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随着余笙一声又一声的倒吸凉气, 血珠子不断从针尖下的皮肤里渗出来,没一会整块皮肤都变得又红又肿的,余笙疼的整张脸都发白, 额头, 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
因为精神太过集中, 眼瞳似乎有些涣散,每次下手前的手都在剧烈颤抖,可饶是如此,她依然没有停下动作, 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沿着画的线条咬着牙一针一针地扎下去。
“这么疼呀?”颜汐替她擦了擦脸颊边上滑落的汗珠,指尖怜惜地撩起一绺汗湿的发丝送到嘴边轻轻亲吻, “啧,怎么办,你的血,好像让我有些兴奋了。”
余笙手下一顿, 一滴更大的血珠从针尖冒了出来,她镇定了下心神, 暂时屏蔽了颜汐的骚扰, 全神贯注努力完成这幅她和颜汐共同创作的作品。
没被搭理,颜汐瘪了瘪嘴, 摄像头对准了余笙的脸, 拔高了声音解说道:“来, 给未来的影后拍个纪录片,影后, 抬头让大家看看你是谁。”
余笙自然没反应,这时候颜汐也不生气, 她继续自导自演自嗨道:“原来是我们万众瞩目的余笙余影后,你在做什么呢?”摄像头又移到了余笙的手上。
纹身已经基本成型,但因为余笙手生,再加上因为疼痛而手抖,饶是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完全偏离了颜汐所画的纹路。
线条歪歪扭扭的,皮肤红肿不堪,出血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血迹模糊到看不出原先的形状了,但对于设计师颜汐来说,还是勉强能认出自己的名字的。
指尖隔空虚虚描绘了一遍YX,颜汐对着摄像机口齿清晰地介绍道:“观众朋友们,看到没,这是颜汐的标志,刻上这个印记就代表着这是颜汐的所属物,虽然以后这个标志会量贩生产,但现在!就是现在!邀请大家一起见证颜汐标志的诞生!这也是第一个烙印上颜汐标志的颜汐所属物,余笙!是不是呀,余影后,你是不是我的?”
余笙疼的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的起皮,虚弱地喘着气,根本说不出来话,但颜汐却觉得好玩,真跟电视旁白一样,得吧得吧说个不停,一个人说着还不过瘾,最后还佯装生气地板着脸逼问余笙:“怎么不说话,不承认你是我的所属物了,那你纹我的名字干什么,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现在后悔了还能改哦。”
掀开眼帘,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视线从颜汐的脸上挪到了摄像机的镜头,余笙艰涩地勾了勾唇,慎之又慎地说道:“是,我是你的。”
板着的脸没绷住,扑哧笑出了声音,颜汐又问道:“你是我的什么?”
余笙眼眸晃了晃,询问的视线望过去:“你想我是你的什么就是什么。”
闻言,颜汐的脸迅速沉了下来:“你是什么我怎么知道,难不成还要我动脑子猜?”
从她不耐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快,余笙立刻顺从地接话:“是你的,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你想要我是什么就是什么的,我是颜汐,是颜总的余笙。”
颜汐十分享受她这种毫无下限地捧着自己的感觉,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满足表情,掐着余笙的下巴凑过去亲了她嘴角一下,宠溺地拍了拍脑袋,五指成梳插在她的发丝间:“真乖。”
她俯下身,亲吻了下那块纹身,唇瓣下余笙微微瑟缩,她唇角的笑意扩大几分:“你也就是这时候最有魅力。”
余笙眼睑下垂,看着颜汐盯着那块印记的痴迷眼神,慢慢攥拳,像是要紧紧抓住什么。
……
“CUT。”刘沁皱着眉,一边的实习导演大气都不敢喘,不断地后退,竭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不行还是被点名了。
“你过来,看这条可以吗?”虽然是问句,但她语气中的不满几乎要凝成实质溢出来,此时的实习导演哪敢说任何反驳的话,甚至不敢说话。
这条余笙被扔下海的片段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个远景,正片中恐怕连正脸都不会有,况且这场戏份据说还是临时加的,真正入不入正剧中都还两说。
但就是这条众人以为随便就过了的戏份却扎扎实实拍了将尽快三十条了,也就是说余笙被扔下海三十多次了。
为了保证连贯性,她连湿衣服都没换,刚才被救生员捞出来之后就像是没甩干就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破抹布,揉成一团还浠沥沥的往下滴水。
虽然只是初秋,但海水冰冷,余笙有只穿了单薄的一层夏装,湿透之后紧紧地贴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鸡皮疙瘩一直就没消下去。
就算是不知名的小演员,被如此针对怕是也忍不住为了命抗争下,但余笙,却任劳任怨完全配合。
正主都这么忍气吞声,即使心疼,一旁的小助理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远远看着余笙被打捞上来,赶忙拿了来不及烘干的毛巾和到处搜罗来的小毯子,跑上前去尽数裹在了余笙的身上,一下子就把人团成了北极熊。
小助理一边送上热水,一边眼含热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余笙,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被余笙一脸严肃地制止了,但还是一脸不服气的表情,鼓包着腮帮子气哼哼地眼巴巴看着余笙。
模样太像小仓鼠了,余笙被逗笑了,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分点,提口气走向导演。
小助理如临大敌,急忙紧跟在后面。
嘴里叭叭叭喊着:“余姐,头发还没擦干,头发!”
