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一较真,祁炎立刻就收了自己的那点脾气。

  只是还有些恼羞成怒,扣住余景小臂吻过去,被对方偏头躲开。

  祁炎微微皱了皱眉,再拉扯走去卧室。

  被褥柔软,躺下便陷了进去。

  论嘴上功夫,祁炎根本不是余景的对手。

  吵不过余景,也冷不过余景,干脆就直接动手。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查监控是不可能查监控的,即便当晚人在办公室,也一定是随时保持信息畅通,什么“来不及看手机”这种借口也就嘴上说说,真要较起真来根本不能细想。

  再说,调办公室的监控还得走公司流程,要是工作人员嘴上没个把门的,隔天指不定八卦满天飞。

  他们这一对在公司里已经挺出名的,也不用再引人注目。

  灼热的吻落在眼角,衣料摩擦发出簌簌轻响。

  微凉的指尖划过耳后,按着发根插进发里。

  祁炎的动作温柔,余景也没再继续追究。

  只是当袖口扫过他的侧脸,呼吸间能闻到淡淡的香——是洗衣液的味道。

  余景皱了眉。

  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抵触。

  手肘拄着身体,挣开祁炎的桎梏,猛地把人推开。

  祁炎猝不及防跌坐在床边,愣在原地。

  余景很少有这样直接的拒绝,干脆利落。

  而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许的愣神,停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放下按在自己身侧。

  “我们冷静一下。”

  说罢他起身离开,带走方寸间氤氲着的暧昧,和那一缕熟悉的淡香。

  -

  余景不知道是出于直觉,又或者是单纯矫情,家里用的分明就是一款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洗衣液,也能从中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试图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件小事。

  暗生疑窦只会使双方陷入信任危机,而失去信任,往往是关系崩塌最初的征兆。

  祁炎或许只是压力太大,不回信息也可能是一时忘了。

  毕竟余景自己也有意念回复的时候,扫一眼信息就忙着手头上别的事情,等到重新想起来都已经过去好一会儿。

  应该是这样。

  绝对是这样。

  祁炎不会故意不回他信息。

  没必要,也没理由。

  可如果有了一个理由呢?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个头,就仿佛毒蛇吐信般,毒液流经血脉,随之遍布全身。

  余景心里一惊,倏地停下脚步。

  抬眸看向周围,发现自己没目的地走了许久,脑子里想着事情,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昨天和连珩喝酒的酒馆门口。

  下午时间,店里正闲,老板从里面搬出来一人来高的彩灯招牌,余景见着了,便过去搭了把手。

  老板姓周,三十来岁,不是b市人,但家落在这。

  对方有点自来熟,和余景没说几句话就喊人进屋请喝酒。

  “这么做生意得亏本。”余景打趣道。

  “不指望挣钱,”周老板亲自给他调了杯果酒,“度数低,喝着玩。”

  酒吧和用餐区是分开的,这小店主门面不大,里面倒是宽敞。

  喝酒的地方没开灯,有些暗。

  幽幽的灯带营造出朦胧暧昧的场景,余景不常来这种地方,有些不习惯。

  只是今天心情烦躁,干脆闷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

  周老板倒腾好他的彩灯招牌,又折返回来给自己也调了一杯。

  “怎么?心情不好?”

  余景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很明显吗?”

  周老板抿了口酒,也笑道:“明显。”

  余景也笑不出来了。

  都来酒吧喝闷酒了,装也没什么必要。

  他心里只觉得郁闷,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尽,动作有些急促,咽下时有轻微的晕眩。

  等几秒钟,那股眩晕感过去后,酒香慢慢从喉间上涌,带着清新的果味薄荷,有些提神醒脑。

  余景诧异地睁开眼睛:“这是什么酒?”

  -

  周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对房地产市场颇为了解。

  余景惊讶于他怎么跑来开餐馆,周老板回答他时摆着一副参透人生的恬淡态度:“因为爱情。”

  余景:“……”

  挺有故事的一人,余景和连珩提了一嘴。

  他发的信息过去,也就是随口一问。

  只是下一秒,连珩直接回过来一通视频。

  “哎,”余景找了个亮点的地方,把手机略微平举一些,“干什么呢?”

