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凛给林琼霄的时间是三日,而这三日里,他的生活似乎还和从前一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每天每晚有多么惴惴不安。
直至三天后,林琼霄回复了他。
【殿下,如果陛下已经殒命……】
看见这条消息的瞬间,安凛感觉心口闷得厉害,一瞬间浑身发抖。
【林琼霄,你现在方便通话吗。】
【是的殿下。】
收到这条回复,安凛立刻拨打了电话。
“林琼霄……你知道他的下落了?”
安凛早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谢遥是生也好,是死也罢,他要的是一个结果。
“殿下……如果陛下已经殒命,你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事到如今有什么接受不接受呢?”安凛无奈地轻笑一声,他感觉自己仿佛要不能呼吸,却还是用尽可能平静地语气说,“你找到他了,他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结果吧……”
“殿下,陛下他……”
“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安凛沉声说道。
“陛下他……”
“等等。”虽然刚刚说自己可以接受一切,可显然安凛并不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立刻阻止了林琼霄,“等等……”
找了那么久的谢遥,真正的结局就在眼前,可此时此刻,他却再度害怕起来。
安凛浑身都在发抖,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呼吸。
“再等等。”
他闭上眼睛。
这一句再等等他说了已经无数次。
每次其他人让他放弃谢遥的时候,他都说……再等等。
可现在……
他应该高兴的,终于等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无论什么结局都好,他总算可以解脱了。
可他内心却无比地害怕。
安凛感觉眼眶一阵湿润,他竟是掉了眼泪。
“安凛……”
“再等等,先别说……我真的准备好了,但是你先别说……”
“……”
“我数一个数,我数到十……等我数到十,你再告诉我谢遥到底怎么样了。”
“好。”林琼霄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安凛,同时侧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谢遥。
谢遥也正望着这边。
他在听见安凛声音的瞬间,早就热泪盈眶。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如今仿佛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触碰。
他还记得自己离开前最后一次认真盯着安凛的脸,一寸寸,他描摹着那张脸……
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那时候安凛倒是一副努力为他敲鼓震威的气势……
他说:“谢遥,我知道你会平安回来。”
他说:“我会一直等着你。”
他说:“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再生一个。”
安凛的最后一句话听得谢遥老脸一红。
两人最后相视一笑,这个小插曲还算轻松。只是他当时隐约也感觉到安凛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惶恐和害怕。
而现在……
他再没机会回去见安凛。
谢遥冲着林琼霄点点头,示意他还是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这时候安凛也已经从十叔到了一:“你可以告诉我结果了。”
听得出安凛的声音都是虚的,一句话他却停顿了无数次,不断地喘气。
“陛下已经……死了。”林琼霄按照谢遥说的回答安凛。
话音落下,电话另一头果然没了声音。
直至安凛的手机摔在地上。
安凛感觉脑子里嗡嗡的。
胸口本就闷的厉害,忽然间他彻底地不能呼吸……
谢遥死了。
谢遥竟然……死了。
他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竟然真的死了……
他以为他肯定会回来的啊。
虽然那时候安凛是那样惴惴不安,可他非常笃定谢遥一定会回来,无非就是过程累了一点辛苦了一点。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他死了?
安凛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听不见也看不见。
电话里传来林琼霄的声音:“安凛,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
他怎么节哀顺变?