余笙一把夺过毛巾,瞪了小助理一眼示意安静些,对方小鹌鹑似的耸了耸肩膀,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刘导,怎么样,如果还是达不到您的标准,那正好我就再来一条。”余笙冻得面色发青,唇瓣隐隐发紫,顶着一头海藻湿哒哒的头发走路一摇一晃的,就连实习导演都担心她随时会晕倒,更别提她身后的小助理了,这话一出来整个人都一激灵,震惊地看着余笙,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但咬牙切齿地说道:“余姐,不能再来了,你的身体遭不住了,医生早就在那候着给你打葡萄糖呢,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余笙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视线扫过机器,看向导演:“或者刘导能不能指教下,刚才那部分应该怎么拍合适些,我按照您的想法再来一条。”
“不就是掉进海里嘛,还能掉的再怎么自然点?”小助理小声吐槽,小心翼翼用手去拉余笙的衣角,生怕她一个冲动真的又去跳一次海。
直面余笙的惨状,刘沁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视线冰冷地扫过余笙的小腹。
她沉了声音:“是不满意,你会不会拍戏,你以为整部剧就只有取材生活那几个片段?怎么,稍微偏离点你就演不出来了,不行我就只能……”换人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刘沁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小助理气的直发抖,下意识就要冲上去理论,被余笙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的手就像是冰块,又冷又硬,紧挨着皮肤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小助理盯着余笙的眼睛刷的就红成了兔子眼,比余笙还要委屈:“余姐,她故……”
是个人都能看出刘沁是故意的,更何况风暴中心余笙,众人只是没想到余笙竟然这么能忍,三十多条一句抱怨都没有,甚至确实每一遍都比前一遍要好,心态完全没崩。
先前片场就有很多人在说,余笙确实就是萤幕外的女主,对这些虐身但却铺垫了自己向上台阶的把戏早就习以为常。
传言越来越嚣张,越来越真实,就象是有战地记者躲在余笙家的床底下写实时报道。
风言风语不是没传到余笙的耳朵里,但就跟这次导演的刻意为难一样,她根本不在意,还能一笑而过。
看着余笙苍白如纸的脸庞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连小助理都怀疑余笙是不是那些长舌妇口中的那种只要地位和金钱不要命的人了。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将不靠谱的猜测扔了出去,下意识伸手去抓余笙的袖口,但却抓了个空。
余笙凑过去仔细研究了刚才拍好的片子,抬起僵硬的手将鬓角粘着的湿发拨开:“是我没表现好,重来吧。“
“重来重来重来,都重来多少次了,哪有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陪你这么耗着?”刘沁看着她泰然处之的模样就心生不满,后槽牙摩得咯吱咯吱响。
片场一片沉默,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无端端引流了怒火。
就像是看待价而沽猪肉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了余笙一通,看着她因为全身湿透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而显现出来的完美身材的优秀曲线,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涌上来,直直从喉咙里冒了出来:“这谁给弄得搭配,有没有搞清楚人物心境,她是娱乐圈的婊.子,刚从几个老总家里出来,穿的能这么齐整么,这么体面干什么……”
眼看着刘沁怒火越来越盛,有个年轻的小姑娘被推出来顶锅,吓得豆大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唯唯诺诺说道:“对、对不起,导演,我马、马上换。”
“换什么换,怎么,进了人家老总的门,人家还会专门给她准备新衣服不成?”刘沁大步上前走到余笙跟前,粗鲁地一把撤掉了身上披着的保暖的毯子,随手拽过她的袖子“刺啦——”一声,衣服顺着衣袖的线缝处应声而裂,露出里面被冻得红的发紫,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的皮肤,“搞把剪刀来,这里、这里都要做的真一点……”
声线微微颤抖,刘沁发了疯似的想要扯烂余笙小腹前的衣料,但被海水浸湿之后反倒变得结实不少,余笙的肌肤都被勒出红印了,衣服丝毫没事,她不耐地想要翻开余笙的衣摆,咬着牙憋着一股劲,但衣摆却被余笙死死守护住,刚才一直在意的图案被严严实实遮盖住,刘沁恶狠狠的目光毒辣地审视着余笙,后者完全不被她的气势所吓到,冷静地回视回去。
“怎么,不配合吗?”刘沁恶狠狠地用导演的身份压制,眼看着余笙的神色一点一点的动摇,按着衣摆的手指渐渐松了力道,就在刘沁一鼓作气正准备施力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像是突然将阴沉的天空劈开一条缝隙,投下一片瞬间让人眼前一亮有能让人觉得温暖的阳光。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颜汐不知何时来到片场的,手里还提着一盒子满记的糕点,交给刘沁的同时顺势拉下了她拉在余笙衣摆上的手,脸上挂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我记得你喜欢这家店,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刘沁看着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面色依旧阴沉,但在看到颜汐的瞬间,力道就已经减轻了,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你排的?”
