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柳宗主向我推荐这两人, 那待会便让我去见见吧。”
叶长歌轻笑着,她大致知晓柳宗主此举是为什么,既然她开口向天剑宗要人, 那柳宗主安插一个熟悉的人在她身侧, 对于她的下一步率先了解, 这对天剑宗也有好处。
虽说叶长歌猜得也没错, 但多少不是柳依瑜的真实意思。
柳依瑜不会放任孟誩加入这般危险诡谲的排阵点之中,若是有个不测, 她不好向东姨交代,哪怕东姨不喜孟誩这个孙女。
也就导致了,叶长歌要人时, 柳依瑜当下便否决了。
至于其他, 都只是锦上添花。
闻言柳依瑜舒展开眉梢, 使用了元婴期特有的领域神识,“不用, 我来通知她们过来。”
这个领域神识有点像孟誩的寻迹,只不过, 没有寻迹那么详细, 只能知道大致方位, 并且不知对方此时究竟在做什么,但可以发送讯息。
当时柳宗主通知长老们, 用得也是领域神识。
李青鸾和宋沁心两人, 皆在囚牢之中,她们二人怎么会在一起?
柳依瑜虽想不通,但还是发了讯息, 通知李青鸾带着宋沁心一同前来。
就在柳依瑜给李青鸾发讯息的空挡里,叶长歌与孟誩两人展开了位面频道的私聊。
【007号叶长歌:小可爱, 不要沮丧嘛,你冷颜师尊不答应,咱们私下再联络便是。】
【0901号孟誩:呜呜,好。谢谢长歌大佬。】
【007号叶长歌:不用谢,叫我长歌就好了。】
【0901号孟誩:……长歌。】
【007号叶长歌:乖。】
孟誩见此心中稍安,至少长歌没打算放弃她。
抱大腿这件事,孟誩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孟誩。”柳师尊突然开口喊住孟誩。
“师尊?”孟誩回过神看向柳师尊,遥见她的肌肤如雪,容貌倾城,犹如冰山之上的高岭之花。
叶长歌所说的‘冷颜’一词,太适合师尊了。
“我并非瞧不起你。”柳师尊坦言道:“而是,你在天剑宗的三年之约将至,因而我不再拥有调遣你的能力。”
三年之约?“什么三年之约?”
孟誩一脸她全忘了的表情。
柳依瑜并未责怪,而是继续说道:“我曾与你母亲有过三年之约,三年后必将养好你的病……而如今三年之约将至,你的灵根也早已修复,因而你我师徒之情,将断。”
“啊!”
孟誩想起来了,是最初的开始,柳依瑜向着她母亲要人时,曾说过的,三年之约。
但师尊这是要逐她出师门吗?
“那……师尊不要孟誩了?”孟誩言出,发觉她竟有些不舍。
柳师尊好似没想过孟誩会说出这样的话,思忖着,缓缓道。
“若你回去后,仍愿意再回来,天剑宗随时恭候。”
“好。”孟誩说。
……
孟誩从柳师尊屋子里出来,带着薇薇和大黄御剑离开。
方才和师尊说完三年之约的事情,师尊就下令逐客了,让孟誩回去收拾行李,准备下宗。
“姐姐要回家了吗?”
薇薇站在孟誩身旁,任由袭来的风将她头发吹乱,再乱也不会比她的心还要乱了。
孟誩沉默半晌才回道:“嗯,要回家。天剑宗这边有天剑宗的使命,而我也有我的使命,既然师尊都发话了,那我回去看看也好。”
许是想起了孟母,孟誩这才发觉自己挺没良心的,竟三年未曾和孟母有过什么书信来往,也不知道这三年,孟母过得好不好。
“姐姐回去,薇薇也回去。”薇薇紧着孟誩说话,“姐姐不会丢下薇薇吧?”
孟誩看着薇薇,笑着摇头:“那当然不会啊,我还要带薇薇找妈妈呢……”
“不过现在看来只能先让薇薇见见我妈妈了。”
大黄趴在孟誩头上,闻言,她怎么觉得孟誩这话有点不对劲呢?
