双眼看了会儿,最后把注意力放到他的睫毛上,没有意义的开始数起数来。

  “十八,十九,二十……”方郁鹤数了一会儿,就见安九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睁开一抹缝,从中透出一抹水光来。

  “……”方郁鹤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沉浸在刚才那一幕里。

  安九只睁眼到一半,上眼睑半垂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精美人偶。

  可他睁眼时眼底倾泄那抹水光,却像在阴霾的天里,一道清光撕裂天地,拨云见日了一般。

  方郁鹤甚至都已经在想象,等那双眼完全睁开时,会是何种光景时。

  然后安九停住了,就这么半睁着眼,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

  方郁鹤等了一会儿,还是不放心,主动戳了戳安九的脸颊,“小骗子?你醒了没?”

  安九朝声音的方向偏了偏头,依然无精打采,像只虚弱的猫,弱弱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饿……”

  “……”方郁鹤无语住。

  感情是饿得没力气睁眼。

  他刚站起来,转身才往外走了两步,想着给安九拿点儿吃的,突然又想起司玄夜的叮嘱,一时间有些犹豫。

  方郁鹤倒转回到床边,弯腰凑到安九面前,“辟谷丹,可以吗?”

  他还记得,这小子不太乐意吃辟谷丹,他更愿意吃大肉包子来着。

  安九没有回话,只是在听到方郁鹤说的话后,那小巧精致的后颈急速又频繁的滚动了几下,好似在疯狂吞咽口腔里分泌的口水。

  方郁鹤便懂了,这是饿极了,辟谷丹也接受。

  他身上是不带辟谷丹的,以他的修为,已经不需要这种丹药……好在司玄夜这里也有丹药储备,司玄夜离开前也给他开了药室的权限,他现在过去拿,来回一趟花不了什么时间。

  方郁鹤放心的出了门,他还特意加快了速度,估摸着一来一回的时间,安九就算起来了,应该也走不了多远。

  他回来时,看见房门还关着,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心里正松口气,结果一推开门,看见光着脚丫站在窗前,埋头啃着桌上一盆迎客松盆栽的安九时,他又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扭曲,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来。

  “安九!”方郁鹤几乎是被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将弯腰趴在桌上的少年扯了起来,再定睛一看,那盆迎客松的顶端已经被啃秃了。

  这他妈是能入口的东西吗?这怎么都被吃了一大片了?

  “快吐出来!”方郁鹤急忙把安九转过来,见他果然嘴里正嚼着什么。

  方郁鹤看得一阵牙酸……这虽然是棵小型盆栽,但却实打实的是棵松树,就算是最顶端较为柔嫩的松叶,那也是针状尖锐的,吃进嘴里肯定扎嘴。

  “这是能吃的吗?快吐啊!”方郁鹤把人掰过来后就让他吐出来,可安九充耳不闻,依然嚼个不停,眼看他还有想吞咽的意图,方郁鹤看不下去了,上手掐住安九的嘴巴,另一只手将他嘴里嚼到一半的松叶抠了出来。

  “唔……”安九挣扎了两下,却被方郁鹤制得死死的。

  被方郁鹤掏出来的松叶湿哒哒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没觉得恶心,反而有些想笑,“这牙口还挺不错,真快被你嚼烂了。”

  他要动作再晚上一点儿,安九应该就真给咽下去了。

  方郁鹤抹了张手帕,将那团东西包了起来,顺带擦了擦手,在一抬眼,就见安九正眼巴巴的望着他,“师兄,郁鹤哥哥,我肚子饿。”

  安九从自己识海脱离后,就完全恢复了记忆,只是当时意识还有些混沌。

  他想起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但心情却很麻木,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好像早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安九还是想要活下去的,这些人与他何干,他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娘亲,对得起自己。

  而等意识也清醒了之后,安九就感觉自己饿得不行。

  他的求生欲望和食欲早已经紧密相连,他越想活下去,就越想吃东西。

  原本安九已经逐渐能控制自己的进食欲望,像个正常的凡人那样,只有在接近饭点儿的时候,才会放大心底对食物的欲望的,但现在好像,又变得无法克制起来。

  甚至比才重生回来时更加严重,要知道,那时候的安九,其实才是对饥饿的感觉,记忆最深刻的时候。

  而在上辈子濒死之际,安九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只要能吃东西,就能活下去。

  所以这次清醒过后,安九的心理问题很明显又加重了,他对食物的渴求更加激烈,甚至到了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也想入口的地步。

  ……于是他啃了房间里那盆迎客松,他原本只是觉得那盆栽有些眼熟,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上嘴了。

  方郁鹤见他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以为他还想吃盆栽,心里一阵酸软,又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吃迎客松……

  安九打断他,“给我带的辟谷丹呢?”

  “……哦。”方郁鹤把袋子里的辟谷丹递给安九。

  这是司玄夜的药室藏品,品阶比丹药房那边的高得多,用的材料也都是极好的,自然是杂质也少得多,拿给安九吃正正好,就算司玄夜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安九乖乖的伸手结果丹药瓶,等拿到手里后,迅速揭开了瓶塞,一骨碌把一整瓶的辟谷丹都倒了出来,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抬手,一把全塞进了嘴巴里。

  太饿了太饿了太饿了……

  如果一次吃掉一整瓶的辟谷丹,可以稍微缓解他胃部的难受,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愿意。

  他管不了方郁鹤怎么看他了,他一点儿都等不及了。

  方郁鹤:!

