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什么?”

  关笑语近在伸手可触的眼前,

  她的声音却仿佛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传到黎放歌耳中时已经变得破破碎碎、模糊不清。

  关笑语面色苍白,就好像问出这个问题就耗尽了她全部精力。

  黎放歌怕面前的娇花会像脆弱的玻璃般一触即碎,便压住想将对方揽入胸口的右手。

  关笑语的手温随同她疑问出口骤然降至冰点,

  她收回看向落地窗的目光,看到黎放歌难以言说的痛苦模样。

  袒露心迹对她而言很为难吗?

  还是自己的保护并不足为信?

  或者——不, 她不相信才说出要一起抵抗所有试图分散她们的人的之后,黎放歌便失去信心, 即便没能够二次分化, 即便这个时候她难免低沉和失落, 甚至是沮丧和消极,但是她不应该这样话说到一半就停止,这不是揪人的心吗?

  “黎姐姐说过的,你不会再被分化这件事击垮。所以, 你不能够在这个关头——退缩。”

  关笑语蜷起手指, 紧紧地勾住黎放歌的手, “我当然会, 肯定会——”她顿了顿,继续说, “一定会跟姐姐一起对抗所有妄想分开我们的人。”

  所说的话很笃定,可在黎放歌的注视之下,她的语气却有点虚。

  关笑语料不到黎放歌会这样敏锐, 哪怕她只有一瞬间的动摇、一刹那的想要退让, 却还是被她觉察到了。

  “关笑语,因为姐姐早已经,属于你。”

  黎放歌看着关笑语憔悴却不失迷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她勾住她的手的力道那样清晰, 她还以为她就要原地枯萎。“姐姐只想永远属于你。”

  关笑语闻言笑了, 她苍白的笑容中带着娇羞,

  坦诚如她,直接如她,却在这样的时刻害羞。

  黎放歌只觉莫名,一时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她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不信吗?”

  关笑语的脸上渐渐有了淡淡的血色,“黎姐姐,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这话一出口,她神情中的娇羞更浓重了一些。

  啊!

  直接的关笑语又回来了。

  退让、成全黎放歌和别人在一起不是真正的她。

  比起那种牺牲自我、无意义地成全的爱,黎放歌还是更想要她这样带着占有欲的喜欢,任性、无礼但更真实、可爱。

  “证明?”黎放歌有点头大,

  刚刚为了安慰就快要破碎过去的娇弱未婚妻,情急之中,她将真情实感和盘托出,却没想到还会被要求证明脱口而出的话。

  “嗯!我要黎姐姐证明你只想永远属于我。”

  “关笑语,你果然不相信姐姐。”

  黎放歌知道,关笑语并非不相信。

  而是,此时此刻,她想跟她建立更深、更牢不可破的联系,好一起对抗已经在来路上的那些想要分离她们的势力。

  至于关笑语想要她如何证明,黎放歌已经心知肚明。

  但那怎么行?!

  黎放歌对那件事没信心,但她高傲的自尊依然不允许她承认自己不行,所以便不露痕迹地甩锅说关笑语对她的信任不足够。

  “黎姐姐,标记,永久标记我。”

  关笑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她轻而易举地避开黎放歌的黑锅,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赤/裸/裸地要她,此时此刻此地就要——

  她眼神坚定,语气坚定,这就是她想要的证明啊;这就是她会脸红的原因啊。

  黎放歌忽然明白了关笑语的苦心,跟她光用说的相比,她却更直截了当地要用实际行动表现“如果一定要别人的帮助才能二次分化,姐姐只能接受你的帮助”。

  “关笑语!——”

  “黎姐姐,如果你因此再昏迷过去,或者——”

  黎放歌微微偏头不由分说地凑过去,贴住关笑语因为激动而红润起来的花瓣唇,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后面的假设话,不用再说下去。

  就那样默默地贴了许久,她们都睁着眼睛,因为距得太近以及眼睛里都是对方的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确认关笑语的话已经被彻底逼退,黎放歌在退回来。

  沉默帷幕一般垂落,罩住了面面相觑的她们。

  最终,是黎放歌打破了无声:

  “姐姐不会死。天狼星系还没有任何人因为信息素冲突失去过性命,不是么。”

  “可上次——”

  “这件事,等你感冒好了再安排。”

  黎放歌尽量说得像是在安排工作,

  她怕她现在就会对还没完全缓过来的关笑语做出非礼的事情。

  “黎姐姐,你大可不必担心,只不过是小小的感冒,我们没时间了。”

  “谁说的?我们有一辈子!”

  黎放歌捧住关笑语的脸颊,语气仿佛承诺一般郑重。

  她的自尊不允许她的穿书半途而废,她不只要完成任务,还要和关笑语携手活到一百岁。她有这样的信心。

  “黎姐姐,一辈子吗?”

