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奈奈站在那里。
她似乎是跑着来的, 总是精致梳理整齐的发型被风吹乱,翘起些许碎发,化了妆的漂亮脸蛋上面部表情也因为运动而不那么平静。她粗粗喘着气, 有些焦急地打断云雀恭弥的话语。
对于令人敬而远之的云雀恭弥, 立花奈奈这会儿却一点也不怕得罪似的。
清原结花有些惊讶。
毕竟立花奈奈讨厌她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而且,按照刚才那些为难住她的女孩子们所说的话,也是立花奈奈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她们的才是。
立花奈奈花了好几秒钟才让自己平稳下来,她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 一鼓作气开口。
“抱歉云雀学长, 老师找清原同学有事,可以把她借走一会儿吗?”
云雀恭弥看向立花奈奈,随后轻哼一声,收起浮萍拐。
临走时, 他给了清原结花一个眼神:“明天中午再迟到就咬杀你。”
清原结花一个激灵, 飞快朝云雀恭弥离开的背影鞠了一躬:“是!我绝对不会再迟到了!”
这样的姿势持续几秒后,清原结花小心翼翼抬起脸偷看,确认云雀恭弥的确走远后才舒了口气站直身子。
立花奈奈还没有走, 她站在那里看上去正犹豫着什么。
清原结花搞不懂立花奈奈这样做的原因, 她也不想利用神明的特权弄懂这件事儿。
只是就现在而言——
“谢谢你来救我, 立花同学。”
清原结花笑吟吟地说话,眉梢眼角弯起来。面对她的道谢和善意的神情,立花奈奈的心头一刺, 对自己的厌恶更加、更加地弥漫上心头。
“喂,你是笨蛋吗?!”立花奈奈忍不住朝清原结花大声道。
清原结花呆呆地看向她:“……欸?”
立花奈奈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飞快地左右环顾一周,确认附近没有来人后, 她朝清原结花走近一些。
她压低了声音,瞥开目光说:“你知道的吧。”
她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
清原结花没有应答,等待着立花奈奈的后话。
焦灼后逐渐跌至冰点的安静气氛中,立花奈奈深吸一口气:“是我说了你的坏话,替铃木她们转交那封信。甚至,也是我告诉她们你走错路来了这里。”
清原结花轻轻点头:“我知道哦。”
她如此云淡风轻的回答,令立花奈奈不禁蹙了蹙眉。
“既然这样,你和我说谢谢,是在讽刺我吗?”
她的长指甲扣进肉里,手心传来的痛觉就像是她对自己惩罚。
立花奈奈后悔起来。
要是铃木她们真的动起手来,那么清原结花作为无辜者,受到的疼痛要比这来的多几百几千倍。在心中厌恶着自己,立花奈奈还是抬起脸来,别扭又担心地打量清原结花。在确认她身上没有伤痕后,才稍微安下心。
清原结花比立花奈奈矮上半个头,她微微仰脸,无邪地说:“但是,立花同学你来救我了不是吗?”
立花奈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别在意啦立花同学,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玩了啦,她们在说你的坏话哟。”清原结花说着说着,露出忿忿的、打抱不平的神情,“真是过分。”
不知过了多久,立花奈奈觉得快要过掉一个世纪,懊悔的心情无比地蔓延开来。
“……我喜欢狱寺同学。”她咬住下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吐出这句话来。
“喔、喔!”
清原结花情不自禁站直身子,咽了咽口水,仿佛被表白的对象是她。
立花奈奈眼皮颤了颤,继续往后说:“清原你刚来的时候,狱寺同学对你很特别让我感觉到嫉妒……所以,我告诉了铃木她们。所有喜欢狱寺同学的女孩子受过她们的警告之后,再也不会靠近狱寺同学。抱歉,清原,你不需要原谅我,我知道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立花同学,以后不要这样做就好了哟。”清原结花抬手摸摸立花奈奈的发顶,“知错就改是好孩子呀。”
立花奈奈诧异地看向她。
“况且,我能感受到的。”清原结花接着说,“你和刚才围堵我的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呀。”
也许是清原结花的语调太温柔,或许是她的手心在这寒冷的初冬里显得太温暖,立花奈奈睫毛颤了颤,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对不起。”
看见她挂着泪滴的浓密睫毛,清原结花一时间无措起来。她手忙脚乱的,从校服裙口袋里拿出手帕,小心翼翼为她沾去泪水。
“啊啊。别哭啦立花同学,我真的没有放在心上的,而且,是结花我大获全胜哟。”
清原结花虚晃着挥舞看起来无力的软绵绵拳头,笑眯眯地安慰立花奈奈,“真的真的啦,所以,立花同学不用道歉,我没有受伤。而且立花同学以后不要这样就好啦,万一伤害到别人就不好了。”
立花奈奈吸了吸鼻子,看起来乖顺了不少。
“那个,虽然由我说这个很奇怪啦。”清原结花抬起手指挠了挠脸颊,“立花同学如果喜欢隼人的话,或许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会比较好哦。那个……怎么说呢,因为喜欢这样的情感是很宝贵的,如果不迈出脚步任它无疾而终,岂不是很可惜嘛。”
立花奈奈看着清原结花略显稚气的可爱脸庞,不由得有些愣神。
就在清原结花左右晃着脑袋眨眼睛时,立花奈奈忽然开口了。
“清原,我……觉得你很好。”
她深吸一口气,“喜欢你。这样可以传达的话,就不会可惜了对吧。”
一阵从不远处传来的凌乱的脚步声忽然滞住,匆忙赶来的三位少年看着眼前的情景手足无措——
同班的立花同学正对着结花进行“表白”?!
