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然明亮。
装潢有种微妙的熟稔，鼻尖还能嗅到宋怀然身上特有的寡淡熏香，封净手往床的另一边摸了把，冷的。
摁开手机看了眼，下午两点半。
他爬起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腰下床，腿还有些软。
……不仅是腿，整个人都有种被掏空的错觉，封净并没有类似的经验，猜测这大概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
后来是怎么从温泉回到房间的，封净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潜意识里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宋怀然这么个推拉惯犯，昨晚一从鬼界回来就那么主动——甚至在鬼界就开始亲他。
可是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呢？
他觉得记忆好像出现了混乱，依稀从阎王殿出来，穿过熙熙攘攘的鬼市，接着就渡过了忘川河。
然后……宋怀然就开始亲他。
封净头痛欲裂，用力拍了拍脑门。
“怎么了？”身边突然响起宋怀然的声音。
封净抬头，看到宋怀然端着托盘进屋。
上面是几碟小菜，他将木托盘放在桌上，关切地抚上封净额头：“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股凉幽幽的气息渗进脑海，封净的头痛瞬间得到缓解，他的神经放空片刻，看到宋怀然温柔关怀的目光，有种被蛊惑的错觉，突然就放弃了思考。
“……没有。”封净摇头，欲言又止，“就是感觉，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宋怀然垂眼，笑着为封净抚平衣领褶皱：“既然想不起，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用着急。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封净哦一声，简单洗漱后坐下拿起勺子，搅了几下米粥，忽然道：“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宋怀然勾唇点头，眨了眨眼：“你后悔了吗？”
封净喝了口粥：“没，就测试一下我昨晚究竟是不是在做梦。”
宋怀然笑意更深，坐在封净对面，一手托着下巴看他吃东西。
封净淡定自若地端碗喝粥，一边喝一边玩手机。
微信里有两条赵祁的未读。
【？】
【我小舅子为什么跟你睡一块？】
封净皱眉，单手打字：【你哪个小舅子？】
对面几乎是秒回：【哟，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挤眉弄眼. jpg】
傻屌。封净没理他。
他继续慢悠悠吃着东西，嘴唇突然被顶了一下。
封净移来目光，是宋怀然给他剥了个虾。
他迟疑地张口，把虾咽下后才道：“我发觉你有点儿——”
宋怀然笑道：“怎么？”
封净摇头，不好形容，可能是他母单二十五年不习惯小情侣的世界，宋怀然看起来还适应得挺好的。
喂完这个虾宋怀然倒也没继续干这种肉麻的事，只剥了放到碗里，封净一边吃一边和他闲聊：“那几十万魂魄，你已经把他们超度了吗？”
宋怀然摇头：“没那么快。这些魂魄惨死一千多年，怨气很大，要做罗天大醮才行。师姐在准备道场，早起算过日子，三天后做科仪。”
封净点头，筷子戳了戳枣泥糕，尝了一下挺甜，夹起一块递到宋怀然嘴边。
后者倒是坦然张嘴，探头来咬。
封净手腕一转，若无其事将枣泥糕送到了自己嘴里。
宋怀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摇头露出个无奈的笑。
“师姐主持？”封净面不改色，又夹了一块伸到宋怀然嘴边。
这回宋怀然学聪明了，他握住封净拿筷子的手，先把糕点咬下才道：“我。”
封净道：“你不是要去找那个什么魔王？”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一部小日子的恶搞漫改剧，开着玩笑：“勇者道士。”
宋怀然这个对网络文化一窍不通的新时代古董显然是不懂馊梗的，认真解释道：“严格来讲，魇停虽然是天魔，但并不是统辖一方的王，这么称呼他有失偏颇。”
封净：“……行吧。管他是什么，你不去抓他？”
都被镇压在第十九层地狱的能是什么好鸟，保不齐比苗秋儿还危险，而且被关了那么久，保不齐心理更变态了。
宋怀然浅浅叹了口气。
封净：“很难办？”
“这二十万亡魂不能留太久，但渡化他们会消耗我很大精力。”宋怀然揉了揉眉心，“魇停一事，只有暂时推后。”
封净闻言，放下筷子认真道：“那我去帮你找他。”
宋怀然立刻摇头：“你现在不是他对手。”
“那你教我，我帮你渡化亡魂。”
“更不行，此事考验修为，目前除了我没有谁能做到。”
封净皱眉。
“不要担心，能应付过来。”宋怀然伸手抚平封净眉心褶皱，语气温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何况现在有你在我身边。”
封净瓮声瓮气：“在你身边有什么用？屁用没有。”
宋怀然定了几秒，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也不是这样讲。双修能稳固我的识海，等罗天大醮结束，我们可以——”
