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有四个得意弟子，准确说应当是五个，若算上萧晏的话。
只是萧晏总归算是主子，便也只唤他一声先生。
阮青，林墨、红袖、蓝止四人是他得意弟子，其中最辛苦的是阮青，因为冀州的局势总不容乐观，冀王和他那几个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最清闲当属蓝止，她盯着青州八年之久，竟什么都没有，着实闲得发慌。
蓝止和傅常乐的关系倒还不错，因他与其余三人的性格有些不同，她不羁些，从前跟四个木头桩子在一块她总是最活跃那个。
傅常乐在大周一统后获封常乐公主，从军几年，对萧晏的执念也已淡了，回青州尽孝是她如今唯一的愿景。
回来这日，拜见过青王、王妃她回了自己院里。
蓝止备了一壶好酒，靠在她门框边上抱怀等着。
“等我许久了？”傅常乐一笑问她。
“也...没多久。”她直起身有些生分。
有四年多没见了。
傅常乐坐下来瞧了一眼:“这棵银杏树几年了也不见长大些。”
“这树本就长得慢。”
“你找我，是叙旧？”
傅常乐淡淡问她。
也许是随军几年，她见惯了生死，目光比起以前坚毅许多，青涩也全不见了。
“我...打算走了。”蓝止说。
她将酒塞拔掉，倒了两杯。
傅常乐看了她一眼，问:“去哪里？”
“回我来的地方去...”她拿起酒杯与桌上另一杯碰了一下，举杯饮了下去，喉咙跟着微微一动。
傅常乐拿起来也喝了下去，放下杯子。
蓝止又满了两杯。
她踟蹰良久，说:“我是，陛下派来的。”
既然是告别，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傅常乐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她。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见她的反应，蓝止补了一句。
傅常乐说:“见到阮青的时候，猜到的。阮青，红袖，林墨，你们的名字都有一个颜色，我心头突然就浮现一个想法，你会不会？你是不是？想来想去觉得你应该是，既然冀州和雍州有眼线，青州怎么会没有？”
“对不起...”蓝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常乐笑笑:“道什么歉？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蓝止轻轻叹一口气:“可我总归骗了你。你把我当朋友...”
傅常乐默了默，说:“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
蓝止点了点头:“如今你问我什么，我都会直言相告。”
“你，是不是心里有我？”
一滴水落在蓝止心田，凉凉的，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微张着嘴巴似乎在讶异傅常乐问的话。
“我...”她舔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你能回答我吗？”
“有。”她声音几不可闻，垂着首无措的扣着自己的指头。
傅常乐是如何知道的呢？
阮青救了林墨那次之后也不必在藏着身份，她以皇帝陛下使臣身份劝降明城明海，之后就与朝廷大军汇合。头开始见到傅常乐的时候，大概是脾气对付，两个人之间话还挺多的。
聊着聊着，傅常乐突然就问:“你认识一个叫蓝止的吗？”
阮青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问了这个，不过也已没什么好瞒青州的了，她便答了“认识”。
说起来好笑，三州密使之间时常互通往来，近日，蓝止来的信里总会在末了坠一句:乐安否？
一开始，阮青不懂她意思，以为她是写多了一个乐字，小没良心的开始有良心了，知道关心人了？阮青还有点感动。
阮青回:安，勿念。
可她后来收到的信中，总是有乐安否，见到傅常乐，阮青恍然大悟。
好大的胆子，敢觊觎皇妃？
还以为她有良心了呢，错付了错付了。
阮青平日和红袖来往信件最为密切，这回她还不忘把这件事说了一下，揶揄蓝止。
红袖回:勿理会。
往常红袖每回收到青州按时递来的信件，只要是无有要事不会被呈给陛下信，蓝止都会坠上一句:乐安否。
红袖多聪明啊，傅常乐才进宫一个月她来的信就加上了这句，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红袖回:勿打听。
几人之间虽然不说，但也是过命的交情，她这般当真逾矩了，傅常乐彼时已是辰妃，她不该打听，觊觎皇妃，大不敬，当诸满门。
到冀雍降了的时候，阮青于分别之际将蓝止心悦她这件事告诉了傅常乐。
傅常乐起初讶异不已。她和蓝止认识许多年了，她从未表现过爱慕之情。
是她太愚钝，察觉不出来？
其实也不是，青州和大周也不一样，女子和女子相恋虽有但也不多。蓝止不知傅常乐喜欢的究竟是男子还是女子。加上那时候青州虽然没有什么动向，但指不定哪一天两个人就站到了对立面。
蓝止也就没将爱慕表现出来，傅常乐嫁入宫之前回来过一次，蓝止喝的酩酊大醉。
“嫁进宫有什么好的？”她醉的口齿不清，还说着这句话。
傅常乐笑，说:“那嫁到哪里才算好？”
“我，我不知道...”她眼圈泛红。
傅常乐出嫁那日，蓝止没来送她，远远看了一眼。本也轮不到她送，她心里苦涩，郁郁了一阵。
“你作为陛下安插在青州的眼线，爱慕青州郡主，你不怕陛下知道了怀疑你吗？”
傅常乐讶异就讶异在这里，什么刺客杀手，眼线密探不都是冷酷无情，没有心的吗？
“情之一字，非我所能掌控，可我待在青州那么多年，我深知青州不会背叛陛下，若青王真如冀王雍王那般，我又怎会自寻死路...”喜欢上你。
傅常乐顿了顿，问:“那你如今为什么又要走呢？”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陛下不需要我再监视青州了，下旨调了我回京。”她半是无奈半是心酸。
“那你如何想？想回去吗？”
不想。她没说出口，只是捏起酒杯又喝了一杯，笑了一下。
“回答。”傅常乐看着她。
她答:“不想多于想。”
“不想因为什么？想又是因为什么？”傅常乐刨根问底。
“想见师傅，想见同门。”她只回答了后半句。
“你没答全。”
“不想，是因为...我大概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因此，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说着说着鼻音出来了，眼眶有点发酸。
这酒，还他娘的辣眼睛！
“我不是辰妃了。”沉默良久傅常乐才说了这句话。
蓝止抬眼看着她。
傅常乐一笑:“你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的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