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得见那个, 对吧。”
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钻入清原结花耳中,她诧异地抬起脸,赤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男人的模样——
黑色头发被束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状, 额前留了一撮看起来有点儿奇怪的刘海, 他一身黑色传统制服,只是裤腿是灯笼形状,显得有些怪异。
清原结花仔细看清后,意识到眼前的人年龄并不大,大约也只是高中生的年龄。
只是这发育的也太好了吧, 能不能分她一点身高……
她感觉自己仰着脸看他, 脖子都快断掉了。
少年这样问话,令清原结花沉默下来。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呀?”清原结花弯了弯嘴角,歪头装傻。
少年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一双看上去慵懒意味十足的眼睛紧盯着她。
忽然,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 轻轻笑了一下。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少年礼貌问话,直至看到清原结花点头回应, 才来到她身边空座上坐下。
少年坐直身子时比清原结花高上一节, 他平视着正对面的车窗玻璃, 冷不丁开口:“像那样的东西,很恶心对吧。”
清原结花呼吸停止一瞬,她同样注视着对面的玻璃, 没有给予回答。
恰在这时,电车进入隧道, 她从倒映的玻璃里看清自己和身旁少年的脸,以及在少年身边的那个非人生物。
那只怪物正伸着触手缠绕住身旁的少年, 它一点一点收紧绕住少年的脖子。
清原结花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将手伸向那只触手。
少年却抬手握住清原结花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修长的眼睛弯了弯。
他稍稍抬起一根手指,就在眨眼之间,缠绕在他脖间的怪物便成了灰烬。
清原结花欲言又止,惊讶地抬眼看向那个少年,而少年却面不改色,同样回视着她。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问出这话那一刻,清原结花眉间微微蹙起,零星碎片记忆浮现出来。
她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
-
“喂喂,结花,你在想什么呢?”
夜斗伸手在清原结花面前晃了晃,这才让女孩子回过神来。
她双手托住脸蛋,看上去有几分呆滞地眨眨眼。
清原结花与夜斗面对面坐在东京市区里的最不起眼的快餐店,平时总是元气满满笑眼弯弯的女孩子这次难得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夜斗觉得奇怪,忍不住注视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寻答案。
清原结花轻轻叹了口气:“夜斗,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经历?”
“啊。”夜斗托起茶杯喝了一口大麦茶,猫咪似的眼睛移了移,“很正常吧,每天见到这么多人,有些既视感但记不起来很常见吧。”
听他这么说,清原结花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中隐隐的不安和困惑还是没有挥之而去。
电车到站时,那个人告诉她他的名字。
——「夏油杰」。
尽管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曾经见过,清原结花还是很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名叫夏油杰的少年与她并不是萍水相逢或是擦肩而过的缘分,只是那呼之欲出却被封印住的感觉实在令她难受。
下电车之后,清原结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像那日在梦中和陌生少年宫侑签订契约,醒来怎么也想不起来内容似的。
无论她怎么苦思冥想,依旧得不出答案。
于是清原结花决定不再去想,她非常大力地拍向脸颊,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两只小小的红色巴掌印。
毕竟现在是难得和夜斗出来见面的机会,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呀。
如是想着,清原结花长长吐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脸来。
“对了夜斗,这个给你!”
她从身旁皮质座位上拿出之前和沢田纲吉等人一起购买的伴手礼,递给夜斗。
夜斗从刚才清原结花不留余力给自己两巴掌的冲击中回过神,下意识接过清原结花递来的东西。
“呜哇,结花你……”他露出感动的神情。
清原结花一脸自豪:“是结花大人用兼职的工资买的哟,说实在的夜斗,感觉打工来钱更快啊……要不你也和我一起来打工吧!”
夜斗别过脸,叹气道:“结花,你现在真的一点神明自尊都没了啊。”
清原结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面前的咖喱猪肉蛋包饭送入口中,毫不在意地说:“神明也要活下去嘛,不过幸好当时夜斗帮忙,我现在神力也在慢慢恢复惹!”她撸起袖子一副加油干的动作。
“那就好。”夜斗露出稍显正经的表情,通透如碧空的眼眸看向清原结花的,“这段时间没有消息我还担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一切顺利就好。”
清原结花用力点点头:“夜斗呢,最近怎么样?”
提到这个夜斗忍不住叹气:“就那样呗。”
清原结花投去同情的目光,安慰道:“没事的夜斗,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对了,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事吗?”
夜斗像是习惯了,倒也没有失意多久,很快转了话题。
清原结花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
“果然还是逃不过夜斗神的眼睛,结花实在是佩服!”她双手抱拳,“其实结花的确有事相求嘤。”
夜斗扬了扬下巴,意是说来听听。
清原结花接着说:“其实我最近总是遇到光靠神力消灭不掉的妖怪,所以……我想和夜斗大人学习体术。”
夜斗不解歪头:“……学习体术?结花你?”
“喂!干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啊夜斗!”清原结花忿忿道,她轻哼一声十分自信,“其实结花我的运动神经还是很强哒!”
