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萧楚言余光瞥到萧谨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悠悠地开口。
萧谨无奈地闭了会儿眼，心中暗自感叹，算了，说不过他是正常的，没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恨妈吗？”沉默了好一会儿，萧楚言还是问了出来，他转头仔细瞧着萧谨的脸色，迫切地想听到答案。
“......”
恨吗？
萧谨对许柔说不上恨，但是绝对是有怨的。
萧谨知道，许柔也是受害者，养了别人儿子18年，而这个别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小三”，知道真相的时候，想必一定很崩溃吧。
但是，萧谨一想起许柔说过的那句“抱错了也不会换”，心里就膈应得要命，是啊，自己是她亲儿子又怎么样，不还是忘不了养了十八年的萧楚辰吗？
换位思考一下，萧谨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感情的，如果是看电视剧，作为观众，他能够理解许柔的一切行为，甚至会觉得她有些可怜。
但是，萧谨并不是这件事里的旁观者，他是当事人，他实实在在受到伤害了，所以即使理智上萧谨明白，许柔并没有错，但是还是会怨她。
“你知道吗？妈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抛弃了萧楚辰，搬离了萧家，直到爸生病了，妈才搬了回来。
即使想见你想的发疯，妈也尽力克制，不去打扰你。
主要是因为她愧疚，觉得对不起你，不敢面对你。
还有，她怕你嫌烦，会跑得更远，怕有一天，连偷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没了。
妈跟我说过，说那时......你听到了她说“如果孩子被抱错了也不会换”，所以妈也明白，你肯定对她是有怨的。
可是，最终她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萧楚辰后来对你下毒，也是因为觉得萧家，在知道真相后，对他太狠了。
当然，跟你说这些，并不是道德绑架你，非要你原谅谁谁，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该知道。
大家都有错，唯一没错的，就是你。”
萧楚言说完，望着转头看向车窗外，只给自己留了个后脑勺的萧谨，他知道，萧谨有在认真听。
“还有，爸现在是糊涂的时间居多，不太认人了，让你原谅爸，是不可能的，这点我很清楚。
而且，爸生病的事，也不让我们告诉你。
只是，就当是我一个请求吧，哪天你心情不错的时候，能够去看看爸。
就，权当做志愿者，去敬老院看看老人了，可以吗？”
萧楚言说完，等了一会儿，见萧谨不回头也不答话，叹了口气，“好了，该你了。”萧楚言伸出手拍了拍萧谨的背，“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萧谨猛然回过头来，红着眼圈，怒视着萧楚言，“凭什么去看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看他一眼！”
萧谨提起萧清远，就没办法平静，他知道，萧清远其实针对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那个设计他、让他间接背叛妻儿的女人。
是误会又怎么样呢？
受了十八年伤害的是他萧谨，又不是萧清远！
凭什么他后悔了，自己就要原谅！
“说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萧楚言的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萧谨突然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本以为萧楚言会生气，自己都想好了，要是他生气骂自己，正好自己就跟他吵一架，然后转身就走。
可是，这家伙，完全不给自己借题发挥的机会。
“总之，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知道了，有事一定会找你的。”
“你，你，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你啊我啊的，叫大哥。”
“就不叫！”
.........
萧清远在偶尔清醒的时间里，都是痛苦的。
他知道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最后会变得慢慢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失去所有的尊严。
萧清远骄傲了一辈子，怎么会允许自己最后变成一只可怜的糊涂虫。
那日，萧清远亲眼看见，一个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大便拉在了裤子里，但是却浑然不觉，还在傻呵呵地乐着。
那一幕给萧清远的震撼太大了！
他会变成那样吗？不，不可以！
萧清远的一切情感变化，许柔都能够感知到，每天寸步不离的陪在萧清远的身旁，给他鼓励。
这几日，许柔都会陪着萧清远出去散步，老是圈在家里，许柔怕萧清远闷得慌！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的路，来到了附近的公园，今天天气比较暖和，再加上学生刚放寒假，公园里有不少的人。
萧清远和许柔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们的目光被一群嬉戏的孩子吸引，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微笑。
“许柔，你看，他们又不带萧谨玩了。”许柔心头猛地一惊，这是又犯糊涂了。
她循着萧清远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卷曲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孤零零地站在那群嬉笑打闹的孩子们之外。
乍一看，还真的挺像小时候的萧谨的。
“不是，你认错了，只不过有点像罢了。”许柔笑着，柔声安抚着萧清远。
“就是，你快看，他要走了，快跟上。”萧清远说着已经起了身，跟着那个小男孩后面跑了起来。
许柔赶忙小跑着跟上，小男孩快步向公园的出口跑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回家。
萧清远边跑边在后面喊，“萧谨！慢点儿。”
“清远！清远！别追了！那不是萧谨！萧谨在家呢！我们回家去找！”许柔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担心萧清远跑得太急，会摔倒。
正想着，“扑通”一声，许柔惊见萧清远整个人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许柔吓得腿都软了，慌忙向前跑去，还没跑到跟前，萧清远已经自己站起身来了，还笑着对许柔挥了挥手。
“你没事吧，吓死我了！”许柔把萧清远的身子转了一圈，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放心地说道：“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哪有什么事儿。”萧清远被这一摔，又瞬间清醒过来了，看着许柔焦急的神色，心里一暖，笑着安慰道。
“真的没事儿？”许柔狐疑地看向萧清远，萧清远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揽着许柔的胳膊，“走，回家吃饭。”
到了家后，萧清远对许柔说有些累了，要先睡会儿，并笑着让许柔给自己煮份八宝粥，熬好了再叫自己。
一回到房间，萧清远就痛苦地捂住了肚子，刚才的那一跤，萧清远的肚子正好顶到了路牙上。
起初只是稍稍有些疼痛，回家的路上，就有越来越疼的趋势，但为了不让许柔担心，萧清远也生生忍住了。
萧清远此刻觉得自己痛得快死了，不过，这样死了挺好，最起码比糊里糊涂地失掉所有体面再去死，要好得多。
萧清远不知怎么地，此刻特别想萧谨，拿出手机，看着早已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鼓起勇气，拨了过去。
“喂，请问哪位？”
“嗯？”
萧谨皱眉，接电话之前，萧谨看过了是本地号码才接的，这到底是谁啊？
“我，我留了一笔钱给你，你，好好照顾自己。”萧清远费尽气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你......哪位？”萧谨一头的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对，对不起。”萧清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挂断了电话。
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萧谨了，从来没有奢望过，萧谨能够原谅自己，只是希望最后能听听萧谨的声音，说声对不起，也死而无憾了。
“哐当”一声，许柔手里的碗落了地。
“夫人，怎么了？”刘婶上前询问，一脸的关切，夫人从进了厨房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许柔愣了愣神，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飞快地跑出了厨房。
“清远！”一打开房门，只见萧清远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紧锁着，满头满脸的汗，一副极力忍痛的模样。
许柔边拍打着萧清远的脸颊，不让他失去意识，边对着外面大喊。
很快，刘叔和刘婶听到动静赶来，刘叔赶忙跑出去叫司机，刘婶站在一旁也慌了神。
“许柔，对，对不起，别救我，我，我不想让你和孩子们，看到，看到我以后，大小便失禁，发疯的样子，求你，就让我，现在，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