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你走

  “刘叔叔的女儿挺不错的,你去见一面,带人吃个饭。”

  刚满19岁的楚兆年烦躁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稚气未脱的小脸黑成锅底, “妈,我不结婚,我是爱豆而且我还小!”

  楚妈妈了解自己孩子的脾性,好声说道: “我没让你结婚,就是互相了解一下,谈个恋爱什么的,过几年再谈婚事。”

  “谈恋爱也不行!我才刚出道,事业上升期。”

  “所以我就说你为什么非得跑去做明星,家里又不是没钱,干这行又累又苦,限制还多。都赖你爸,惯着你去当什么练习生。”

  助理那边一直在催,楚兆年又急又气,最近他妈不知道被谁洗了脑,总撵他结婚,说什么先成家再立业。

  楚母还在絮絮叨叨,楚兆年忍不住了,一气之下说: “就算我不做爱豆,我也不会娶女孩儿的!我根本就不喜欢女孩!”

  听筒那头沉默了,像是懵了,楚兆年在出口的一瞬间后悔,他没来得及解释,就被经纪人强制勒令挂断电话。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母子俩联系,就会吵架,楚母甚至发疯了似的对他大吼大叫, “我不允许你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想逼死你妈吗?”

  她说这不正常,她说这是病,要带他去医院。

  回想起来还觉得荒谬,谁曾想,几年后同性婚姻法能通过呢?

  年少的楚兆年被宠坏了,死活不肯低头,楚母坐在驾驶位上泪流满面,最后拿起手机发短信问他: “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我有喜欢的人。”楚兆年想要断掉母亲的妄想,更坚定地表达自己不会娶别人。

  “是谁?”

  “你见过的,向延序。”他打出名字,心情有些忐忑。

  绿灯一亮,隔壁马路突然冲出一辆货车,楚母大惊,慌乱中错把油门当刹车……

  油箱爆炸,车烧得剩下一个架子,警察在十米开外捡到了她遗落的苹果4手机,也不知算不算不幸中的一点幸事。

  再后来,手机和卡都到了楚兆年的手上,随着时代变化,哪怕他中途换过几次手机,都会第一时间把卡插上,到店里去恢复短信数据。

  七年周而复始,每一条妈妈发出的信息都牢记于心,是悼念,也是惩罚。

  “这条路很难走,我只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过得轻松幸福。”

  楚兆年从水冷的浴缸里出来,手机默默震动,来电提示是向延序。

  他凝视着,似乎在深思什么。

  妈妈,路真的很难走,我不要喜欢他了。

  门外的密码锁突然发出“滴滴”声响,与手机震动一唱一和,楚兆年目光一凛,迅速套上衣服。

  门外蹿进来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他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向延序,谁都好应付。

  客厅窗帘只拉开半条缝,整间屋子都暗暗的,借着那道光勉强视物,楚兆年走在暗处,经过厨房时悄悄顺了把刀。

  “哇啊!”稍矮的那个身影不知踩到什么,忽然大叫,猛地跳到高的身影身上。

  楚兆年眯了眯眼,直起身体,把手垂下, “你们怎么来了?”

  “啊靠!你怎么站在那!吓死我了。”夏知春埋在金西旻颈侧,又被吓了一跳。

  窗帘被拉开,阳光雨露均沾地照亮每一个角落,金西旻把带来的早餐和水果放在桌子上, “有空就过来看看。”

  “感动吗?”夏知春笑嘻嘻地把吸管插到豆浆上,递给楚兆年。

  心口软软的,像被棉花填满了,楚兆年出口却说: “还行。”

  “哦,”夏知春回过头,用不大不小,三个人正好能听清的声量对金西旻说: “意思就是很感动。”

  金西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转头对楚兆年说: “有什么事情可以试着依靠下我们。”

  楚兆年扯了个笑: “我没事。”

  “男人说没事,就是有事。”夏知春自作聪明地解释道。

  “夏小羊你再逼逼,就给我滚出去。”

  “唔,队长,他凶我!”夏知春拉住金西旻的胳膊,不满控诉。

  金西旻谁也不偏袒,任着夏知春耍,自顾自和楚兆年聊天: “延序说你搬出来了,家里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哎呀!我们被拍到了。”夏知春突然惊叫,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两下,点出图片给他们看,正是两人在地下停车场下车的场景, “向狗子不是说清过场吗?”

  楚兆年眼睫一簌,说: “我打算搬家。”

  “嗯,也好,这边住址暴露了总归是不安全。”金西旻也赞成。

  三人聊了一会儿,全程都在避开梁渔,直到送客,金西旻拍了拍他: “节哀顺变。”

  楚兆年眸光暗了暗,随后微微颔首,在夏知春经过身旁的时候,突兀开口: “喂,夏小羊,你是不是想抱我?”