立花奈奈转身看见愣在那边的,自己暗恋已久的狱寺隼人时,并没有产生窘迫的心情。相反,因为这件事情,她反倒释怀了自己扭曲的单恋。
她这几个月来一直一直注视着的喜欢的男孩子仍旧如此耀眼。立花奈奈比任何人都清楚狱寺隼人不会喜欢上她,当然他也不可能喜欢上铃木那帮人。她偷偷瞄了一眼神色慌忙的清原结花,忽然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所喜欢的狱寺同学,才能被狱寺同学喜欢。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手被牵住了。
清原结花用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用指甲恰疼的手心嫩肉,轻声地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话语说:“立花同学,你值得任何人的喜欢哟。”
她说完这句话,捏了一下立花奈奈的手心。
“我明白了。”立花奈奈笑了一下,“快过去吧,清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清原结花这才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脸,因为太过耀眼而稍稍愣住了一瞬。
她点点头说:“立花同学也快些回教室哟。”
清原结花朝不远处驻足停留,一时间不知所措的三位少年的方向跑过去。
沢田纲吉默默偏转一点点脸,他开始怀疑自己带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来到这里是不是白担心一场。午休时,他实在放心不下,本打算偷偷跟着清原结花一块儿去那边看看,却没料到上周小测成绩差得太过分,和山本武一起被抓到老师办公室去了。
好不容易从办公室里溜出来,却发现清原结花的位子上空空如也。
就连笹川京子和黑川花也不知她的去向。
沢田纲吉将他的担忧告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之后,两人脸色瞬间变化,三人达成共识一起去教学楼后面的空地找清原结花。
可他们过去时,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几乎将整个学校翻遍——沢田纲吉想起风纪委员会所在的那栋楼,抱着最后的希望前往后,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确认清原结花平安无事后,三位少年也终于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呀?”清原结花双手背在身后好奇问道。
狱寺隼人眼神飘忽着,支支吾吾看上去奇怪极了。由于两人签订过契约的缘故,清原结花若是想知晓他的心情,几乎不用耗费神力去读心,不过她几乎不这样做——单单凭借直觉,她就猜测到狱寺隼人的想法。
“隼人在在意吗?”她单纯地眨眨眼,“因为立花同学对我说[喜欢]吗?”
被戳中心思的狱寺隼人脸一下子爆红起来,“啊?不不不不、怎么可能!”
过于明显的表现令向来天然的山本武都一眼明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喂!你在笑什么啊!”狱寺隼人恼羞成怒地瞪山本武。
山本武爽朗笑着,摆摆手示意狱寺隼人消气:“嘛嘛,毕竟结花很可爱啊,被喜欢也很正常吧!”
“哈?”狱寺隼人眉头蹙起来,“棒球笨蛋,难道你也喜、喜……”
“那当然啦。”
山本武几乎没有停顿犹豫地承认下来,令在场的人都呆滞住——
除了两位当事人。
清原结花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轻拍了一下山本武的手臂:“喔,我也喜欢阿武!”
这一来,所有人都沉默住了,甚至包括了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山本武。
他棕色的眼瞳忽然认真起来,就像是平时面对棒球比赛时那样神色严肃。
狱寺隼人碧绿色的瞳孔猛地一缩,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头蔓延开来。
沢田纲吉直觉感到没有那么简单,粉发少女蹦蹦跳跳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和互相喜欢的人交换心意的模样。
不出所料,清原结花小步轻快来到几人前边,忽然转过身来。
“还有隼人和阿纲——”
她笑眯眯地说,“结花永远喜欢大家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