  “当然!黎姐姐一辈子都是你的——”

  关笑语冷不防地亲住她,像她刚刚亲她一样,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一阵密不透风的缠绵,卧室里填满了秋天和春天交杂在一起的气息,

  关笑语的手自然而然地滑到黎放歌胸前的扣子上,急得她忙捉住她的手,“关笑语,不行!”急促的声音中透出惊慌。

  “为什么不行?都说了只是小感冒。”

  关笑语的声音贴在黎放歌的前胸,热乎乎的。

  “姐姐没吃午餐,永久标记需要力气不是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笑语大声地笑场。她的笑声像春天的海浪,又快乐又活泼,又明亮又张扬。

  黎放歌看着捶床大笑的她,也窘迫地跟着笑了。

  原则上确实是这样,永久标记本就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即便在顺利的情况下也需要五六个小时起,不顺利就更难说了。

  现在她可是每天少吃一顿都不行的Alpha,且不说永久标记能不能行,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准备到位。

  “哈哈哈哈哈……姐姐——姐姐真是——可爱死了!”

  可爱?!

  从来没有人对她用过这样的词语,

  关于她的褒扬从来都是风华绝代、九天神仙、不可方物、倾国倾城、貌美无双……

  可爱这种夸奖,黎放歌觉得过于失真。

  关笑语笑出眼泪,

  好不容易止住笑,她说:“黎姐——姐,那我们,我们现在吃饭去吧。”

  “关笑语——”黎放歌更窘迫了,她的人生何曾受过这样的调侃!

  “黎姐姐,我想要你全身心都属于我。”

  “嗯。”

  这么直接,果然非常关笑语。

  黎放歌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关笑语是不愿意等的类型,午后,她拉着黎放歌,说什么都要尝试。

  最终,预料中信息素冲突没有发生,剧痛和昏迷也没有发生,

  因为黎放歌释放的信息素最终并没能令关笑语的生殖腔张开,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Alpha所释放的信息素无法令Omega的生殖腔张开,那么这个Alpha便无法永久标记对方,更别说在对方的生殖腔内释放更多的信息素,使其信息素中的生殖细胞与Omega信息素中的胚胎细胞相遇结合继而孕育新生命——

  永久标记失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化沮丧和尴尬为相爱力,一遍遍地全心全意地抚慰对方。

  从床上到浴室,从浴缸到墙边,从花洒下又返回床上;从下午到傍晚,再从傍晚到天黑——

  她们疯狂到完全忽略掉陈翘艺无比执著的敲门,彻底了错过了每天固定的晚餐时间,直到彼此的每一滴力气和爱意都全部献给了对方……

  “黎姐姐,今天你好像特别努力哦!”

  “你这是在说平时姐姐不够努力?”

  她们依偎在乱糟糟的大床上,半裹着被香汗濡潮的被子,房间里到处弥散着放纵地享乐的浮糜气息。

  “也不是的,嗯,就是——”关笑语轻轻地将潮湿的发丝挽到耳后,“啊——现在我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就是什么?”

  “黎姐姐今天特别特别的疯狂。”

  黎放歌不知道这算是赞美还是嗔怪,

  但从关笑语的语气中判断,她应该是喜欢的。

  “如果不是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有了,”黎放歌环在关笑语后脖颈的右臂动了动,她细长的手指往下滑,轻轻地、带着亲昵地在她的下巴上捏了捏,“姐姐现在还想再疯狂几次。”

  其实她也已经努力到近乎虚脱,想再疯狂几次完全是她的高傲在支撑着她大话。

  关笑语一侧首,咬住黎放歌那捏着她下巴的手,调皮的笑声跟着泄露出来。

  黎放歌误以为关笑语在用行动叫嚣“那就再疯狂呀别光用说的”,

  于是她一个翻身,牢牢地将关笑语掌控,然后亲下去。

  就在她认真起来的那一刹,关笑语开始求饶:“黎姐姐,我肚子好饿!”

  黎放歌怔住,跟着就笑场了。

  这场以“哈哈哈哈哈哈”开始的欢爱,最终也以“哈哈哈哈哈哈”结束。

  笑罢,黎放歌坐起身,右手食指轻轻戳在关笑语红扑扑的左颊上,“肚子饿了,看来你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

  “嗯,大概是刚刚出了一身热汗。”

  现在,关笑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刚盛放的桃花,整个人粉得格外娇美,气色就像早春三月的晴天一样灿烂。

  “这都是姐姐的努力——”

  “谢谢黎姐姐的努力,下次你一定要更努力才行哦!”

  关笑语在调侃她没能够永久标记她,

  原本那是沉重又敏感的事情,却轻轻地被她调皮中带着笑意的话语化解。

  黎放歌轻轻地捏住关笑语的脸颊,“既然不满意,姐姐只好现在再来一次!”