  “啊?”夏知春愣住,之前是想过,但你不给啊……

  “我不敢。”他怕是个惊天巨坑。

  “给你个机会。”

  两人同时开口,气氛莫名有点尴尬。

  夏知春回头看一眼金西旻,见对方笑笑,他立刻上前抱住楚兆年,抱得死死的, “以后想抱我就直说嘛,拐弯抹角的,害得人会错意。”

  干净的嗓音落在耳廓,楚兆年身体发僵,硬邦邦道: “我没有,是看你想。”

  “好吧好吧,就当是我想。”夏知春特别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背,分开时低声附了句: “六哥,你不是一个人。”

  楚兆年喉咙滑了滑,最后憋出一个: “嗯。”

  几日后,梁渔的非公开追悼会在殡仪馆进行。

  棺椁慢慢移动到火化炉,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流出眼泪,他的父母更是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楚兆年搀扶着两位老人,自己也难受得苦苦支撑。

  这次是真的,要跟梁渔说再见了。

  结束后,心中一块巨石仍是要落不落,事情完没还,那些人还没受到惩罚。

  楚兆年沿着墙边缓缓挪动,大概是上回儿病没养好,现在只要多走几步就感觉精力殆尽,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

  踏出殡仪馆的门,烈日直射眼皮,强光照的楚兆年一晕,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仰,脊背陡然撞进一副胸膛里。

  他吃力偏头一瞄,竟然是向延序。

  “你脸色很苍白,没有好好吃饭吗?”向延序半撑着他,动作很规矩。

  楚兆年闭一会儿眼睛,然后自行站定,冷漠道: “你来做什么?”

  向延序注视着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触摸,却又放下, “我来道歉。”

  那天,楚兆年说让他到梁渔坟前忏悔,所以他不请自来了。

  “我知道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亲自登门道歉了。”可是梁渔的父母没听懂,以为他是MJ派来谈和解的人,怒吼着让他滚出灵堂。

  向延序见人一副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伸手搂住对方, “我以后每年都会匿名往他家属卡里打生活费,尽我所能去补偿。”

  “不用,”楚兆年轻声道, “这些事我会做。”

  分开几天的时间足够让楚兆年清醒,他想通了一些事,对于合约结婚也有了自己的定义。

  向延序可以不爱他,但不能可怜他。

  “其实你没必要骗我签结婚协议的,也无需顾及我的情绪,我还不至于为了感情要死要活。”

  向延序表情懵懵的,看起来似乎一头雾水。

  “别装了,但还是谢谢你。”楚兆年拍拍他,转身移动脚步,走在铺天盖地的阳光下。

  我不因你而生而亡,你也无需自责和怜悯。

  “梁渔,他不爱我,我放他走了。”

  楚兆年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宜开车,他青天白日喊了个代驾,在马路边踢着石子没什么耐心地等待。

  过一会儿,身前的光突然被挡住了,他以为又是向延序胡搅蛮缠,抬头却看见一张令人意外的脸。

  林于池双手置在前面,腕上围了一圈围巾,不难猜出围巾底下是什么,因为杨警官就站在他身后。

  “好久不见。”林于池声音沙哑,用从来没有过的平和语气。

  他在自首后就转做污点证人,提供了很多关于MJ的证据信息,算是将功补过,但楚兆年依旧无法原谅他偷放违禁品并且事后将梁渔软禁起来的事。

  “你不配来看他。”楚兆年直说。

  林于池笑了笑,看起来很勉强, “我知道,我不进去,就在门口送送他。”

  楚兆年没什么好说的,跟杨队打了声招呼,就示意他们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还是没忍住问林于池: “你喜欢他吗?”

  楚兆年想不明白,如果喜欢,林于池为什么愿意构陷梁渔;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在出事之后把人藏起起来。

  林于池脚步滞了刹那,答非所问: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他瞳孔映出一片蓝天,万里无云,下辈子想和梁渔做一对雁,他们都没有束缚,他们永远自由。

  案子的事警方还需要时间调查,楚兆年的工作却不能再拖了,原定的团体直播撞上了年末音乐大赏, 8th power提名年度最佳专辑奖,需要全员出席。

  楚兆年久违地穿了一身正装,发尾长长了,造型师也没剪,正好留到新专回归用,就不需要接假发片了。

  额前刘海被卷出弯弯的弧度,把脸型修饰得又尖又小, “楚老师瘦了吧,这下巴快成锥子了。”化妆师心疼道,都不敢给人上修容。

  “也就你敢这么说,换别家化妆老师不得被我们小六给瞪死。”乔嘉益举着手机录视频,打算发个后台vb故事。

  楚兆年翻了个白眼, “血口喷人。”

  “这次的奖项十有八九是我们拿了,大家准备一下感言。”李利提醒说。

  化妆师们立刻道贺: “恭喜恭喜。”

  其实大家对这次的奖项都提不起劲,夏知春叹气说: “如果MJ没出事,这奖应该是Focus light-spot的。”

  8th power今年只出了一张迷你专,虽然销量热度都很不错,但比起正规专辑,还是有差距。

  “好可惜啊,今年没能发布《凤冠》”

  向延序坐在角落里,闻言垂下头,扣着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文丞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低落,不动声色地坐到他身边,回答乔嘉益的话: “不可惜,今年没发布就下一年发,好作品不怕迟。”

  向延序抬头看了眼对方,貌似笑了下。视线一转,无意中对上镜子里楚兆年的眼睛,两人皆是一怔,之后心照不宣地同时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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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看桃花了,希望延年快点解开误会,重归于好,长长久久~

  好吧,小里子偷偷告诉大家他俩会很快和好的,嘻嘻。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坎了,迈过去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