夜斗随意敷衍,就差把[不相信]写在脸上:“好的。”
“我会付给夜斗报酬的,就当是兼职嘛。”清原结花双肘撑在桌面上,凑近了些,“而且夜斗本来就是武神,这也算是业务范畴内嘛。”
“啊啊,知道了。”夜斗答应下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清原结花又送了一口蛋包饭到口中,正色道:“事不宜迟,吃完饭就出发。”
晚餐过后,清原结花借着去厕所的由头主动结账,接过小票时她莫名舒爽。
果然靠自己赚钱然后消费才是最快乐的。
夜斗看着粉发少女悄悄握拳的背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他走上前,轻轻一拍她的肩膀:“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夜斗晚上常住的一个废弃神社,年久失修的缘故,夜幕落下整片大地都被笼入黑暗。
清原结花忍不住朝夜斗身边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我说,夜斗,实在不行你就来我的神社住吧。”清原结花因胆怯咽了咽口水,“这也太黑了吧,我都看不清夜斗你的脸!”
“一个神社可容不下两个神明啊,笨蛋。”
夜斗抬手轻敲清原结花的脑袋,他突然‘啊’了一声,“来了。”
随着夜斗的话,面前出现一小束光,光芒消失后,罩住月色的薄云散去,清辉让视线得以清晰。
于是清原结花看清眼前的人。
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浅黄色短发,一双漂亮的蜂蜜色眼睛看过来。
“结花,这是雪音,我的神器。”夜斗自然地介绍道。
被称作雪音的男孩子视线偏了偏,看起来有几分害羞内敛。
清原结花不是武斗的神明,因而没有收神器的习惯,可她也清楚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够被收为神器——
可是,他明明才那么年轻。
她不由得想,雪音还没有经历过美好的青春时期就离世,心中浮现出悲伤来。
“雪音。”清原结花轻轻唤出男孩子的名字,然后他偏转过脸庞,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看过来,“我叫结花哦。”
她笑起来,看上去明媚极了,像是一束光,照进晦暗的少年心中。
雪音脸上浮现出一小团浅浅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夜斗瞬间明了雪音心中的想法,顺手揽住他的肩膀,对清原结花说:“走吧,我们去前面训练。”
“训练?”雪音不明所以问道。
夜斗点点头,顺口解释:“结花她要学习体术。”
“……你教她吗?”雪音语气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这让夜斗感到颜面扫地,恼羞成怒道:“不然你教吗?!”
清原结花噗嗤笑出声,忍不住说:“看来夜斗和雪音关系很好嘛。”
“……才没有。”雪音转过脸,别扭地否定。
三人来到夜斗所说的场地,那是一个废弃的道场,虽然看起来破旧,地方倒是宽阔,用来训练正好。
雪音蹲在一旁看着他们,夜斗与清原结花则站在场地中间。
“结花,看着我的眼睛,试着去理解我的下一步动作。”
认真起来的夜斗与平时截然不同,气场都变得凛冽帅气起来。清原结花明确目标,同样摆出认真的神情,按照夜斗的话语一一思考照做。
月色下,少女动作从最初笨拙,一点一点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
隔日,学校。
清原结花转动着酸痛无比的肩膀和手臂踏入教室,她坐到位置上,发现后座的笹川京子和黑川花都不见踪影。
就在她弯下身挂好书包时,清原结花注意到自己的桌洞里出现一封信笺。
一如往常的三人组也在那之后走进教室。
看见坐在位子上发呆的清原结花后,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不约而同走向她。
“早上好,结花酱。”沢田纲吉主动向她打招呼。
清原结花看上去少见地心不在焉,过了好几秒她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早上好呀大家。”
心思细腻的沢田纲吉立马捕捉到她的反常:“发生什么了吗,结花酱。”
“诶。”清原结花摸了摸后脑勺,“没有啦。”
她顿了顿,又问,“那个,三号教学楼后面的空地是怎么去呀?”
“哎,我们就是三号教学楼,后面的空地就是从上来的楼梯往右拐进一个小道就是了……不过,结花酱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在少年们的凝视下,清原结花心虚地别开眼。
“……散步。”她说,“我打算去散步。”
也太不会说谎了吧结花酱,谁没事做上那边去散步啊!
沢田纲吉在心里默默吐槽着,结果旁边的山本武竟然信以为真了。
“哈哈哈,那我可以一起去吗?”山本武一脸天真地问。
狱寺隼人皱皱眉:“哈?你凭什么去啊。”
沢田纲吉嘴角抽了抽,不对吧狱寺同学重点也不是这个啊。
三号楼后面的空地,是初中部不良少年少女的聚集地,总之被叫到那种地方去大部分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是,结花酱为什么要隐瞒呢。
沢田纲吉暗暗猜测着,担心地看向清原结花。
女孩子弯着嘴角,这会儿已经换上和往常一样无懈可击的可爱笑容。
预备铃声响起,沢田纲吉惴惴不安回到位子上,视线不时往清原结花身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