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中午，萧晏终于肯放过她，也不能算是放过她，真得起来用一些饭了，顾夕昭明显有些虚脱了。
萧晏打量着她给她穿了衣裳，她浅浅打了个哈欠，困。
吃完饭恢复些精神后顾夕昭趴在窗子跟前发呆，她双手托着腮怏怏不乐。
“是不是还想去青楼？”萧晏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吓顾夕昭一个激灵。
“没有，不想。”顾夕昭哪敢承认，她知道萧晏小心眼，只是没想到她如此的小心眼。
萧晏瞧出来她的小心思了，八成是心里在编排着她嘴上又不敢说。她只是不明白，玩归玩闹归闹，做什么非要去青楼？大概是她们的想法还不能同频吧，顾夕昭大概觉得和男子才应该保持距离，和女子，只能算是姐妹。
可萧晏不那么想，她们都是女子，不也相爱，不也可以愉悦彼此身心？自然是男女都该避讳，至少她是这么做的。
她其实也晓得顾夕昭大概是贪玩，她从前被王府的规矩拘着，后来被宫里的规矩拘着，好不容易出来了，见什么都新奇。
萧晏见她耷拉着眼皮，闷闷不乐，不让她去只怕她死不了这颗心。
萧晏忖了忖说:“若你真想去，那便去吧。”
顾夕昭还是不抬头，没什么兴致。
“怎么了？真生气了？”萧晏坐到她跟前，将她揽在怀里。
“不去了，蝶衣姑娘都以为我是断袖了，见着我定也觉得我是拿她消遣的。”她边说边叹气，手指在桌面画着圈圈。
“又非只那一间青楼？”
顾夕昭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但只片刻她又垂下头，失落道:“算了。”
“怎么了？”
“陛下既然不高兴，臣妾还是不去了。”别到时候去了又惹她不高兴，又是这般折腾她，得不偿失。
“昨夜的事，是我不好，这次是我主动叫你去的，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真的？”顾夕昭还是不信她。
“怎么？朕连这点儿信誉都没了？”萧晏嘟囔着脸摆起架子。
“没有没有，陛下最大方了。”顾夕昭捧着她的脸抚了抚，蜻蜓点水啄了一下她的唇。
“不过...”萧晏拿住她的手。
还有不过？亲早了！顾夕昭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要亲自给你打扮一番。”
打扮？顾夕昭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蹙着眉头打量萧晏。
萧晏牵着她到梳妆台前，按着她肩头坐下来，取出螺黛，看着她狡黠一笑。
描眉啊，顾夕昭松一口气，她描的向来不错。
待她描完，顾夕昭转过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傻眼了。
这啥呀？八...八字眉？？？
“嗯，还不错，饶是阿昭生的美，化成这样都遮不住天生丽质。”萧晏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夕昭白了她一眼。
“陛下不想臣妾出门直说便是，何必使这种手段，实在幼稚。”顾夕昭脸颊鼓起，憋着一股气。
“何出此言？”萧晏故意问。
“这妆如何出得去门？”顾夕昭幽怨的看着她。
萧晏轻飘飘道:“小厮这扮相很正常。”
“小厮？”
“嗯，昨日我们一同扮男装其实不妥，没有谁会约友人一同去青楼的，寻乐子都是一个人去，最多带个小厮，我们昨日已然穿帮了，那老鸨不过为挣我们银钱不说破罢了。”萧晏老神在在的骗她。
“有道理。”顾夕昭低声呢喃，回想一番，话本子里确实没有约着友人一同去寻欢作乐的。何况昨日她俩穿的一派正人君子模样。
“那为什么是我扮小厮...”顾夕昭才问出口气势便弱了下去。让萧晏扮小厮委实有些不妥。
换上一身灰色粗布衣裳，带了个小二帽，顾夕昭眼神向上瞥了瞥，这一身怎么风流的起来？
再一看萧晏，她换了一身天青色长衫，玉冠束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萧晏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忍住笑，清了清嗓子，说:“在外头记得唤我公子。”
顾夕昭傻傻点了点头。
这家青楼开在昨日那家的斜对面，看起来是死对头，两边叫嚷揽客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第二回 来，轻车熟路，只是顾夕昭似乎没习惯小厮的身份，走在了萧晏的前头，萧晏一把将她薅回来。
