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了!

  虽然孟时书一再跟周越行说不用来安市陪他,但没过两天,孟时书出门上班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他。

  一身蓝色短袖黑色运动裤的少年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站在他家门口,恰好门开,周越行眼睛一亮,直接抱了上来: “书,真巧,我刚要敲门你就出来了。”

  孟时书无奈地从他的拥抱里挣脱出来,问: “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你怎么来了’”周越行无辜又委屈,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要来吗”

  原本周越行在国外读大学,应该没什么时间来看孟时书才对,可由于周家在江城拓展了业务,周越行自己也倒腾了个小公司出来,他干脆申请了他们学校赴江城某个大学的交换生名额。

  再加上现在是暑假,周越行有得是时间。

  他早就想来找孟时书了,可惜他的书一直说没空,这回是趁他哥来安市谈合作以见识世面的理由跟着来的。周越行来之前甚至想好了,要是孟时书问他怎么来了,他就说自己是来做生意的。

  孟时书叹了口气,他顺手把门关上,任周越行跟着自己进了电梯: “你是跟你哥他们一起来的”

  对于傅惊别,他不太愿意再提起名字,孟时书一句“他们”轻轻带过,落到周越行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少年咧着嘴角,脸上的笑几乎压抑不住: “是啊,我跟我哥一起来的。”

  孟时书问: “你哥谈生意,你不用去”

  “我去干什么,我懂什么呀”周越行很有自知之明地摆了摆手, “我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孟时书差点把“那你跟着来安市做什么”脱口而出,但他实在很害怕周越行会说出“专门来见你的”这种令人尴尬的话,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说。

  其实他并不讨厌周越行,甚至对这个活泼热情的年轻人很有好感。但架不住对方总是喜欢跟他说一点暧昧的话,孟时书经常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可要说拒绝吧,周越行又没有挑明了说,实在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他出了口气,说: “算了,你跟我来吧。”

  他之前跟周越行提过自己要在这边开一家蛋糕店的事,后者还说等开业了要来给他捧场。只不过前几天忙着帮孟时书探听消息,所以才错过了。

  这回跟着孟时书进到店里,从蛋糕店的装潢和橱柜里的糕点,周越行“哇”了一路,表情夸张又真诚,让孟时书哭笑不得。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块草莓布丁面前: “这些都是你做的”

  “怎么可能,我都才刚来。”

  孟时书虽然是第一次开店,却也有相当的职业操守,除了一些特殊的用包装盒包装起来的甜品,他不会在店里卖隔夜的食物。

  他看向最里面的烘培室,刚好里面有人走了出来,看到孟时书,朝他微微一笑: “小书,今天也来这么早。”

  然后目光才转到孟时书身边微笑逐渐石化的周越行脸上,笑容收敛,显出几分疏离客套: “这是你的朋友吗”

  “对,他叫周越行。”

  孟时书又看向周越行,偏头点了一下黎川, “他叫黎川,我店里给我帮忙的。”

  周越行上下打量了一眼黎川,有些不爽: “他就是黎川”

  他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孟时书刚到安市的时候找他借钱的时候从对方嘴里听说的。

  那时候孟时书急着用钱,但他绑了自己身份证的卡不敢乱用,就只能来找周越行借——那时候周越行问了一嘴,才知道他有个“朋友”生病急需动手术,只不过手续费用有点高,仅凭当时孟时书从他公司里拿的分红犹如杯水车薪。

  周越行怕他被骗,劝过他少管闲事,可惜人没劝下来,还把自己的钱给搭进去了。

  不过周越行的钱也不是白让人拿的,他从孟时书嘴里套出了黎川的事情,暗地里调查了一下他,摸清楚他家里的情况以后还可怜了他一把——只是那些同情都是建立在没见到本人的前提下。

  他原本以为黎川经过生活的磋磨以后应该是颓唐绝望的,却没想到这个男人不仅没有被生活压垮,还生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满身气质温柔又平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要是他没有陪在孟时书身边大半年,周越行可能会更舒服一点。

  他莫名其妙就跟自己赌上了气,抱胸挑眉: “你就是黎川书跟我说过你。”

  一副跟孟时书亲近熟稔的样子,仿佛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黎川并没有被周越行的挑衅吓退,他把刚烤好的草莓布丁挨个放进橱窗里,不紧不慢地对周越行笑了一下: “小书没有跟我提过你。”

  “……”

  周越行莫名更不爽了,他憋了许久,才说: “我跟书经常联系,所以聊到的东西会比较多,你不知道我也正常。”

  言下之意孟时书跟黎川相处少,无话可聊,所以才会不知道他。

  黎川却摇了摇头: “我跟小书每天都在一起,也听他提过不少他家里的事,他没跟我提起周先生,大概是觉得不重要吧。”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孟时书:……

  不是,他怎么就“提过不少家里的事”了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黎川说这些话的时候问过他本人的意见吗

  周越行也委屈地转了过来,孟时书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走过去帮黎川放草莓布丁: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

  周越行就这么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走向黎川,好像两个人已经做过这么亲密的人成百上千次,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就知道,他果然应该早点来看孟时书的!

