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皇上看着五彩缤纷的各式花灯,思绪,禁不住飞回年幼之时……
那一年,墨子期鼓动他钻狗洞出宫,跟他去看花灯会。
墨子期,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从小就会鼓动朕做坏事。
若不是自小受了你无法无天欢脱性格的影响,朕,可能会随了母后的性子,长成一个懦怯软弱的小哭包吧。
如果没有你的上进心鼓舞,朕根本就不会产生夺嫡的心思,只会做一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
如果没有你的全力扶持,朕也断不会有从十九个皇子里杀出重围,有坐上龙椅这一天。
从小有个好样的伙伴,真的会影响人的一生……
墨景琛温柔又深沉的声音,把皇上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皇上,看那边~”
皇上顺着墨景琛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空中吊着一个四方盒子灯。
礼花一响,从扁扁的四方盒子里,坠下一片小花灯,栩栩如生的鱼虾蟹。
萧烨桃花眸闪出一片星河,兴奋道,
“哇!好漂亮啊!墨大人,是你做的吗?”
墨景琛笑笑,
“典籍中有记载,我尝试复原了一下。王爷,往后看,还有呢。”
言罢,礼花声又一响,火树银花,这一片鱼虾蟹小花灯坠落在地,继而,又从盒子灯里,坠出一片小猫小狗小兔子的花灯。
一个个圆滚滚的,闪亮闪亮的,十分可人。
这次,皇上也震惊了。
他活了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种好东西,他还真没见过,龙颜大悦,
“不错!”
盒子灯里的惊喜,还没结束,一层一层地燃放,层层惊喜,最后一层,十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结束了这场盒子灯表演。
皇上很开心,
“赏赐墨景琛,黄金百两!”
“臣,谢皇上赏赐。”
皇上强行撑着一口气,过了一个开心又热闹的年,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这一日,皇上召唤了所有的后妃,皇子,公主,皇孙,肱骨文武重臣,入勤政殿。
墨青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牵着小怀瑾的手,走出了冷宫。
心里想着,用他们过去的情谊绑架他,眼泪一抹,回忆青葱岁月。
皇上肯定心软,一定要皇上在最后一刻,立萧怀瑾做太子!
不曾想,墨青梧去到勤政殿,已经密密麻麻跪满了一地人了。
甚至,都没有人给她这个后宫最尊贵的皇贵妃,留下属于她的前排位置。
墨青梧想进都进不去,只能按捺着性子,跪在门口,等皇上召唤她。
彼时,皇上从昏睡中醒来。
这一次,大概是回光返照了,精神头比之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萧烨何在?”
萧烨跪着从人群中走出来,
“父皇,儿臣在此。”
皇上看向他,满眼慈爱,
“九皇子萧烨,秉性纯良,温良孝顺,能文能武。今,立为皇太子。”
萧烨哽咽叩首,
“儿臣领旨谢恩。”
殿门口的墨青梧,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皇上不是说过,他最喜欢的是我们的孩子吗?我们的儿子,和旁人的不一样吗……
皇上又看向人群,彼时,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只看到了一袭白衣,语气轻缓,
“景琛,过来~”
墨景琛跪行上前,跪在了萧烨的旁边。
皇上费力地抬抬手,招呼他,
“过来~”
墨景琛又往前跪行两步,握住了皇上招呼他的手。
皇上深沉又虚弱的声音,
“封墨景琛,为首辅大臣,赐尚方宝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
彼时,墨景琛很平静,此事,在他的预料之中,
“臣,领旨谢恩。”
皇上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从大拇指上摘下自己带了一辈子的玉扳指,颤颤巍巍地给墨景琛戴上,嘴角带笑,虚弱的近乎用气声道,
“叫父皇~”
墨景琛心尖一颤,瞬间泪目,哽咽唤了一声,
“父皇……”
皇上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混沌的眼眸看向萧烨,示意他过来。
萧烨跪行上前两步,眼含热泪,也握住了父皇的手。
皇上努力地把他们两个的手,合在了一起,抬眸看向墨景琛,
“好孩子,朕把儿子和江山,都托付给你了,你要监督他,做一个泽世明君……”
墨景琛哽咽落泪,
“是……父皇……”
萧烨再也控制不住,泣不成声,
“儿臣,谢父皇成全。”
皇上浑浊的眼眸里,泪光泛滥,慢慢阖上了双眸,眼角落下了泪水。
十分微弱的声音,犹如喃喃呓语,
“墨子期,扶朕上位,居功至伟,一生为官清廉,兼济天下,配享太庙……
着其牌位,入太庙。棺椁,入皇陵,就放在朕的旁边……
子期哥哥,我来了……”
皇上说完这番话,握着墨景琛和萧烨的手,骤然松开了……
孙太医仓惶过来探了皇上的鼻息,沉痛的声音宣布,
“皇上,驾崩了。”
随之,哭声四起。
墨青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皇上临终,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她……
原来皇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到的是自己的二哥哥。
什么年少情深?什么宠冠六宫?自己这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墨青梧一滴眼泪都没掉,起身,一把抱起在跪在旁边一脸懵懂的小怀瑾,往冷宫走去。
冷风一吹,墨青梧突然就明白了怀中的孩子,为何叫怀瑾了。
皇上是怀念那个怀瑾握瑜之人吧?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不被大众接受的时候,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自己这一生,不过是个替身,包括这个孩子!
小字“一一”?谁才是你的那个唯一啊!
萧桓,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骗啊!我恨你!
墨青梧也终于明白了当年,二哥哥为何会拼命反对自己嫁给萧桓。
也明白了自己执意要嫁之时,二哥哥却给自己风光大办,恨不能把墨府搬空……
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早知如此,自己七年前,就不应该走出这座冷宫,生出这个小笑话……
好恨啊!
皇贵妃和小皇子没有出来给先帝守灵,倒也没有人去冷宫打扰他们。
先帝出殡,棺椁入帝陵。
皇上一生节俭,并没有大兴土木,也没有劳民伤财。
他的陵墓不大,地宫也很小,棺椁也不气派。
若不是石棺上刻着龙纹,没有人会把此棺椁和帝王联系起来。
旁边墨子期的石棺,只比皇上的龙棺矮三寸,总归,也没差多少,也很朴素。
萧烨屏退左右,和墨景琛并肩而跪地,对着两具棺椁拜了三拜。
萧烨双眸湿润:
父皇用一辈子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比他幸运。
他又看向墨景琛,满眼都是期待,
“墨景琛,咱们死后,也葬在一起,好不好?”
“好”
“两个棺椁有点太浪费了,咱们还是葬一个棺材里吧?”
“嗯”
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墨景琛抬起玉骨修长的手,牵起来萧烨粗粝的大手,
“咱们走吧,父皇和爹爹,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咱们不要打扰他们了”
“嗯。”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就如同他们相互扶持的过去,和即将携手的未来。
二人离开地宫,来到外面,萧烨气势十足地下了命令,
“放断龙石!封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