他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死了……
“我……”安凛重新捡起了电话,他捂着心口,“谢谢你,林琼霄,谢谢你让我知道结果。”
虽然这个结果是如此刺痛人心。
“安凛……”
“我接受找个结果,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安凛的眼泪不住往下掉,声音哽咽:“谢谢你。”
林琼霄没说话,他喉咙一阵刺痛,什么话也说不出。
而坐在床上的谢遥拼命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哭声。
他随即又感激地看着林琼霄,感谢他按照自己说的,没有告诉安凛真相……
他真的不想让安凛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
可电话另外一头,安凛问林琼霄:“他是怎么死的。”
“……陛下是在意外走红死去的,尸骨无存。”这也是谢遥让他说的,因为只有这样,安凛才会放弃让他带着谢遥尸骨回去的打算。
“尸骨无存……”安凛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他悲伤至极,竟然笑了出来,“他……竟然尸骨无存,他可是谢遥,他可是帝国的王……尸骨无存……”
“安凛,你……你要保重身体。”
“哈哈哈保重身体……”安凛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结果,这根本不是我想看到的,谢遥他答应了我的,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这样死去……到底是谁害死的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安凛的内心极度悲伤,与此同时他产生了强烈的复仇感,他不能让谢遥就这样去死。
他要杀了害死他的人……
必要的话,他要毁灭整个世界。
感受到安凛情绪波动的某系统震惊了:小狗……啊啊啊小狗你冷静一点……你的想法很危险。
安凛:怎么,我不能毁灭这个世界吗?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系统:……
他竟然无法反驳。
系统:可是……这是不对的,你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在这个世界成为英雄一样的人物,即便完成了任务,你也不能做出和任务相驳的事情啊。
安凛:呵呵。
系统:完了……
真的完了。
这还是那个可爱的勤劳的一心只是好好完成任务,偶尔恋爱脑但是绝不影响工作的可爱小狗吗???
系统:谢遥,复活吧。
“殿下……你冷静一点……背后的人都已经死了。”林琼霄立刻阻止安凛,“陛下希望的是你以后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那让谢遥自己来告诉我,告诉我我要怎么好好活着,让他亲自来说,让他亲自告诉我。”
林琼霄默默将声音放大。
虽然他最终按照谢遥说的做了,可他还是觉得不让安凛知道真想实在是太残忍了。
谢遥慢慢闭上眼睛,好似根本没听见安凛的话。
“殿下,对不起,我无法将陛下的尸骨带回来。”
“……”
“殿下……”
“林琼霄,谢谢你,你已经很好了,是我的问题。”安凛的情绪渐渐好转,“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谢谢……”
“殿下,我会即刻回国。”
“林琼霄,我可以再求你一件事吗。”
“殿下请说。”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林琼霄愣住,他转头看向谢遥。
安凛说:“无论他留下什么,可以带回来吗。”
“好。”林琼霄回答。
“谢谢。”
安凛实在悲伤过度,没有气力再应付任何人,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结果。”安凛自嘲般笑了,“竟是这样的……”
系统:小狗你……
安凛:你放心吧,我不会毁灭这个世界,等我帮谢遥办好丧事,再安排好帝国的一切,为我和的儿子打点一切,我们就去下一个世界吧。
系统:好的……
安凛在当天告诉了小皇子谢遥的事情,说完之后,父子两抱在一起,难受了很久。之后便只等着林琼霄将谢遥的遗物送回来。
……
“陛下,你真的不告诉他真相。”
“你将这个带给他吧。”
谢遥将身上的一把匕首交给林琼霄,这把匕首是他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的。
林琼霄接过:“陛下……”
“你不用再问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代替我好好陪他吧。”
“安凛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林琼霄却笑了:“我是无法代替你的。”
“……”谢遥没说话,只是虚弱地躺在床上。
他也许也想去见安凛吧。
哪怕用尽最后的力气,他其实也是渴望的吧?