见妈妈?
那不就是见家长?!
“喵喵喵!”我也要!!!
大黄跳下来,化身成人,很是贴近孟誩,抓住她的手,放在身前,严肃道:“你回家,一定要带着我,听到没有?!”
两人近得就连相互的呼吸都能感知到。
孟誩略为惊慌的看着大黄,又看了看自己被抓的手,试着想要挣脱,但没成功。
“你不同意,”大黄的眼睛紧紧盯着孟誩,她很是霸道的说:“我是不会松手的。”
而一旁的薇薇笑着,歪头,声音却很冷:“大黄,你说得是真的吗?”
闻声,大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虽然她的修为在薇薇之上,但对上薇薇时,她还是会有莫名的恐慌。
看出大黄的为难,孟誩连忙打圆场,“啊,那个,我当然会带着大黄一起啊,你们都跟着我回去,一个都不会落下的。”
“你们别这样……”
大黄闻言喜不自胜,她松开孟誩的手,看向薇薇说道:“太好啦,薇薇我们得准备准备,之后见家长该穿什么才行。”
薇薇闻言,欣然点头,全然没有方才的冷意。
“嗯?”孟誩察觉不对,歪头,她伸手抓住了大黄的手腕,“大黄,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见家长?”
大黄被孟誩抓住,浑身一个激灵,她的眼睛盯着被孟誩抓住的手腕,结结巴巴道:“就,大家见完家长,双方家长同意,不就该办酒席了吗?”
大黄如实述说了她的对见家长的见解。
好家伙,孟誩直呼好家伙。
“才不是呢!笨蛋吗你们?!” 孟誩伸手轻拍了拍她们两个人的脑袋。
“唔……”两人可怜巴巴的看向孟誩。
就见孟誩接着说:“真想知道你们脑袋瓜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啊?!”
“都是你。”两人异口同声,随后相视一笑,笑出了声。
她们的笑声在山谷之中回旋着,惊醒了一行上西天的白鹭。
独留孟誩一人,她在脸红之余,内心深感自己老了,她跟不上薇薇与大黄的步伐了。
……
云间峰上,迎面而来的是柴火燃烧时,产生的灰烟,它们寥寥升起。
本就寂寥的云间峰平添了几分烟火之气。
作为皇女殿下,越星泊在孟誩三人离开的时候,已经烧了两次热水了,这是第三次了。
越星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不在意沾在脸上和身上的柴灰,一双黑眸正专心盯着眼前灶台里的火势。
眼前炽烈火焰正疯狂吞噬着干柴,像是她对国师大人的喜爱一般,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灵魂、理智,唯有身子高强度的疲劳,她才能克制住这种欲壑难填。
因而,与其说孟誩刁难皇女殿下,不如说,越星泊正需要有人能让她消耗,她那些过剩的、危险的,道不清的东西。
只不过,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和她这个废物皇女私逃出皇宫,她抛弃那无用的皇位,而她抛弃的却是那些忠诚信仰着国师的信徒们,只为和她远走。
“我这是在拉着国师胡闹。”
越星泊小声的自言自语,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一人。
琽云川扶着门框,她虚白的唇瓣,颤抖着起合,想要说什么,最后都化作了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琽云川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脆弱了。
听到咳嗽的声音,越星泊心一紧,她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正好看到了琽云川,用手帕擦拭嘴角的画面。
“云川……”越星泊走向琽云川,扶着她,神色紧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吗?”