  孟时书帮黎川放完甜点,又拉好了橱柜的玻璃,一转头看到周越行落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伤心的事,叹了口气。

  他最见不得谁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弱势可怜的样子了。

  他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周越行的衣袖: “好了,别站着了,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今天我陪你个够。”

  “真的吗”周越行心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你不看店了”

  “看店哪儿有您重要,您可是我的金主爸爸。”孟时书说, “我刚才跟黎川说了,今天请一天假,让他一个人看会儿店。”

  这虽然是周越行一开始就想要的,真听孟时书提了,反而觉得梦幻起来。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又走去烘培室的黎川,问: “那他呢,他一个人看店能忙得过来吗”

  “反正现在刚开业,也没什么生意。”孟时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而且这个店就是开着玩玩的,没指望它挣钱,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当然要陪你。”

  他虽然觉得周越行的态度有点奇怪,但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再怎么说周越行对他也不错,人家好不容易来自己这里一趟,他当然要好好接待。

  周越行原本还因为孟时书跟黎川之间的熟悉有些不高兴,这会儿轻易就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他完全沉浸在孟时书那句温柔的“我当然要陪你”中,连带着对黎川都看着顺眼了起来。

  临走前还特意跟人家打招呼: “那你们店长我就先带走了哈,辛苦你一个人看店了,要是突然忙了也别给他打电话,他可能没空。”

  孟时书:……

  黎川:……

  别的不说,周越行这张嘴是真欠。

  孟时书对黎川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被人拉着走了没多久,就有一批客人进了店里。

  黎川刚烤好蛋挞放好,还没抬头,只觉得是几个男人,心里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喜欢吃蛋糕的都是些小姑娘,很少有男人来买东西的,就算有也大多是陪着女朋友,像这样成群结队地一来来好几个,还真是新奇。

  不过奇怪归奇怪,生意还是要做的。黎川把夹蛋挞的大夹子放好,知道很多客人不喜欢自己挑的时候有人看着,于是只是说了句“欢迎光临”就收了东西去了收银台。

  转身的时候略微打量了一下这群男人,却在视线落在最后面的一个人脸上时微微顿住,黎川心脏顿时狂跳,但他不愿意被人发现不对劲,只是用力捏了捏拳又松开,就神色自若地收回了目光。

  其中一道笑着的声音说: “没想到张总居然喜欢吃甜点,一般都是小姑娘才爱吃这些。”

  黎川抬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说话的人,吃惊地发现他竟然跟刚才和孟时书一起来的周越行有点像。

  略一出神,三个男人随走动变换方位,等黎川收回思绪的时候,刚才他望着放空的地方站着傅惊别,男人如有所感地往他这边看来,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任何光彩,里面酝酿着阴沉压郁,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

  黎川飞快收回目光,他紧张得手心出了汗,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

  耳边传来那个被称为“张总”的男人爽朗的笑: “不是我爱吃,是我姑娘爱吃,天天惦记着他家的草莓布丁,今天出门之前还勒令我给他带回去一份,不敢不听啊。”

  他嘴里的小姑娘黎川有点印象,大概十五六岁,刚上高中的年纪。小姑娘喜欢吃甜,在他们开业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店里的常客,非常喜欢草莓布丁,甚至尝得出孟时书跟他做出来的区别。

  之所以敢确定,是因为他们开业才没几天,客户太少,只有一个小姑娘对草莓布丁表现出了那么狂热的爱好。

  “我们见过”

  还在分析他们说话的黎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傅惊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很奇怪,明明离开江城以后黎川没有再做那些肮脏的交易,他以前就对那些富二代不屑一顾,现在不用去讨好他们,更应该嗤之以鼻才对,可是在傅惊别面前,哪怕这个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他都会感到慌张和恐惧。