  连珩开着后置摄像头,镜头没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跑在前面的一个孩子。

  “带孩子呢!”

  镜头里的小姑娘穿着红棉袄,扎着双马尾,看起来不过五六岁。

  大概是听见连珩说话,蹦跶着从几米开外折返回来,奶里奶气地问道:“连叔叔,你在跟谁说话呀?!”

  连珩揉揉她的脑袋:“是余老师。”

  于是小姑娘又奶呼呼地拖长声音问候道:“余老师好——”

  余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小姑娘他认识,是连珩的前上司、也就是上一任队长的女儿。

  三年前,对方因为执行任务牺牲。此后每到逢年过节,连珩自己家里走完一趟就要往老队长家里跑,这小丫头见着他比见着谁都要亲。

  今年也是一样。

  “那你带她玩吧。”余景说。

  “玩一下午,都快回家了,”连珩把镜头转过来面向自己,又道,“你怎么了?一个人去喝酒?”

  “没怎么,”余景也不知从何说起,“也就回去了。”

  “等一等,”连珩离镜头近了些,“我现在就过去。”

  -

  陪小丫头疯了一下午,晚饭前后,连珩把人交还给她的妈妈。

  再打车过来酒馆,虽然尽量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但仍然让余景等了快有半小时。

  连珩赶到时余景已经在喝第二杯酒。

  不仅如此,身旁还坐着个明艳的姑娘,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

  “借口吧?”那姑娘说,“别想骗我。”

  余景面露尴尬:“没骗你,是真的。”

  “在聊什么?”连珩在余景另一边坐下。

  余景惊喜地转身:“你来了。”

  隔着一个余景,姑娘抻着脖子,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大理石的吧台边,认真打量了连珩一眼,再对余景道:“看来还是真的,你眼光不错。”

  余景:“……?”

  好像存在着一些没有明说的误会。

  连珩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嗯?”

  余景硬着头皮道:“不是他。”

  连珩托着腮,笑眯眯的:“也可以是。”

  “告辞,”姑娘翻了个白眼,“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端着她的高脚杯施施然离去了。

  余景好气又好笑:“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就‘也可以是’?”

  连珩装傻:“说了什么?”

  余景憋了憋,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

  连珩的到来,让余景又成功下肚一杯果酒。

  虽然度数很低,但醉意还是有点上脸。

  脑子晕乎乎的,话就容易往外秃噜。

  连珩费心费力套了半天的话,直到天色转暗,路灯亮起,这话也只套出来了一半,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但是他知道,和祁炎有关。

  对方总是很轻易地就能牵动余景的情绪。

  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轻微的举动如蝴蝶振翅般,在余景心底卷起惊涛巨浪。

  是有多在意。

  连珩有些悲哀地看着余景,看他垂着眸,轻轻叹气。

  如果你抬头看一眼我呢?

  连珩忍不住这么想。

  你那么聪明,或许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

  只是,当余景真的抬起头时,连珩却几乎是同时将目光错开。

  他有些惊慌地蜷起一个指节,恐惧、紧张,最终都会归结于自嘲且无奈地苦笑。

  “我不知道怎么办。”

  余景茫然地说着,丝毫没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骤变。

  连珩闷了半杯烈酒:“想开点,你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互相体谅一下。”

  每次余景和祁炎闹矛盾时连珩都这么劝。

  绝对中立、绝对客观、且不动脑子。

  余景沉默不语。

  离开他吧。

  可每次余景和祁炎闹矛盾时连珩又都这么想。

  他让你难过,他有什么好?

  连珩能列出祁炎的一百零八个缺点。

  但那没用。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连珩说的话算个屁。

  余景不会和祁炎分手,永远不会。

  连珩仰头把剩下的半杯烈酒闷掉。

  辣嗓子。

  烧得他心疼。

  “祁炎好像……外面有人了。”

  余景的声音微不可察,连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对方脸颊被酒气熏得通红,皱着眉,似乎比连珩还要迷惑。

  “……”

  连珩端起杯子,准备喝口酒压压惊。

  结果杯底朝天了,一口都没喝着。

  空了。

  他回过神来,“嗒”的一声搁下杯子,又是沉默着对视。

  许久,连珩开口。

  沙哑的嗓子差点没破音:“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