与昨日大相径庭，一个衣着明艳的女子晃着盈盈腰肢十分自然的挎上萧晏，带着她就往里走。
顾夕昭完完全全就一隐身人一样，无人问津。
这个楼里显然与昨日那个不同，各家有各家的特色。不似昨日那般淫乱，有许多的文人雅客结伴而来，顾夕昭一进门就瞧见当中一座桥通往四面八方的屋里。
“公子，您是想叫淸倌儿还是红倌儿？是赏舞还是听曲？是一个人还是等友人？”这楼里的姑娘显然比昨日那俩高雅许多，不是一上来就招呼人酒色生意。
“有何不同？”萧晏笑着问。
“公子您瞧，从中间这座桥往四面走各处皆不相同，弹曲，卖唱，歌舞...这些地方是卖艺不卖身的，仅供取个乐。这地方许多人是一个人来的，进去之后寻个座儿坐下来便是了。”这姑娘很耐心的解释。
她眼睛向上看去，说:“您再往上瞧，这二楼呢是雅间，也是一样的，只是若您想一个人清净或是有友人一起，便可要一雅间。这里头姑娘是淸倌儿也是卖艺不卖身的。”
她接着解释:“这三楼呢，则是红馆儿了，卖艺也卖身，花费要高些。”
萧晏点了点头，这楼比昨日那个果然不同。
“还不知姑娘芳名？是淸倌儿还是红倌儿？”萧晏转头问她。
“奴名唤弄月，是红倌儿。”
顾夕昭在她身后听她这一点点儿的说仔细，只觉诧异，话本子里青楼女子多风尘，眼前这青楼好像不一样，这弄月虽是红倌儿但极有分寸，不似昨日那俩姑娘搔首弄姿。
而且她觉得自己被忽悠了，被萧晏忽悠了，什么没有友人一起来，这儿甚至还可以明目张胆的与友人相会，也不尽是淫靡之事。
“弄月姑娘，那若我想要这楼里的花魁呢？”萧晏问。
顾夕昭愣了一下，学她？
弄月也不惊讶，笑着说:“我们这楼里的花魁名唤弄玉，公子第一次来，这楼里的规矩奴需得与公子讲一讲。”
她自然而然的引着萧晏往四楼去，说:“弄玉姐姐每月只接客三回，分别是初一、十五、和看她心情的随意一日，且献不献身，凭她自己心意。弄玉姐姐这三日会出一迷题或是对诗，答对者便可入她闺房。
这弄玉姑娘每月只三日接客，方式竟还是文人的法子，对诗？迷题？倒也风雅，吊足许多人的胃口。
“今日是十五？”萧晏不确定的问。
“是。公子来得巧。”弄月一笑。
顾夕昭新奇的看着楼里各处。
醋精养成记七
萧晏回头看了顾夕昭一眼，果然，她已经新奇的眼睛不知道放哪儿了。
引她们至楼上，弄月唤人给他们上了茶水。
“公子要等弄玉姐姐吗？”弄月亲自给她添了茶，又含笑问她。
“我也不知还有其他什么可供消遣，不如就等弄玉姑娘吧。”
弄月站起身福了一礼，试探问:“那弄月便不搅扰公子了？”
萧晏颔首:“多谢姑娘。”
弄月走后顾夕昭瞧着她关门的动作兴高采烈坐下来。
顾夕昭饶有兴致的说:“没想到这青楼还分这许多，与昨日去的地方一点儿也不一样。”
“自然。”萧晏一副很懂得样子。
“你骗我。”顾夕昭嘟嘟囔囔。
“我何时骗你？”
顾夕昭不高兴:“你骗我穿这身衣裳来，还说什么友人没有一起来得，你瞧外头，都是三五成群来的。”
萧晏笑了一下:“我又没来过，我怎知会是这般？再说了，昨日去的那地方，确实一派淫靡。”
顾夕昭被她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她只是很后悔昨日没多走几步到这里来。
“不过这楼里的姑娘很懂分寸，也聪明，比昨日那些要讨喜一些。”顾夕昭也顾不得生气，急不可耐的等着，“几时能等到弄月姑娘来！”
“你就这么着急？”萧晏不是很理解她的兴奋点。
“我很想看看这花魁是什么样子，比蝶衣如何？她居然是吟诗作对选人，那说明比蝶衣还要有才情。”顾夕昭眼里满含期待。
“你似乎忘了，你如今是我随从，今夜我可与那花魁吟诗作对，你，不可。”萧晏为什么答应她来，就是想她知晓醋坛子打翻是什么滋味。
从前在宫中，她似乎只吃过红袖的醋，后来傅常乐入宫她似乎并未醋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并未待傅常乐亲近还是她就是不觉得吃醋。
“凭什么？”顾夕昭很愤慨的问出这话。
“凭我是你夫君。”萧晏捏着她下巴，凑她很近，威逼着她。
顾夕昭咽了咽喉头，这里可是青楼，她不会在这里折腾她吧？
外口小厮叩门:“公子，弄玉姑娘已写上上半句诗，奴给您送来。”
顾夕昭将下巴一抽站起身来。
“进。”萧晏沉声。
小厮将折着的纸递给了她，一拱手说:“奴过一会儿再挨个来收。”
小厮走后，顾夕昭伸手想拿那诗，被萧晏远远拿开。
顾夕昭蔫了。