  傅惊别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

  黎川觉得自己的心脏又快了很多,他竭力装作正常的样子,扯起僵硬的嘴角: “应该是见过的。”

  傅惊别已经全然忘了黎川,但他坚信自己从未来过安市,因此笃定地说: “你去过江城。”

  这种犹如接受拷问一般的感觉让黎川越来越心慌,他强压着心底的不安,说: “我以前在风月工作过。”

  他敏锐地发现,当自己提起“风月”两个字时,傅惊别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他以审视的目光打量黎川,最终收回了目光。

  黎川重重松了口气。

  那边的两个人已经选好了蛋糕,周越诚疑惑地看着明显不悦的傅惊别,问: “怎么了,谁又惹你傅大少爷不高兴了”

  明明刚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没事。”傅惊别不愿意解释,只是做出了个往外走的动作, “你先陪张总买吧,我去外面透透气。”

  “莫名其妙。”周越诚小声嘀咕了一句,趁张总把草莓布丁拿去结账的时候对黎川说, “没事,他就这样喜欢神神叨叨的,刚才没吓到你吧”

  黎川摇了摇头。

  周越诚为他的不搭腔感到可惜,但还是自顾自坚持着抹黑傅惊别: “嗐,其实也不瞒你说,他老婆跟人跑大半年了,心情不好,见谁骂谁。我刚才看他好像跟你说了几句话,应该没骂你吧”

  黎川还是摇了摇头,只是当听到周越诚说傅惊别“老婆跟人跑了”以后还是有点吃惊。

  孟时书只承认了他跟傅惊别闹了矛盾,却不肯具体说什么事,黎川虽然一直对他说不愿意说自己就不问,但心里到底是好奇的,于是没忍住套话多说了两句: “那位先生看上去又好看又有钱,他老婆怎么会跟别人跑呢”

  “中国……大陆上不是有句古话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看他长那样,其实私底下玩得可花了,不仅家暴出轨还打人,他那个老婆……啧啧啧,人家好惨的。”

  这几句话一出来,不止黎川,连旁边的张总也变了脸色: “傅总他居然是那种人吗”

  “那不然你以为”周越诚摇头啧叹,又小声说, “这话听听就得了,别传到他耳朵里去,别跟别人说,也别说是我说的。我就是憋太久了,一直没人吐槽,再加上看你们两个合眼缘,不然这话我敢说吗我是那种人”

  “……”

  没有人回他,黎川跟张总都沉浸在了震惊之中。

  直到给他们结完帐,一行人离开了蛋糕店,黎川还是没能缓过神来。

  他想起这半年来孟时书提起傅惊别时的欲言又止,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出口:对了,当然是这样,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怪不得孟时书不愿意提起傅惊别,那样灰暗的一段经历,真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回忆的。

  只是看傅惊别的长相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会做那些事的人,不过也对,这些资本家有几个是好人恐怕傅惊别这种人面兽心的新冠禽兽才是大多数。

  只不过……傅惊别不是应该在江城吗,怎么会出现在安市

  直觉这是一件大事,黎川觉得有必要跟孟时书说一下。只是他拿起手机,在跟孟时书的聊天框里删删写写,过了许久,才终于定下点心,打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

  由于上回在江城的回忆不算太好,周越行又缠着孟时书去了趟游乐场。

  只是这次他学聪明了,没再选择刺激的过山车等,而是挑选了更为温和的其他项目。

  “我要坐那个。”他指着中间巨大的摩天轮, “听说跟好朋友一起坐摩天轮,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

  孟时书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情侣版本的倒是听过。只不过他没有提,而是尝试着拒绝了一下: “两个大男人一起坐这个有点奇怪吧”

  “这有什么奇怪的”

  周越行瞪大了眼,由于他的长相十分具有欺骗性,每当他无辜地看向什么人的时候,会让被他看的人产生一种自己做错了什么的错觉。

  孟时书也被这种错觉蒙蔽,愣了愣,然后在心里想了一遍。

  这么一说……两个男人一起坐摩天轮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的吧

  他不敢十分确定,正好手机传来接收信息的提示音,孟时书拿出手机,看到黎川发消息过来: [你这几天先不要来店里。]

  还不等他发问,那边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刚才看到傅惊别了。]

  想打字询问的手指就这么停滞不动,孟时书看着手机屏幕上显出来的“傅惊别”三个字,心脏的跳动突然变得沉重明显,一声接着一声,重重扣在孟时书眼里,连带着他的脉搏也跟着变得分明。