颜汐挑眉,脑袋凑得更近了些,笑着说道:“当然是助理啦。”
她手指抵着刘沁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就将她往后推了推,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扫过余笙毫无血色的唇瓣,视线落在紧跟在她身后小助理身上,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颜汐向前两步,轻抬手,指尖自然地抚过小助理的脸颊,微俯下.身,涂抹了蜜桃唇釉的唇瓣擦过她的耳朵尖,伴随着一阵清幽雅淡的香气,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小助理耳畔响起。
“我说今天怎么突然想过来看看,原来是有磁场在吸引我,刘沁,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都不通知我,妹妹叫什么名字,嘟嘟妹妹吗。”她鼓着脸颊模仿小助理脸上的婴儿肥,自己先笑出了声音,“真可爱呢。”
余笙拽了一把小助理的胳膊将人挡在身后,在外人看来这完全是一个老母鸡保护小鸡不被老鹰抓走的姿态,严防备说道:“颜总,这是我的助理,不是片场的演员,才来没几天,还不懂事。”
“您需要什么我来吧,她还有事。”余笙回头,眼神示意她一边去,“我之前的剧本被海水打湿了,你去联系工作人员帮我再要一本。”
小助理担心地看着她,不愿意走。
视线来回扫视了两眼两人之间的互动,颜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收回手,冷哼一声:“行了,果然没眼色的东西,难怪惹得刘导这么不高兴。”被拒绝自然烦躁,颜汐没好气说,“既然导演都说你拍不好那就别拍了,还有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这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滴,我投资的剧就穿的这么破破烂烂,传出去这不是打我颜汐的脸?。”
她说话的时候,余笙的视线就没从她的脸上下来。
进组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和颜汐完全没联系。
她也尝试过打电话,但不是无法接通就是自动转接助理,就像是她以往的床伴。
只能被单方面召唤,却没有主动送上门的资格。
太想她的时候就用工作麻痹自己,畅想自己每坚持一分就距离颜汐近一步。
如今看到颜汐,一直压制在心底的思念骤然疯长,几乎要戳穿身体,她甚至无法控制身体,无意识地走上前,疯狂地想要触摸对方。
“行了行了,知道自己讨嫌,还不赶紧走远点,搁这碍刘导的眼呢。”颜汐不耐看她这幅表情,嫌弃地摆手。
还没走的小助理眼前一亮,表情凝重地深思熟虑了一瞬后,当即给刘沁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转身拽着余笙就跑了。
刘沁还想说点什么,被颜汐一根手指堵住了嘴唇,彻底噤声了。
颜汐绕着刘沁转了一圈,走到她的身后,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重重下压,指尖拨弄着她的耳垂,突然一下子抽出她挽在脑后头发上的簪子,发丝直直垂下,尖锐的簪尖沿着脸颊滑到下颚,抵在她的喉管处慢慢下压,轻声道:“她是我的,不需要你帮我调.教,刘沁,是太久没打交道了吗,需要让我帮你回忆下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瞬间刘沁真实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意,她身子微微颤抖,脖颈间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而是颜汐真的为了余笙威胁自己,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凉居多一些。
“我,我没有……”刘沁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脖子上的威胁加重,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动脉跳动的声响,上下牙关咯吱咯吱打着颤,接下去的话就像是被堵在了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听说,这场戏是临时加的?怎么,剧本这么好改的吗?那我最近新看上了个小花,也在你这个剧组呢,要不刘导给加点戏份?”颜汐收回簪子,踱步到刘沁面前,簪子灵活地在她五指间来回打转。
“是备用的镜头,之前有,只是可能不会用到,所以就没写进剧本里。”刘沁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眼睑下垂,眼神躲闪着不敢回视颜汐的眼睛。
“那也就是说,拍也行,不拍也行咯。”颜汐歪着头,从下往上专门去看刘沁的眼神变化。
刘沁自然下垂的手握了握裤缝,半晌沉默后,点了点头,声音沉重:“是,可以不拍。”
“正好你不是愿意为我省钱,那就算了吧。”颜汐冷笑一声,随手将簪子插在刘沁衬衫前胸的口袋里,转身大跨步离开了。
刘沁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不甘心地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都要渗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