萧晏看她一眼，打开看了一眼，倒确实是个有才情的。
她暗忖片刻写下两句折好，静静等人来取。
顾夕昭抠着指头不高兴，让她扮成小厮便罢了，还不许她参与夺花魁，太霸道了！
过不久小厮来将诗取走，又过不久小厮兴高采烈来请萧晏去弄玉卧房。
这下顾夕昭更蔫儿了，昨日好歹她见着蝶衣了，今日就光听了个名儿，连远远一眼都不曾。
萧晏见她怏怏不乐，以为她吃醋了，心中大喜。
“阿昭，要不，我不去了？”萧晏温柔的问她。
顾夕昭十分真诚:“去吧，是我我一定会去的。”
萧晏脑子嗡嗡的，这女人怎么回事儿？
她一拂袖起身跟着小厮走了。顾夕昭看着她的背影，掌根托着腮暗暗出神。
小厮回来取方才落下的东西，看着她有一种你也是下人我也是下人的惺惺相惜。
他挑了下眉头，说:“兄嘚~你家主子都去弄玉姑娘卧房颠鸾倒凤，温香软玉去了，你一个人还在这儿守着呐？忠仆啊？”
顾夕昭清了清嗓子:“那我该做什么？”
“你瞧，其余的公子哥那些随从都是趁这个间隙自己去寻点儿乐子，我们这儿的妓子，也有些个便宜的，要不我带你去？”
“我不要便宜的，有别的花魁吗？”顾夕昭问他。
他打量了顾夕昭一眼，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花魁哪有两个，再者说，她一下人，花魁她要的起吗？
小厮看傻子似的看她一圈，然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打算走了。
“哎哎哎，你走什么呀？”顾夕昭还等着他回话呢。
“你逗我啊兄嘚？”
“逗你？为何逗你？”顾夕昭一脸茫然，她可没工夫逗个小厮。
小厮又打量她一眼，笑的更轻蔑了:“花魁哪有两个？再者说你有钱吗？”
顾夕昭傻乎乎取出一锭银轻轻放在桌上，说:“有的。”
小厮傻眼了，她还真有，刚才那公子家的待遇那么丰厚呢？还要不要人了？？？
小厮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没应她，顾夕昭有些急，问:“有钱，然后呢？”
“噢噢噢，没有两个花魁，这位...”他实在喊不出公子二字，咬咬牙说:“客官，您看找我们这儿旁姑娘也很不错的，方才弄月姑娘您瞧着如何？”
顾夕昭忖了忖，弄月姑娘瞧着个知进退的。
“那就劳烦您帮我请弄月姑娘来吧。”
小厮讪笑着应她，出门去请。
弄月来的时候瞧见只有一小跟班在这里还纳闷的皱了皱眉头。
“你家公子呢？”弄月问。
“噢她呀，他去弄玉姑娘屋里了。”
弄月眉头皱的更深了，那是谁请她过来的？方才小头子也没说清楚，就说了落雨轩有请。
“我呀，我请的弄月姑娘。”顾夕昭笑的灿烂。
“你？？？”
“嗯嗯。”顾夕昭飞速点头。
弄月尽量保持着平静，干笑一声说:“你找我有事？”
“我想和弄月姑娘聊聊天~”顾夕昭笑的天真，掏出银子又放桌上，“不白聊。”
弄月有些讶异，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走上前坐下来，打量着她的面皮，这厮除了穿着差点，眉毛生的不好看外，其余倒也是十分标致，一个下人细皮嫩肉的，属实难得。
再一看她放在桌上的手，纤纤玉指，白如嫩葱，这厮极有可能是方才那公子养的贴身男宠，这也能解释她为何有那么多的银钱。
“弄月姑娘，你与弄玉姑娘是什么关系？”顾夕昭好奇的问。
“自是姐妹。”
“亲姐妹？”
弄月摇头:“并非，弄玉姐姐大我月份，我们一同入的楼子，楼里姑娘都是姐妹相称。”
“你方才说你是红倌儿？”
弄月点头，这厮是想要女人么？
“红倌儿的意思是，卖身又卖艺？”
弄月又点头。
“那你有没有相熟的恩客？”
这是在查背景？问这许多，弄月实在不晓得她想干嘛。
“自然有。”
“那今日他没来？”
顾夕昭面上一直带着好奇的笑意。
“这楼里也不是人人都消费的起的，在者说这些公子也有家室，也难日日都来。”弄月淡淡说。
顾夕昭问:“那你是不是有好几个相熟的恩客？”
弄月觉得她莫名其妙，但又不得不答她。
“是。”
顾夕昭更兴奋了:“那若是他们同一日来，会不会为了你大打出手？”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争风吃醋，互放狠话，砸银子毫不手软。
“不会。”弄月摇头。
“不会？？？”
弄月看着她一脸茫然，忍住笑，说:“先来后到，若奴已经有客了，其余恩客自是要去寻旁的姑娘消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