  他太久没动,也不出声,旁边的周越行担忧地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书,你怎么了你要是实在不想坐摩天轮的话也行,我们去换个其他的。”

  “不用了,就这个吧。”孟时书冲他摇头,周越行虽然惊讶他态度的转变,但这点惊讶最终还是被巨大的喜悦所代替,他欢呼了一声,然后就忙不迭地拉孟时书上了摩天轮。

  虽然这个项目不够刺激,但足够浪漫。周越行从小看过不少小说电视剧里所谓“十二点跟爱人一起坐在摩天轮上升到最高就能永远在一起”之类的洗脑包,虽然知道这种东西很假,但真当自己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选择相信。

  话说……

  趁着摩天轮登顶之前,周越行先问了句: “你之前坐过摩天轮吗”

  孟时书还沉浸在黎川发过来的消息中,一时没听到周越行的话,还是周越行又问了两遍,同时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孟时书才勉强回过神来。

  他眼神呆滞,双眼开始重新聚焦: “怎么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周越行神色复杂,他发现孟时书今天有点不在状态,也许不是一直,是从他提议要坐摩天轮的时候,孟时书就仿佛有心事一样。

  他也不管什么跟谁一起坐摩天轮到最高点会有什么传说了,期待的目光转为担忧: “你今天怎么了”

  孟时书默了会儿,久到周越行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才终于开口: “没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周越行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这里太高了吗产生高原反应了你摸一下心脏,跳得快不快。”

  “……”

  孟时书被他一连几句话逗得心情好了点,笑了一下: “这才哪到哪,怎么就高原反应了。”

  直到看到他笑,周越行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那是怎么了,上来的时候不小心刮到蹭到哪里吗,要不要等下去医院看看”

  孟时书被他以为自己的娇气搞得哭笑不得: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了”左右听不到结果,周越行也有点急了,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别总拿小病不当病,等以后小病变成大病,你就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

  “……”看他着急,孟时书莫名其妙有种麻烦了别人的心虚感,不过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不错的,孟时书想了想,问: “你哥他们今天在哪里开会。”

  “我不是给你发过地点吗”周越行拨弄一下了手机,然后给他看地图, “我是跟我哥他们一起下飞机的,当时就是在这附近,然后,”

  他指着其中一个显眼的坐标,继续说, “在这里跟他们分开了。”

  孟时书看着地图上显示的“张氏大厦”几个字,问: “你确定看到他们进去了吗”

  “当然了,还有人出来接待他们呢。”

  周越行理所当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书,你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啊”

  他其实很敏锐,虽然平时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一旦决定认真做点什么,其实大脑转得飞快。

  孟时书牵着唇角: “心情不太好。”

  周越行于是立马从他前面几句话里猜出这中间跟傅惊别的关系,犹疑了一会儿: “他……找到你的联系方式了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了”

  “那倒没有。”孟时书心里默默补充了句,不过也不能更糟了。

  对上周越行疑惑的目光,孟时书本着或许多一个人能多一个解决方法的想法,还是告诉了他真相: “傅惊别找到我店里了。”

  周越行:……

  他瞳孔扩大,双眼明睁,惊讶出声: “不会吧他怎么找到的”

  他一看就是误会了,孟时书只好在他误会更深之前纠正他: “但他好像不知道那是我的店。”

  周越行大大松了口气,明明是孟时书在经历这些,他却觉得好像都是自己的事一样,仿佛是周越行自己偷跑出家要自立门户,结果他爹死活不肯放手还让他哥来抓他,简直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还能不能给一点自由啊!

  周越行看他安静坐在位置上,双眼无神,身体好像还在发抖,有些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顿时感到一片冰凉。

  平常孟时书是不会跟他有这么亲密的举动的,但现在估计是被傅惊别的突然出现吓坏了,他并没有意识到周越行在做什么,只是无神地直视前方,周越行就就着他的手指一点点往上捂暖,一边安慰他: “没事的,只是巧合,别多想了。”

  孟时书突然盯住了周越行: “你确定他们没怀疑你跟到安市吗”

  “什么意思”

  周越行原本什么也没怀疑,然而孟时书的话就像有魔力一样,顿时让他的心跳如擂鼓, “你的意思是,我哥是故意让我跟的”

  “我不知道。”孟时书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展现在人前的样子一直都是乐观开朗的,哪怕半年前狼狈地离开江城,也一直没有丧气过。

  他一来到安市就积极地接触新事物开始新生活,甚至还顺便帮了独自带妹挣钱养家的黎川,这样的人就像温暖别人的小太阳,可是现在,他落寞地坐在自己面前,就这样垂着头一句话不说,眼睛里好像丧失了光彩。

  周越行从没觉得自己这辈子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这人还是他爹和他两个哥哥嘴里“天生的商人”,他倒看不出傅惊别身上有半点好,明明全身上下都只有缺点才对。

  不过他的思绪也不由得跟着孟时书的话走:他二哥有没有怀疑他来安市的动机呢平常……平常他虽然懒散点,自己搞了个公司但一直当甩手掌柜把所有事情都扔给了他哥,还从来没有关心过公司的事,不爱跟傅氏的人玩,也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出差,但……

  但个屁啊!

