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裙臣>第6章 塑金身

  几天后正式开拍,摄影棚内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一贯早到的曹南宗却迟到了,助理小柯不迭地给拍摄人员买奶茶道歉,曹南宗本人却未对迟到作出解释,面具后的眼睛朝夏归楚一瞥,径自走进化妆室。

  那一眼叫所有人看呆,似嗔非嗔,如愁似叹,万千情绪一瞬翻滚,却又复归平淡无波。

  棚内刚刚还怨声载道,看了那样的眼神,怨没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手机上八百个匿名小群此刻都在讨论一件事——

  这个喃喃到底和夏归楚有什么关系?

  此刻舆论中心的夏归楚本人,正戴着耳机清点今天要用的镜头,伴随劲爆的摇滚自如摇晃身体,似乎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他自己。

  有人在群里感慨:“看来是那个小网红单恋夏老师没跑了。”

  有人在惋惜:“完蛋了,我们夏总看似花孔雀,本质却是铁公鸡啊,很难追的。”

  有人幸灾乐祸:“那还不是怪夏总自己长得太招摇,这是第几个了?”

  夏归楚忽然摘下耳机,掏出手机一阵猛点。

  几秒后,一个匿名账号说:“上班时间水群,都给我t/m/d扣工资。”

  群内顿时鸦雀无声,棚内也安静了不少。

  夏归楚吹了个短促的口哨,总算清净了。

  可清净没坚持一会儿,就见化妆师急匆匆从化妆室内出来,到夏归楚跟前耳语了几句。

  夏归楚挑起眉毛,不善的目光落在跟在化妆师身后的曹南宗和小柯身上。曹南宗没有摘面具没有换装也没有化妆,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见夏归楚望过来,还笑了笑。

  夏归楚仿佛觉得很好玩似的,语气轻佻地说:“你要我给你化妆啊?”

  刚刚才消停了一会儿的摄影棚内,又响起窃窃私语,朱臻示意大家安静,转身和小柯商量:“合同上可没这条呀,再说我们夏老师是摄影师,又不是……”

  小柯也很为难:“对不起,我们也知道这个要求很突然,但……”

  “不,”曹南宗语速慢悠悠地打断,但很肯定,“他会化妆。”

  朱臻讶然,她当然知道夏归楚不只会拍照,早年工作室刚成立的时候,人稀钱少,所有人都得身兼多职,夏归楚更是一揽子把摄影、服装造型、化妆、灯光、后期全包了。

  但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夏归楚身价摆在那儿,哪个拍摄对象,敢点名让他化妆?

  朱臻脑子里转了几百种打圆场的方案,正要代夏归楚拒绝,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男人的低笑,夏归楚说:“我很久没给人化妆了,不怕我给你化成丑八怪,那就来呗。”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看向夏归楚的目光难掩惊愕,以这位祖宗的脾气,遇到这种明摆着心怀鬼胎的要求,肯定要发脾气的,哪知道他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夏归楚拍了拍手掌,对所有人说:“计划有变,全体清场,一个人都别留,快点。”

  为保护客户隐私,拍摄私房照时人员本就不需要太多,但清到只剩夏归楚一人和客户相对,还是第一次。

  其他人心里犯嘀咕,这孤A寡O,瓜田李下,万一传出去,说不清的。可夏归楚说一不二,谁也不愿意这时候去触霉头。

  除了朱臻。

  “夏老师,”朱臻握着门把手,正要关上化妆室门之际,深深地看着夏归楚说,“我就在楼上候着,有什么需要,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夏归楚知道朱臻是好意,生怕他被某网黄博主利用,牵扯进什么桃色新闻,他笑笑表示无碍,挥手将朱臻扬出去:“知道了,跪安吧,小臻子。”

  朱臻瞪了他一眼,应了声“嗻”跑了。

  化妆室内只剩夏归楚和曹南宗,连小柯也被打发走。

  梳妆台上的镜子映出二人一坐一立的身影,镜前灯仿佛探照灯,照得人无处遁形,这个季节仍开着冷气,搅碎呼吸的细响,却吹不散曼城不变的热气。

  无人开口,越显得屋里空气粘稠发闷,夏归楚只觉呼吸不畅,心道曹南宗遣散其他人难道不是有话和他讲吗?在这表演什么养气功夫?

  索性心一横,夏归楚用脚勾过来一把高脚凳坐下,伸手就要摘曹南宗的面具,不出所料,被男人抬手拦住。

  “怎么,你是木婉清啊,面具都不能让人摘?摘了就要和人结婚?”夏归楚讥诮地笑道,“噢,可我们已经结过婚了呀。”

  听了这话,曹南宗手臂一僵,放了下去。

  夏归楚满意了,一把扯下他的面具,讥讽的笑意顿时凝在脸上,倒像给自己戴了副面具。

  几块青紫的瘀痕,赫然缀在本该毫无瑕疵的上半张脸上,曹南宗不等夏归楚问,补上解释,说的却是前事:“不是嫌你的化妆师不好,我也相信你们工作室的职业素养,不会出卖客人隐私。只是越多人见过我的脸,保密压力越大,倒不如人少点,一了百了。”

  夏归楚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他眼睛直盯着那些瘀伤,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这些怎么弄的。”

  “没什么……自己撞的。”

  “呵呵,你以为我会信?”