可他最后却只是冷漠地闭上眼睛。
……
几天后,林琼霄回国的时候。安凛拿到了谢遥留给自己的遗物。
“殿下,节哀顺变。”
“我知道。”安凛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他已经从谢遥的事情里走出来,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他的眼睛是暗的……
那之后安凛独自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彻底地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佣人几次从房间听到安凛痛哭的声音……
谢遥的死讯彻底传遍了整个大陆。
所有人都知道他真的死了。
而祭祀大典也已经定下日子。
祭祀大典那天,安凛一身白衣出现,让人没想到的是,本来一头红发的他,头发竟然花白。
那并非皇族特有的银发,而是人老之后的花白,而他整个人也变得冷漠让人无法接近,谢遥的死无疑还是给他带来了重创,他伤心过度,其实连祭祀大典都差点无力参加。
只是他想和谢遥好好告别……
祭祀大典过去没多久。
所有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关于谢遥的一切像是慢慢地被人遗忘。
虽然他同时也被很多人缅怀,评价也并不坏,可大家终究更在意现在而非过去。
而安凛和小皇子的生活日复一日,只是这段时间安凛明显加强了对小皇子的教导,变得严厉很多。
小皇子倒也勤勉好学,小小年纪没有表现出一丝小孩子的贪玩,成熟得像是个小大人。
安凛看他那副样子,往往又会觉得挺对不起他。
他偶尔也会产生再陪他久一点的想法……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小皇子和谢遥长得越来越像了……
安凛看着小皇子的脸,总是情不自禁地伤心和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夜里,他的心突然很痛很痛很痛……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谢遥死了。
醒来的时候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挺奇怪的,谢遥……不是早就死了吗?
过去有段时间里,他也常常会梦到谢遥,每次醒来也是出一身汗,可这些梦却都没有刚才的那个梦真实。
“那么久了……”安凛自嘲般笑笑。
看来他真的得尽快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个晚上安凛彻夜未眠。
而也是这一个晚上……
林琼霄收到了谢遥身边亲卫的消息。
【陛下,薨。】
看着这几个字,林琼霄愣住了。
这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很多次都想把真相告诉安凛。
可他还记得谢遥说的话……
他知道,换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告诉安凛真相,因为他希望安凛能放下一切好好活下来。
可……
安凛真的会放下一切吗?
林琼霄握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他好像总是做错事,该紧紧捉住安凛的时候,自己把他推开了,该放手的时候,自己却又发疯一样想捉住他,而今这件事也是……
他决定在第二天告诉安凛所有一切。
可他没想到的是……
“殿下说了任何人不见。”
“我有要紧事。”
“抱歉,殿下说了。”
安凛不知道为何谢绝了所有人,林琼霄坐立不安,想强行闯入宫殿却被人拦下。
“骑士长大人,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有要紧事。”
“抱歉,殿下说了谁也不见。”
“我必须要见到他。”他必须要告诉安凛真相……
“抱歉,但是这是殿下的吩咐。”
林琼霄无奈,只能跪在地上:“我有要紧事去,如果殿下不见我,我只能长跪不起。”
“抱歉,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那一天,林琼霄在外边长跪不起。可安凛依旧没有允许他进宫。
后来宫中的其他骑士将他拖了出去。
“抱歉,殿下说了不见。”
“我真的有要紧事!你们知道什么,让我进去见殿下!”林琼霄已经很少像是这般发怒。
可惜……
还是晚了一步。
“殿下……薨了。”
安凛竟然和谢遥在第二天的离世。
只差一点点,林琼霄本可以告诉他真相,可一切却错过了……
“为什么不让我进宫,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真想!!!”
林琼霄发疯一样嘶吼着。
最后,他只是麻木地站在安凛的尸体面前。
安凛躺在床上,看上去就好像他还在睡觉一样安静,可他已经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
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林琼霄看着安凛的尸体,他难受地想要大哭一场:“殿下……我不该隐瞒你的。”
“殿下,对不起……”
“殿下……安凛……”
别怪我好吗?
这一次也别怪我好吗?