  周越行惊奇地发现:他这回为了省飞机票跟着他哥一起来安市出差的举动有多值得令人怀疑!

  周越行默默看了孟时书一眼,好在孟时书光顾着伤神,没注意到自己的变化。周越行这才按下心底的心虚,又开始自责起来:不行,不对,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是他把孟时书拉进这种危险之中,他居然第一反应是先把自己撇出去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周越行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口,问: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让他找到了。”

  孟时书用力抹了一把脸,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或许用力的摩擦而微微泛起红色。

  他大概是自己在心里消化了很久,从跟傅惊别一开始的相遇,到后面情愫暗生,再到之后的纠缠不清,然后好不容易从江城逃了出来。孟时书想了很久,思绪终于慢慢明晰。

  认识傅惊别不是他的错,他初来乍到,摸不清情况,而傅惊别早有预谋,设计让赵薇澜帮忙做戏,再加上原身的那些行为,他跟傅惊别的相视几乎是必然,这不怪他;

  喜欢上傅惊别不是他的错,傅惊别掩饰得太好了,他有系统,有外挂,稍微表露出一点心意,让自己误以为能听到他的心声,从而放低警戒,落入网中,傅惊别是高级的猎人,他看中的东西难以逃脱,这很正常,也不怪自己;

  被傅惊别囚禁纠缠也不是他的错,他自从知道真相以后就没想过继续留在傅惊别身边,孟时书自认虽然从小缺爱点,但也是个拎得清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不会纠缠,傅惊别既然骗了他,他没有报仇的能力和魄力,他只想远离这个地方和这个人,孟时书依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

  至于现在……他只是想过安稳的生活,刚穿进书里的时候,江城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把江城住熟了,又来到安市——这里又变成了陌生的地方。可是半年之后,安市他也住熟了,傅惊别突然出现想要扰乱他的生活……他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傅氏有钱有势,就因为傅惊别有系统有金手指,所以他想做什么都行,自己这种小老百姓就必须避着他吗

  孟时书可悲地发现,现在这种情况,他除了避着傅惊别以外别无办法。

  孟时书定了定心神,再抬起头的时候,看上去很平常已经没什么区别。

  他对周越行说: “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别说有件事想拜托他了,就算孟时书现在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周越行都觉得自己能给他摘下来: “什么事”

  “你这几天先别来找我。”

  发觉周越行受伤的目光,孟时书无奈地说, “不是说想怪你什么,虽然说他们现在还没表现出知道我在安市的样子,也不想是来抓我的,但这件事太巧合了,直到他们离开之前,我不敢跟你见面了。”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周越行知道孟时书的所作所为是无奈之举。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得出口拒绝的话: “好,我知道了。”

  坐了一趟摩天轮,两个人的心绪已经完全不同,也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想法,只好开始回程。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周越行坚持送孟时书回了家,好在路上并没有遇上傅惊别等人,临离开前,孟时书给了周越行一个拥抱,后者用力地回抱了他一下,最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

  “那我哥他们回去了我再来找你。”周越行说, “你一定要等着我哦,这几天小心一点,傅惊别不是东西,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孟时书心不在焉地点头。

  然后突然想起来问: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江城”

  “大概一个星期吧。”周越行作出回想的样子,但很可惜他只对来找孟时书感兴趣,出差的一切事宜他连一遍都没有过,只是捡了几个重要的事问过他哥然后告诉了孟时书,至于其他的……

  周越行顶着孟时书期待的目光,最后咬定: “嗯,没错,就是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七天。

  周越行是昨晚到的,今天是第一天,所以还剩六天。

  孟时书默不作声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向周越行道了声谢。

  直到用力把门关上,孟时书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卸了下去,他无助地瘫在沙发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黎川给自己发的消息,就觉得一阵后怕。