  曹南宗看他一眼,忽而一笑:“为什么不信?你不是说我每天都神游天外,哪天栽进臭水沟,摔下楼梯什么的,都不奇怪?”

  这话夏归楚确实说过,曹南宗这人从小受持明教那套教育长大,视钱财如粪土,把肉体当累赘,光着脚出入迦那圣坛,爬山涉水走访信徒,往往脚上血流了一地,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伤。

  夏归楚自认自己不是那类特别会照顾人的,但怎么也比曹南宗活得实在点。他不知道劝了多少次,让曹南宗多留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曹南宗总是一口答应“好”,转头忘干净。

  最后夏归楚只能退一步,说起码穿好鞋吧,值得光脚进入的圣坛只有一个,其他地方都太脏,就别光脚了。曹南宗点头,这才听进去。

  好不容易来曼城做了曹总,脱下舒服的裙子,把自己套进西装套子里,曹南宗还是少不了磕磕碰碰,身上伤痕层出不穷,一度让公司的人误以为,是夏归楚玩很大导致的。

  ……这上哪说理去?虽然夏归楚确实喜欢玩些不一样的,但他才是被玩的那个。

  “曹总真记仇啊,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夏归楚低头从台面上拿起一支遮瑕膏,余光偷瞄镜中的人影,“我就是有点意外,原以为乔秘书比我强多了,他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妥妥贴贴,不会再让你受伤,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镜中的美人显然怔愣了一下,匪夷所思地道:“提他做什么?”

  “哈哈,”夏归楚短促地笑笑,用刷子取了一点遮瑕,轻轻点在美人伤痕上熏染开,眼前的皮肤虽然受了伤,但仍旧好得不像话,上妆特别顺滑,“大概,也想祝你幸福吧。”

  其实那天和卢卡斯假扮情侣,发完合影照片气曹南宗,他就后悔了。想道歉,又直觉说对不起好像更怪,既然都说要做朋友了,解释那么多干嘛?

  于是这些天他们的对话框好像又死去了,重复这三年的静止。

  夏归楚无数次点开它,又无数次关闭,他知道这样一点也不酷,但身体控制不住。

  说话间,曹南宗脸上的瘀伤处理得差不多,夏归楚并没有完全遮干净,这些伤正好给了他新想法,可以利用一番。

  耐心地搓热手掌,夏归楚小心翼翼地在前夫脸上抹开粉底。

  他和他距离极近,近到这个地步,五官都模糊了,夏归楚漫不经心地默数眼前人睫毛颤动的频次,越来越低,直至对方完全阖上眼。

  曹南宗往往是缄默的,就如此刻,缄默地任他摆弄,仿佛他们没有吵过嘴,没有冷战,夏归楚那句“也想祝你幸福”也似乎从没说出口,仿佛这个气闷的小屋,也和戈兰的深山一样恬静舒适,随时可以进入冥想的状态。

  微微张开的双唇,呼出的气息都是湿润宁和的,那不是人的气息,是神。

  夏归楚没有期待男人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他早放弃这个奢望。手上化妆刷清扫,不是在给人化妆,是在给神像塑金身。

  红棕眼影刻画深邃眼窝,眼尾一点的孔雀蓝,再施金粉提亮眼部,黛青眉笔勾勒慈眉。而眉心那颗朱砂痣,不用任何处理,已经惊心动魄,那些伤痕,也在夏归楚手下变成剥落的裂痕。

  夏归楚的腰随动作渐渐弯下去,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神像太可怖,一旦接近,便叫人忍不住折腰臣服,磕头跪拜。

  连呼吸都不知何时屏住,化妆室内空气本就闷得令人发慌,夏归楚憋得一阵眩晕,他应当和这尊神像拉开距离的,不要这么近,会被吞噬。

  他便往后退,想要坐上梳妆台,换他来俯视自己的杰作,可这时神像却动了。

  曹南宗拦腰抱起夏归楚,将男人从台上抱到自己腿上,压入怀中,在他耳旁轻声道:“夏归楚,我收回那句话。”

  手上的化妆刷噗地坠地,夏归楚怔愣一瞬,忘了挣扎反抗,只是顺从本能反应脱口问道:“……什么?”

  “我不祝你幸福了,你也不要对我说什么幸福……”曹南宗顿了一下,“幸福,很残忍的一个词。”

  那天他发“要幸福啊“时是真心的,可当类似的话从夏归楚的口中说出,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祝福。

  谁说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哈哈,”夏归楚干巴巴地笑,这才试图挣脱曹南宗的怀抱,“可我是真觉得你和乔秘书在一起会很幸福啊,你看你和他多合拍,你念上句经文,他立刻能给你接下一句,你静坐,他冥想,你想双修,他马上脱光给你……”

  粗俗的话被忽然浓厚起来的白檀香截去,曹南宗不由分说扣住夏归楚的后脑,吻住他的唇,吞没他的舌头,凶狠得不像在亲吻,更像是一种对夏归楚说错话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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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归楚:美吧?我化的(得意)。

  曹南宗:美吧?他只给我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