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封净脸色瞬间十分精彩：“……行吧……牛逼。”
虽然有点怪异，但他并不排斥那种亲密行为，精神上的快感比他偶尔的自|渎更甚百倍。
何况昨晚也是一滴也没有了。
这样的亲密还避免了和宋怀然拉扯上下问题——虽然他们还没有真正拉扯过——封净想当1，最好是纯1，鉴于对象是宋怀然，也能退而求其次接受0.5。
0.5是底线。
尽管前面有过几次出格行为，但那时更多是想诈宋怀然，他对于自己要在另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这件事，心理建设其实没有那么到位。
“今晚也做？”封净擦着嘴问。
宋怀然正喝着茶，突然呛了一口。
“这几天不行……主持这样大的科仪，要保持清净。”他掩饰地咳了声。
封净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为什么昨晚要跟我做？”
宋怀然还没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卧槽”。
赵祁前排吃瓜，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哆嗦指向封净和宋怀然：“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宋怀然立刻起身，使了个法术把所有残羹冷盘垒进托盘，端庄道：“我先走了，你们聊。”
说完跟风一样飘下仙斓岭。
赵祁摸了摸自己被吹乱的发型，双手背在后腰，用夸张的步态“哦哟哦哟”地跨进门槛来到封净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
“你癫痫犯了？”封净冷着脸毫无感情地开口。
“观摩一下新物种。”赵祁坐在宋怀然先前的座位上，匪夷所思地盯着封净，“事先说明我之前说你和宋怀然都是开玩笑，但你他妈的是不是当真了？你不是钢管直男吗？”
封净语气混不在意：“钢管是直是弯，要根据需求来定。”
赵祁的眼光惊疑不定落到封净小腹。
封净：“……你找死？”
“不是，”赵祁脸跟便秘七年似的无比别扭，“你真跟宋怀然在一起了？”
封净装傻：“自从遇见他以来不是一直在一起？”
“再装就不礼貌了。”赵祁故作严肃。
封净站起来，边伸懒腰边往外走。
赵祁赶紧跟上，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老子早上爬起来看到你昨晚上发的消息，给你回电话，居然是宋怀然接的卧槽，他说你在睡，让我不要打扰。你知道我这个心里有多惊涛骇浪吗？”
封净慢悠悠道：“不是正好重刷一下你那肮脏的心脏？”
赵祁充耳不闻：“我这大半天都在回忆过去，咱俩也认识十来年了，你说凭咱俩这么稳定的、特别的关系，你这基佬是怎么抵御我的魅力的？”
封净在台阶上驻足，偏头打量他几秒，幽幽道：“大概因为你确实穷得稳定，丑得特别。”
赵祁：“…………”
你妈的，基佬都嘴贱，他早该看出来封净不正常了|
结束这个话题，封净简短和赵祁聊了最近两个月发生的事，后者听得连连惊讶，最后忍不住吐槽：“宋怀然练的不会是葵花宝典吧。”
封净想反驳的，但思考了几秒却发现自己还真是不敢确定。
过去的接触里他倒是出现过几次生理反应，但宋怀然好像……没有？
赵祁挥手在他面前做了个抓取动作：“收！不要在我面前脑补黄色。”
封净不置可否，眼神飘到远方，中堂广场上燃夜宗弟子正在扫除积雪，中央搭建的法坛初具雏形，周边黑色幡旗迎风猎猎，在被霜雪覆盖的山林里极其显眼。
秦怀枝也在，她微垂头颅，正和身旁的弟子交谈着什么。身姿端正，后颈露出一截纤细白皙，大概察觉到旁人目光，她随即偏头望来，神色淡漠疏离，在看到封净后轻蹙的眉宇才有了些许松动。
“姐。”封净叫她。
秦怀枝点头，抬手示意几名弟子退散，目光在封净身上逡巡，忽道：“这是怀然的衣服。”
赵祁在旁挤眉弄眼。
封净一哂，目光略不自在：“昨晚回来的，来得急没带衣服。”
“晚饭后我让人给你送几套来。”秦怀枝淡淡道，不再揪着不放，倒是对封净身上的变化很感兴趣。
尤其在听到封净是自学成的以后，更是露出一种极其微妙的神色。
“修行一事最忌急功近利，你确实天赋异禀，但也要慢慢来。”秦怀枝思忖片刻，“明天起，每日早上六点到后山与同门一起吐纳练功，巩固根基。”
封净说好。
接着他又道：“我去给爸妈上柱香。”
但秦怀枝似乎在出神，盯着地面随意摆摆手。封净走了，赵祁等了一会儿才试探道：“怀枝姐？”
秦怀枝抬眸望向他，目光平静澄澈。
“我都来这么久了，你也指导指导我呗。”赵祁厚着脸皮道。
秦怀枝淡淡开口：“可你确实没有修行天赋。”
赵祁做作地扼腕叹息。
“快冬至了。”秦怀枝突然道，“你还不下山？”
赵祁笑了笑：“我这不是在追你么，要是半途而废，回头你把我忘了怎么办？”
秦怀枝眼睫轻颤几下，轻声道：“我一心向道，绝无俗念。”
“你们燃夜宗又不是什么断情绝爱的门派，”赵祁无所谓道，“你一心向道，我一心向你，哪里冲突呢？”
秦怀枝淡如静湖的神色出现一丝破裂，无奈指余，她极轻地叹了口气。
“而且宋怀然不也跟封净在一起了吗？”赵祁举例补充。
秦怀枝缄默片刻，道：“不一样的。”
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她却没再讲下去。
这场谈话封净并不知晓，他领了香烛纸钱，轻车熟路去往栖灵地，却诡异发现自己无法靠近父母的坟墓。
有人在这里设了一个小结界，把他父母的坟墓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