  说着她俯下身,作势现在就要更努力,

  关笑语噗嗤笑着,倏地翻了个身。黎放歌扑了个空。

  两个人在床上又追闹了一会儿,然后冲了个澡,她们真的都已经饿扁。

  “做/爱是体力活。”

  走出浴室的时候,关笑语轻轻地撩了撩黎放歌帮她吹干的长发。

  “关笑语,那刚才姐姐岂不是在干苦力?”

  “姐姐不是在干苦力,是在——”

  “??”

  “——我。”前面的那个字,关笑语比的是口型。

  黎放歌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身心的愉悦轻而易举地消弭了永久标记的挫败和饥饿感带来的焦灼。

  “什么我?”她坏笑,做出没看懂关笑语口型的疑惑表情。

  “黎姐姐,我们快去吃饭啦。”

  “可姐姐更想吃——”后面的那个字,黎放歌也比的是口型。

  “不要啦不要啦,吃——吃不饱的。”相同的字,关笑语继续比口型。

  她们笑着闹着,你追我赶地出了房间。

  已经快九点钟,印小优早下班溜出去玩乐了。

  平时总是忙不不停、仿佛时刻都在的陈翘艺也不见了踪影。

  静悄悄的楼下被黎放歌和关笑语的笑闹声打碎。

  客厅里空空的,餐厅里也空空的,灯光下,桌子上那把小雏菊、不知名的野花、葛根花以及金银花和烟花混杂在一起的花束显得格外安静。

  穿书这么久,黎放歌第一次走进自家厨房。

  关笑语为她做杯子蛋糕的那次,她也仅仅走到厨房门外。

  厨房宽敞、明亮又整洁,所有的餐具都闪着洁净的光芒。

  黎放歌不得不承认,印小优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她佩服所有能够将自己的工作场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人,这样的人工作能力多半也无可指摘——

  “黎姐姐,你会做饭吗?”

  “我——”

  不会令人很难堪,黎放歌说不出口,“我们出去吃吧。”

  她连吃的放在那里都不知道,这样说着,她还是将双门冰箱拉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排放着熟食、蔬菜、水果、甜点,酱料和饮料——

  “有慕斯蛋糕欸,啊——小优姐做的巧克力慕斯最棒啦!”关笑语说。

  “是么。”黎放歌对这没什么印象,她比较少吃甜点,偶尔会吃一两个杯子蛋糕。

  “黎姐姐不知道吗?”

  黎放歌将切好的慕斯蛋糕取出来。“不知道。”

  厨房里也有餐桌,关笑语接过去,将蛋糕放在餐桌上。

  她们打算泡红茶,却怎么也找不到茶叶,最后只好用冰箱里瓶装的茉莉花茶取代。

  两个人坐在餐桌的同一侧,不同于餐厅里的大长餐桌,厨房的餐桌是六人桌,位置很紧凑,橘色的灯光下,坐在一起很温馨。

  “确实不错。”黎放歌尝了一口,继续低头吃下去。

  “黎姐姐,你吃东西的样子很美,我有跟你说过吗?”

  “关笑语,不要说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诶,不要这样不配合好不好!”

  “不如你夸点别的。”

  “我好喜欢和黎姐姐一起吃东西,跟姐姐在一起好像吃什么都很快乐。”

  “是么。”黎放歌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跟关笑语在一起,不论吃什么都很开心。

  她们边吃边聊,最终却越吃越饿。她们决定出去吃海鲜。

  结果却在餐厅里遇到了刚坐下去准备点单的关笑颜和白芍,她们显然是在约会。

  关笑颜依旧是冷然的扑克脸,白芍开心地招呼关笑语和黎放歌加入,

  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她们也没客气。

  落地窗旁的座位上,两对姐妹面对面地坐着,气氛古怪又不失自然。

  其间,虽然白芍的心情不错,也有积极地配合关笑语一起活跃气氛,但这依然是沉闷的一餐。不过,每个人都吃了很多,好像大家都很饿,就连关笑语吃得也比平时多很多。

  最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关笑颜看向妹妹,“今晚吃这么多?”

  “刚刚运动过,很饿啦。”

  “你什么时候开始运动了?”

  “黎姐姐出院之后。”

  姐妹俩一个问得认真,一个答得认真。

  关笑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黎放歌。

  白芍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巧呢,我们也刚刚运动结束。”

  一旁的黎放歌,刚入口的香槟差点喷出来。

  关笑语听八卦不嫌事大,“大姐姐大姐姐,所以你和我姐,到底谁更厉害啊,你们谁——谁?”谁和谁之间的那个字,关笑语很自觉地比口型。

  “你猜!”白芍一脸得意地笑看向关笑颜。

  关笑颜面色早已恢复冷然,就像她们说的是跟她无关的事情。

  告别的时候,关笑颜问,“什么时候去鹭京?”

  她显然是在问黎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