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外面快马疾驰，呼啸而过。
顾长禹起身去看，又回来坐下，淡淡道：“是明谭，看来他是准备轻装先行，只带了几个随从，没见着行李。”
“他应当很急吧？”
顾长禹笑道：“他将自己的亲妹妹输给陛下一事，此刻应当已在冀州引起轩然大波。冀王还不知会如何恼怒。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也未可知。他再不回去，还不知道会如何。”
顾夕昭摇了摇头道：“他不会，冀王如今哪里还有精力自立为王，咱们父王，此刻也最多想的是如何先与朝廷势均力敌。自立为王，就代表雍州有天也是他的敌人，相互之间还能有丝毫的信任？”
顾长禹点点头：“说的也是，以不愿削藩为由，两家还有共同的目的。自立为王，便成了各自为政般尔虞我诈，于如今的局势而言，不妥。朝廷独大，两州联合起来也非对手，更遑论三足鼎立。”
顾长禹惆怅:“因此，只看明谭回去后，如何斡旋，明城明海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他要颇费上一番心力。”
顾夕昭一笑：“如此最好，父王也未必还愿意将顾夕颜嫁给她。”
顾长禹看了她一眼说:“顾夕颜从前总想方设法黏着明谭，如今得偿所愿，肯定会劝说父王。”
顾夕昭顿了顿道：“随她去吧，明谭，并非良人，她愿意卷进权利的旋涡里，那就看她造化吧。”
“世子，已装车完毕。”随从进来拱手禀道。
顾长禹看他一眼：“知道了。”
他转头看着顾夕昭：“阿昭……”
“哥，我送你出城。”顾夕昭笑着。
顾长禹顿了顿：“要不就送到这里吧。送到哪里都还是要分别。你早点回宫去吧。”
“哥，让我送你到城门吧，陛下许了我一日，我回去了也无事，与你多待一刻便是一刻。”
“好吧，那我们走吧。”
驿馆这条街出来，并不是主街，人不算多。
对面驿馆便是青州的人，顾夕昭出门时，恰好傅常乐坐在窗边朝她这边看，她抬眼便看见了。傅常乐浅笑着朝她点头致意。看起来并没什么恶意。
但她的表情和动作，明显是把两人放在平等的地位上。同为郡主，身份本没有高低差别。
只是按照如今来算，她该更恭敬些，至少也应该是正经揖礼。可她没有，她只是浅浅点了个头，算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顾夕昭点头回了她。
“哥先去同傅伯骞辞行，你在此等我片刻。”
顾夕昭点头。
还未等入内，傅伯骞已迎了出来。他十分有礼的同顾长禹作揖道：“禹兄，你今日便要离京了，骞还未与兄把酒言欢，实乃憾事。”
顾长禹也作揖道：“往后定还有机会的。咱们山水有相逢。”
傅伯骞一笑:“如此骞便祝禹兄此去一路顺风。”
“多谢。”他打眼一看才留意站在门外的顾夕昭，她穿着与在宫中大不相同，他只光顾着和顾长禹寒暄没留意到。
傅伯骞疾走两步朝她正经躬身一礼：“昭妃娘娘，臣未曾留意，失礼了。”
顾夕昭颔首：“无妨。”
他后退一步转身抱拳道：“那骞不耽误禹兄出城，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顾长禹抱拳回礼。
傅伯骞拱手深躬送顾夕昭。
傅常乐始终不曾下楼。待他们走了，傅常乐才走出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道：“如今，只剩下我们了。”
傅伯骞长叹：“是啊。再见便是敌非友了。”
靠近城门的一段主街，人来人往，但不是街中那般熙熙攘攘。多为匆忙赶路，进出城门的商旅。
这个时节，天上时常会有排成人字向南飞的大雁。很贴切的渲染着离别的伤感。
“就送到这里吧。”顾长禹短叹一声。
顾夕昭不舍:“要不，我送你到城郊外吧……”
顾长禹无奈一笑：“阿昭，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送到郊外是否还要再送远些？你不如送我到雍州吧？”
顾夕昭垂眸不语。
一次两次三次……次次道离别，真到这一刻，离别的苦楚越发似洪水猛兽般汹涌，吞噬自己。
顾长禹温声：“好了，回去吧。”
“哥……”顾夕昭哽咽。
顾长禹替她拭泪：“阿昭，照顾好自己，别让哥担心。”
顾夕昭点点头应他。
顾长禹欺身上马，扬了一下下巴道：“回去吧，哥走了。”
顾夕昭朝前一步，不舍的看他。“你先走，你走了我便回去。”
顾长禹点头，调转马头，紧握着缰绳，回头看她一眼。扬鞭策马而去。
顾夕昭缓缓追了两步又停下。车队越走越远，直到变成小小一点，直到消失不见。
顾夕昭低落道：“琉璃，我们回去吧。”
顾夕昭回到宫中的时候，才将至午时，路上琉璃同她说话，她也只敷衍应付几句，心不在焉。
午膳后，顾夕昭去寻萧奕，想解心中疑惑。
只是她如今整日要去议政，课业又紧，很难在她宫里寻到她。
萧奕出门不喜身边跟许多人，大多数只带一个柳青。今日柳青却在，顾夕昭也认得她。
柳青见是她来了，便殷勤招呼她。
“娘娘来寻殿下吗？只是不巧，殿下不在。”
顾夕昭问：“殿下做什么去了？”
“殿下这阵子忙，落水回来后，也不好好保重身子，这两日更忙了，她给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又是习水性，又是勤练弓马，还要参政议政，还有每日固定的课业。每日晚膳后都还在用功读书。”
这完全不是从前的她。
“你可有察觉她有何异常？”
柳青叹一口气：“不满娘娘，殿下如今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不似从前爱笑，不似从前贪玩，倒越发像陛下了。有时候冷着一张脸回来，长相又与陛下有几分相似，奴婢们便觉胆颤，也比从前伺候的小心了些。”
顾夕昭默了默又问：“她从不与你们吐露心事？”
柳青又是一叹：“殿下是个好主子，待人和善又没有架子，从前自然是说的，每日回来都给奴婢们讲新鲜趣事，如今沉默寡言许多。”
顾夕昭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半晌才又问：“那这两日她可有发生何事？”
柳青回想了一下方道：“昨日殿下从外面回来，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日，不传膳也不出来……到了晚上才出来，好似还哭过。奴婢们猜想定是又被陛下训了，不开心来着。从前被陛下训斥，她总是气鼓鼓关自己一两个时辰便好了，这次时间是久了点，想是陛下训斥的狠了些？”
柳青也不确定，总觉得她这回好像跟从前的不开心不大一样，哪里怪怪的，又不敢问。
但顾夕昭却看得透彻，她这副样子与自己昨日如出一辙，只怕也是受了情伤。
把自己关起来，自己跟自己较劲。
顾夕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寻不到萧奕，那便去寻林墨。此事想必与她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