  方郁鹤还没能从安九啃秃了盆栽这件事儿的震惊里缓和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又见安九猛吞了一整瓶高级辟谷丹。

  他现在就是很无助,很想飞奔到司玄夜身边,把司玄夜拽回来,让他亲眼看看这倒霉孩子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这可不是他做的孽啊,要是安九把自己吃出了什么问题,以后清算起来,可别都算他头上。

  不是,师父也没跟他说,带小孩儿这么艰难的啊。

  等方郁鹤震惊完毕,回过神时,安九已经嚼巴嚼巴,开始吞咽了。

  吸取了那盆盆栽的经验,安九这次不打算细嚼慢咽,怕又被方郁鹤逮住从他嘴里抠出去,方郁鹤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挣扎不过。

  他囫囵努力往下咽着,结果嗓子眼儿太细,那一整瓶的丹药有六颗,又没被完全嚼碎,这么一咽,直接卡在了他的嗓子眼儿。

  “救救救救……命!”安九被哽住,眼泪都噎出来了,他泪眼汪汪的抓住方郁鹤的胳膊,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方郁鹤嘴角抽搐了一下,急忙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儿,但他这个人就是嘴毒,这样的情况都还不肯放过奚落安九的机会,“不用给我升级辈分,叫哥哥就行,舅舅还是免了。”

  “呜呜呜呜大坏蛋。”安九哽咽。

  经历这么一遭后,方郁鹤是万不敢给安九一整瓶的丹药了,心底暗暗觉得,以后安九讨要,他就只给一颗……撒娇也只有一颗,绝对不会心软。

  除此之外,屋子里也不能放盆栽了,方郁鹤还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安九,因为怕他趁自己不注意,跑到外边儿去啃地皮。

  对此,安九也没有意见。

  他试过了,辟谷丹无法缓解他的饥饿,那种胃部时时刻刻痉挛绞痛,好像要把他自个儿消化掉的感觉,半点都无法缓解。

  辟谷丹没有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安九有些迷茫,他其实也明白,他不是生理上的问题,应该是心理出问题了,只靠吃根本无法解决。

  或许他只是太缺爱和安全感。

  但他现在没有办法,不管是爱还是安全感,他都得不到。

  安九躺在庭院里晒太阳,躺椅是方郁鹤给他搬出来的,此时他的临时‘监护人’就跟他隔着一章石桌,要不是安九是个活生生的人,对方估计都打算把他揣身上带着。

  安九就这么晒了一会儿,外面好像就来人了,方郁鹤起身去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着的是他另外两个师弟。

  雪念扶着一脸病容的安云歌,冲方郁鹤笑了笑,“师兄,我们来看看小九。”

  前些天雪念追着司玄夜想问问安九怎么回事。

  没想到竟见到司玄夜发怒的一幕,他师父这人总是冷冰冰的,很少有这么剧烈的情绪起伏。

  司玄夜冷漠质问,“你在现场,却问我‘他怎么了’?”

  雪念被这个问题问倒,加上感觉到司玄夜的怒气,他便不敢再跟,羞愧的回了自己住处,只想着等着消息……然后便听说司玄夜离开了东岐之巅。

  师尊作为一宗之主,其实是很少离开宗门的。

  事情可能比较严重。

  雪念更是不敢再来。

  他也知道自己懦弱失败,却又不知应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

  他很心疼安九上一世的遭遇,可云歌是无辜的,而且万衍剑宗……需要云歌……

  雪念想到上辈子,万衍剑宗腹背受敌时,是云歌力挽狂澜,救了自己和宗门。

  不管怎样,他还是想要试着修复安九和安云歌之间的关系。

  雪念憧憬着,他们能和睦相处的一幕。

  于是在司玄夜离开后,雪念找到醒来的安云歌,请求他不要生安九的气,并邀他一同来清辉阁探望安九……毕竟他还是很想知道,那他安九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好在,安云歌依旧是体贴善良的人,立马答应的雪念,这才会和他一同出现在方郁鹤面前。

  方郁鹤还是思想太简单了,他只是担心安九乱吃东西,把自己吃出问题,却没想着防备外人。

  毕竟司玄夜离去得匆忙,他只知道是安九的经脉被灵气冲破了,却不知道具体原因。

  所以在问完‘有什么事’,对方说是来看望安九之后,便让人进来了。

  安九听见声音,头也没回,依然眯着眼睛晒太阳,权当来者不存在。

  雪念与安云歌走到他面前,便见安九翻了个白眼儿。

  雪念觉得他还是小孩子气,无奈的笑了笑,“小九,别生我们气好吗,那天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方郁鹤愣了一下,“你撞他了?”

  之前是方郁鹤给安九处理的伤,他当时穿的衣服染了血,洁尘决清理不掉血渍,他便给安九换了衣服,当时才发现安九身上有些青紫的摔伤,手臂更是擦伤严重,紫了好大一片。

  雪念‘嗯’了一声,依旧关注着安九的反应。

  方郁鹤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硬要说是为什么,他想,大概是一种,自己能欺负的小动物,在别处受了委屈的愤怒感。

  雪念性子本就冷清。

  说是冷清,其实不如说是情商较低,他没有感觉到方郁鹤对他释放的不满,而是继续追问着安九当天的情况。

  这时候,一旁站着的安云歌却看了方郁鹤一眼,开口了,“小九那天是被我气着了吧,小九是不是想杀了我,最后没刺中要害生气了?”

  雪念道,“别这样说,那天的事错不在你。”

  雪念是没察觉安云歌这话夹带了什么心思,方郁鹤却感觉有些怪异……这话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毕竟那天不在现场的就他一个,安云歌把具体发生了什么点出来,无非是想让不知道的人知道罢了。

  安九闻言,又是狠狠翻了个白眼儿,终于忍不住了,“走开,你们把我太阳全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