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清看了眼他, 皱着眉道:“我昨日不是同你说先不要进灶台吗?你的手还没完全好,碰不得水。”
裴瑾容闻言低低一笑,好听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沉闷的震颤声。
“哥哥是心疼我了吗?”他的眼中像是洒满了星星, 晃人得很。
宋闻清没好气的从他手中拿过柴火,冷着脸没说话。裴瑾容也不再故意惹毛他,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桌上放着的米已经淘干净了, 只差放在锅里端到灶台上去。裴瑾容的手背不知是不是碰了水的缘故, 看起来比昨日还要严重, 默然良久, 他才说:“你先坐着, 我上去给你拿药膏。”
“好。”
见裴瑾容乖乖坐在椅子上,宋闻清心里好受了些。没多久, 他将整个药匣子拿了下来。
酒精虽然能消毒,但是对于烫伤来说更多是会刺激, 只得抹上药膏,用纱布包起来。
“你早上是回了一趟裴府吗?”宋闻清垂眼,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嗯, 身上衣衫脏了, 回去带了些用来换洗。”他这话的意思是要长住, 宋闻清也没说不可以,好半晌才囫囵应声。
裴瑾容眼尾染了笑意,宋闻清颇不自在, 又说:“只是因为你是翊儿的爹爹我才同意的。”
“知道了,哥哥不想让我同你们一道住。”
宋闻清悄悄抬眸看了眼他, 少年眉眼间的笑意褪去, 看起来受到的打击不小。
“你住下灰球也是高兴的。”宋闻清别扭地转头,闷闷道。
“哥哥呢?”
“嗯?”他装傻, 低着头给他处理伤口,不再说话。
直到屋外传来宋翊的声音,宋闻清像做了贼一样,猛地松开他的手,干巴巴道:“你看着火,我带翊儿洗漱。”
裴瑾容小幅度点了点头,见他忙不迭往外走,勾起浅浅的笑来。
“哥哥,药匣子忘记拿了。”
宋闻清身子微僵,冷着脸转身往后走,一言不发地提上药匣,生怕裴瑾容再说些什么话来惹他心烦。
吃完饭后,宋闻清自然地把宋翊丢给了裴瑾容,反正他也闲。若是像之前带着去医馆,其实有时候是不大方便的,一方面是医馆真的忙,有时候都忘记宋翊在了,好在他也听话,不会太闹腾。
另一方面是宋翊这个年纪,每日跟着他去医馆并不合适,还要提心吊胆,毕竟还小,身体的免疫力还不好。所以有时候陆回他们有时间便是他们带,要么就是买话本子在家中,让他乖乖的等他回去。
裴瑾容搂着宋翊,一大一小眼巴巴望着他,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我和翊儿不能跟着你去吗?”裴瑾容小声问。
“你带翊儿去街上逛逛。”宋闻清偏头不再看他,又说,“他这个月不能吃甜的了,你别买给他。”
宋翊小朋友尾巴还没翘多高,听到宋闻清的话,立马颓了,瘪着嘴难过得不行。
见他走了后,小小的人抬起圆滚滚的脑袋,奶声奶气地撒娇:“爹爹,翊儿想吃冰糖葫芦。”
裴瑾容摇头:“我不敢不听你阿爹的话。”
宋翊撇嘴:“爹爹坏。”
裴瑾容弯了眉,仔细给他梳着头:“等会儿爹爹带翊儿去买衣衫好不好?”
“好,也要给阿爹买。”小孩儿忘性大,刚才还伤心着呢,现在又开心了。
两人正打算出门,外面传来敲门的声响。裴瑾容手微顿,蹲下身捏了捏宋翊的脸:“翊儿乖,爹爹出去看一下来的人是谁。”
宋翊点点头,坐在竹椅上,眼睛却没从裴瑾容身上挪开。
“少爷。”裴泽将手中的药递给裴瑾容,“夫人让我给您送来。”
裴瑾容愣了愣,过了会儿说:“我都给忘了。”
“少爷,您近来可有感觉不适?”裴泽语气有些担忧,问。
“无碍,夫人那边怎么说你应当知晓。”
裴泽只得应声。
“爹爹,是回叔吗?”稚嫩的童声传入耳中,裴泽闻言一怔,下意识往院内看了眼,看见宋翊显然吓了一跳。
他又朝裴瑾容看了看,脸上万年不变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少爷,那是小公子吗?”
裴瑾容挡了他的视线,没回他的话:“你跟我也跟了那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有数,下去吧。”
裴泽只得咽下还未说的话,压住心中的好奇,同裴瑾容辞别后便离开了。
“爹爹,你生病了吗?”宋翊哒哒地跑过来,指了指他手中的药仰着头问。
裴瑾容摸着他的头,柔声道:“翊儿能不能答应爹爹不和阿爹讲。”
宋翊歪着头思索了会儿:“爹爹怕阿爹担心吗?”
“嗯。”
宋翊摇头晃脑的,似乎真在思考:“那爹爹给我买云片糕吃。”
裴瑾容轻笑出声:“拉钩。”
“拉钩。”宋翊高兴地亲了口裴瑾容,眼睛里亮晶晶的。
—
裴府离宋闻清买的府邸隔了好几条街,不算近。裴泽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连进裴府时都没回过神来。
“可把药给少爷送去了?”顾楠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出声问。
“送了。”
顾楠放下茶杯,将桌上的团扇拿起轻轻扇着:“那便好。”
她又问:“你瞧少爷可有瘦了?也不知他进来吃得好不好。”
裴泽好半晌没说话,柳红站在身侧,忍不住咳嗽提醒他。
“裴泽,起来说话。”顾楠看着他,神色柔和,并无半点责怪之意。
“多谢夫人。”
顾楠转头朝柳红使了个眼色,柳红心领神会,小跑着将门给带上。
“好了,现在屋里除了我们三人并无旁人,你和柳红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尽管说便是。”顾楠说。
裴泽稍加犹豫:“夫人,我听一个小孩儿唤少爷爹爹。”
顾楠刚准备拿茶杯,闻言,吓得抖了抖手,杯中的茶水溢了出来。饶是柳红服侍了她那么久,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回神,连忙从怀中拿出方帕给她擦手:“夫人可有伤着?”
顾楠此时怎能听进她的话:“无碍无碍,裴泽,你可曾听错?”
裴泽微微弓身:“不曾。”
他心想,按少爷的意思来说,这话应当是能讲的。
他想了想又说:“和少爷长得很像,少爷自己都生不出来那么像的。”
顾楠失了神,过了好些时辰才笑着道:“我也是当祖母的人了。”
柳红也笑了出来,虽不说心里也是高兴的。
其实也不怪顾楠那么高兴,实在是身边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早早就当上祖母了,逢年过节的还要出来膈应一下她,着实让她心中不大舒服。现在好了,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
“柳红,你吩咐下去,今日府中的人每人去钱庄领一两银子。”
柳红眉眼弯弯:“是。”
她退下后,顾楠对着裴泽又说:“你细细和我说来,小公子今年多大了,有多高?”
两人说了好些时辰,顾楠才笑着道:“你去钱庄领十两银子,就说是我的意思。”
裴泽抱拳:“多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