他没能让安凛和谢遥见最后一面,也没告诉安凛真相……
他觉得自己真的又做错了,可又一次……他无法挽留。
不知道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转过头,跪下,“殿下。”
小皇子面无表情看着安凛的方向,他对林琼霄说:“他不会怪你的。”
“殿下你……”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因为父亲的亲卫在昨天深夜就已经回来了,那时候已经是很晚很晚的时候,爹爹刚刚做了一场噩梦然后苏醒。然后就有人来汇报了……他说他有父亲的消息。”
“爹爹没来得及见到父亲的尸骨,但是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林琼霄,他没怪你,你尽力了。他知道的,而且他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遗憾……他说至少他知道他们可以埋葬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林琼霄在一旁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我会让他们埋葬在一起的。”
“……”林琼霄抬起头,他的眼睛满是泪水,他说不出话。
“我爹爹真的没有埋怨你……你真的别难受。”
“我……我知道,我只是……”
他知道安凛不会埋怨他。
他只是恨自己……
……
那之后谢遥和安凛被埋葬在了一起。
林琼霄则是一直一个人。
他总是想到安凛,也总是想到谢遥。
他不想一辈子都这样郁郁寡欢地过下去,想到安凛以前一直在做实验,他便将精力投到了这里。
他想着,他做这些安凛以前做的事情,其实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不是吗?
……
【是否使用积分。】
【是。】
安凛慢慢睁开眼睛。
“怎么了?”谢遥低头看着安凛。
“真的还在……”安凛有些不可思议。他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他使用系统积分回到了这个世界……
所有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怎么?真的做噩梦了吗?”谢遥笑着摸了摸安凛的脑袋,“全身都是汗水……”
“是啊,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梦见你死在了我前头。”安凛说。
后者愣住:“说那么不吉利的事情???”
“……”
“不许说了。”
“对不起,谢遥,但是……”
“什么?”
“现在真好。”
“傻瓜。”谢遥哭笑不得,“安凛,你是说梦见我死了,所以难受,是这样吗?”
“嗯。”
谢遥很温柔地说:“可是……人都会死去的。”
“是啊,但是……”安凛闭上眼,神情有些痛苦,“可是……谢遥,我希望可以的话,你不要死在我前头。”
谢遥:……
安凛睁开眼,很认真地说:“谢遥,我是认真的,我不希望你死在我前头。”
“安凛,这种事情……我怎么能控制呢?”谢遥摸了摸安凛的脑袋,“我无法控制啊,但是我能做的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会对你好,我会爱你……”
安凛愣住。
也是,他使用道具兑换的福利也只是回到从前……但是系统说了,这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就是说……
谢遥还是会死。
而他只是重新享受一段时间和他独处的机会。
他能做的……也只是珍惜这段时间,珍惜这个机会,仅此而已。
“为什么眼神那么忧伤?那只是一个梦?”谢遥温柔地摸着安凛的脸,“乖,不要再想这些了。”
“谢遥,我真的怕……”
“安凛,别怕……我在。”
“……”
谢遥哀求他:“别难受,安凛,是因为我说人都会死吗?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些……你要知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我和你都会长命百岁,我们会一直到老,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
安凛很认真看着谢遥:“好。”
可安凛还是很难受很害怕,还在为谢遥的死而难受和遗憾。
他紧紧抱着男人:“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哪怕他明明知道自己和谢遥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
“嗯?”
“算了。”安凛本来想和谢遥说,如果到了前世谢遥隐瞒自己的时候,请他不要再隐瞒……
可毕竟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他又何必说呢?
“没什么,谢遥,我想你紧紧抱着我。”
“已经抱着了啊。”
安凛说:“那不行,不够的……”
谢遥无奈:“你今天真的甜度过浓了。”
安凛笑了:“不喜欢吗?”
“不不不,我喜欢”谢遥也笑了。
他们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享受这腻歪的一切。
明明以前都是谢遥追在安凛身边缠着他,现在却换了个立场。
“安凛,最近不对劲。”谢遥高兴之余,又有些害怕,“安凛是怎么了呢?”
下属:???
“陛下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当然高兴,就是……奇怪来着。”谢遥皱紧眉头:“不会安凛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啊啊啊……”
手下:……
“我真的很怀疑……是不是真的……”
“陛下,你想多了吧?”
“不是……我真的觉得不对劲。”
安凛恰好听到了一切:……
“陛下,你……不满意吗?”安凛无语地看着谢遥:“看来我确实不该那么粘你的。”
“啊啊啊老婆我错了。”谢遥哭着……
可惜他的好待遇还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葬送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