  还好周越行今天来找他了,不然傅惊别到店里的时候看到他,孟时书根本不敢想事态会变成什么样子。

  躺了一会儿,孟时书觉得自己恢复了点力气,才终于拿起因为频繁响起提示音而被他忍无可忍关成静音的手机,然后看到黎川给他发了很多条信息。

  也许是因为要照顾店里的生意,黎川的信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一连发好几条,有时候会隔一会儿,孟时书通过他发消息的频率猜测他应该是一有空就给自己发信息安慰,顿时心里有点难为情。

  最新的一条是刚刚发的,也许是知道孟时书现在心情不好需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也许是看他一直没回以为他是有别的事,黎川这次发的信息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

  [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孟时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点。

  他又划着开始仔细看前面的消息,从后往前一开始还好,只是问他心态怎么样并且安慰他,再往前就变成了画风清奇的:

  [我真的,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那些苦,我还仇视过你,我很抱歉]

  孟时书:

  [没想到傅惊别竟然是那样的人,你以前真的受苦了]

  孟时书:……

  虽然这两句都是实话,但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你当时很痛吧想挣扎也挣扎不了,力气也没有他大,怎么都抗拒不了他]

  他跟傅惊别在一起有关“痛”的体验就是私密点的那种事,不过,可是,要黎川真的是跟他说那种事的话,这是可以说的吗黎川平时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开放吗

  [居然还三心二意,你这么好的人他都不珍惜,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想着别的人。]

  ……这,难道傅惊别要攻略很多对象已经成了什么人尽皆知的事了吗黎川没有对系统这种事感到怀疑吗他很顺理成章地就接受了吗

  [不过你放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既然来了安市,我肯定拼了命也不会让你被抓回去的]

  ……谢谢啊,不过拼命就不必了。

  ……

  孟时书从一开始的吃惊自疑到后面完全麻木,终于反应过来黎川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于是开始打字。

  他最先回是的最后一条信息: [刚到家,路上没看消息,抱歉]

  这句话一发出去,孟时书还没斟酌出怎么问黎川是误会了什么,后者就又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速度之快,孟时书目不暇接,他甚至不知道黎川是怎么做到打字打这么快的。

  粗粗略略看了他的几条消息,孟时书有点头疼,他看不过来,干脆发了视频过去。

  依旧是飞快被接起,视频一被接通,黎川就着急地问: “怎么样小书,你没事吧”

  孟时书冲他笑一下了: “我能有什么事,一想到未来一个星期都不用出门,我高兴得很。”

  没错,孟时书找不到其他有效预防遇到傅惊别的办法,干脆选择未来一周都窝在家里不出门,反正现在黎川才刚填完志愿还不用去上学,黎蕴那边也有专人照顾,也不差他这一会儿。

  至于他才刚起步的蛋糕店……

  孟时书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稳: “店里你这几天也不用去了,挂个牌子,就说老板身体不舒服请一个星期假,你多陪陪蕴蕴吧,再过几天开学了时间就少了。”

  “怎么会,不是说大学是最自由的吗”黎川说, “多亏你帮忙,蕴蕴的身体才这么稳定,现在你遇到问题了就想把别人扔下,哪里有这种事”

  “这件事太复杂了,傅惊别也不是好惹的,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孟时书没有迟疑地说出自己的担心,提醒他说, “傅氏的势力虽然不在安市,但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以抗衡的,就算是在安市,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半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蕴蕴的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别让她冒险。”

  “……”

  所有将要出口的安慰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从良心上讲,黎川想要给孟时书提供更多帮助。可孟时书说的也有道理,黎蕴的病拖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孟时书的帮助下好点了,要是被傅惊别知道……

  他想帮忙,但他有软肋。黎川感觉自己憋了一口气,很久过后还是没有发泄出来,只是对孟时书说: “抱歉。”

  “没事,跟你没关系。”

  孟时书当然不可能怪他,这是他自己的事,他没打算把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牵扯进来。

  。

  另一半,周越行垂头丧气地回到酒店,发现他哥早就已经回来了。

  哦,还有一天到晚板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几百万的傅惊别。

  由于这几天不能去找孟时书,周越行现在看到傅惊别就生气,他从鼻子里“哼”一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周越诚看着他的背影,失笑道: “这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傅惊别不管他,只问: “查得怎么样”

  “应该是在那一片区没错,我找人问了一下,孟时书热情得很,虽然刚搬过来没多久,但很多人对他有印象。”

  他笑了起来,看着傅惊别, “现在,就差瓮中捉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