“我一人待着,难免苦闷的慌,便过来寻你,不想被这柴火的烟,引出了喉咙里发痒的病。”琽云川说着,仍然咳嗽了几声。
越星泊看了一眼灶台下的柴火,“这里烟大,我先扶你出去吧。”
“……嗯。”
两人从厨房出来,越星泊扶着琽云川坐到了偏僻的长椅上,她正要离开,被拉住了衣角。
迎上的是琽云川湿漉漉的目光,以及她那温柔软语的声音。
“阿越,你坐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
就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越星泊已然坐到了琽云川身旁。
两人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苍蓝的天空,风轻轻卷着云朵,轻轻地吹动着它们往前,那些薄云被侥幸的吹在了一起,融入叠合,成为更大的云团。
“我仍记得,阿越与我第一次见面……”琽云川说:“那是一个傍晚。”
越星泊缄默着,安静聆听。
“你灰头土脸的从狗洞里爬出来,整个人慌慌张张的,撞倒了我,我以为你会道歉,却不想被你拉起,带着我便跑了起来,哪怕我和你说放开我,你也无动于衷,”琽云川轻笑着,而后又轻咳了几声:“还记得,那日,我们跑啊跑啊,跑了好远,我从未跑过这么远的距离,气喘吁吁个不停,还哭着让你停下。”
“你皱着眉头,说我是小哭包,这点累,这点苦就哭成这样,以后怎么……当时,阿越是想说,怎么成为陛下吧?”
越星泊对此不置可否。
“陛下对你的管教像是永远甩不开的影子,哪怕你想要忘记,可那些道理已然刻入了你的灵魂之中,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而我们最后逃到了一片广袤的草地上,累得双双倒下,嗅着草腥味,望着苍穹的天顶,当太阳落入大地,满天繁星在空中闪烁,那草坪之上的我们好似拥有了片刻的自由——只可惜,我们并未真正的逃出去过。”
“深夜时分,我们便被禁卫军发现了位置,皇帝陛下闻讯赶了过来,他冷青着脸,看到你后,上前扇了你一巴掌,然后命人把你带了回去。”
许是有些沮丧,琽云川哀叹了一下,“我想帮你的,虽然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我知晓,你心思并不坏,只是沉闷,不会表达……但我无能为力。我无法为皇女殿下做些什么。”
“从那以后,我加倍努力,国师每日都夸我,我一头扎进了浩瀚星河,在其中啃食着古籍上繁琐的古文,学着天命,练着国师之术,只求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琽云川说着话,夕阳悬挂在地面,缓缓的下落着,悄悄地呼唤着月亮与星辰。
“我本以为这样,我就能保护你。”
越星泊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琽云川,她眼眸里有太多情绪了,而她的眼眸里,清澈的只有她的倒影。
自惭形愧。
“我不配你这样的付出。”越星泊的声音像是在海底传来的鲸落,孤寂得令人放心不下。
“别这样说,阿越。”琽云川抓住越星泊的手,双眸湿润,亮晶晶的看着她,夕阳的暖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上一层金边。
越星泊的视线缓缓落到了琽云川的唇瓣上,两人像是心有感应一般,靠近着彼此。
“大黄,为什么要捂住薇薇的眼睛啊?”薇薇不满地扒拉大黄挡住她眼睛的手掌。
“嘘,少儿不宜。”大黄和孟誩异口同声道。
三人早就站在云间峰高空处,她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云间峰上皇女殿下和国师大人两人的谈话,一时间都不敢从云层下显身,因而才有了薇薇质问的一幕。
……
“柳宗主叫我们?”
宋沁心擦着手上的血,轻描淡写的问,而她身后血肉模糊的两人,正显露着这里发生过的事情,绝非是什么稀松平常。
李青鸾来到门框前,她见此画面,面色未变,道:“是的,师尊用神识通知我,应是要事,恐等不急。”
大师姐此话暗藏之意,宋沁心又怎么会不懂呢?
宋沁心轻笑着,明明是娇柔的笑声,却让整个灰暗的囚牢更为惊悚与恐怖起来。
那白布擦拭过血手,已然染上了鲜艳的血色,她扔进盐水盆中。
干布渐渐被水意侵湿,水盆的水色,成了暗红血色。
再看去,宋沁心正乖巧的站在李青鸾身前,“好了,沁心处理完了,还请大师姐前方带路了。”
李青鸾凝视着宋沁心的脸,她笑起来的梨涡看上去是那么单纯,只是她身上浓烈的血腥味,都在彰显着,如果把她当做小白兔,大概下场会很惨吧。
在信步离开囚牢之前,李青鸾回首看了一眼那充满浓烈血腥味的审讯室,挂在墙上的两人。
她们已然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