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时, 胡葵曾给陶知爻留下一撮狐狸毛,并告诉他:“有事就将它点燃,我会收到信息来帮你。”
但此时那狐狸毛却自动燃烧了,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情况正常的样子。
但此时, 陶知爻还无暇细究。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将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最惊恐的自然要数刘老板和那侍者了, 一个担心火烧了他的拍品, 另一个也担心火烧了拍品。
“老宋,这是怎么回事啊?”刘老板紧张地问宋曜兴, 他好心带他们来看,莫非陶知爻还要蓄意纵火不成?
“误会误会。”陶知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要放火的意思。
只不过刘老板现在属于应激状态,一脸的警惕和防备,陶知爻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而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萧闻斋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是磷火吧。”
众人一愣。
“什么?”
“刚刚的火, 应该是骨头中的磷元素造成的。”萧闻斋指了指那七龙棺, 一脸认真地向众人道, “磷和钙都是人体骨骼的重要元素,很多荒野坟地会看到无名的「鬼火」飘动, 其实就是磷化氢在高温和天气干燥的时候自燃而产生的现象。”
“我刚刚闻到那棺材里除了金丝楠的木香,还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萧闻斋说着, 去看那宝岳府的侍者,“你们的鉴定专家应该说过,这副棺是用过的吧?”
那侍者呃了一声,说实在的, 他也不知道啊。
他就是个打工的,哪懂得那么多东西。
“你刚刚碰过棺材吧?”萧闻斋在众人的注视下, 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看着陶知爻。
陶知爻迟疑地点了点头,“稍微碰了一下。”
他检查那七龙棺是否有脏东西附着的时候,习惯性用手指去感受了一下温度,因为有阴物接触或者附身的物品,往往会有一种透骨的阴寒在里面。
萧闻斋点了点头,看向刘老板。
刘老板现在,倒是放松了不少。
他倒也是听说过一些磷火的知识的,听萧闻斋这么一说,也就放心多了。
“我还以为是真的闹鬼了呢……”他打了个哈哈,伸出手和陶知爻握了握,“抱歉哈小哥。”
他不好意思,陶知爻更不好意思,边跟刘老板晃悠着手,边满眼意味深长地去看萧闻斋。
萧老师,你可真能忽悠啊。
疑惑被“解决了”,大伙儿也不再久留。
等其他人都往前走了,萧闻斋才压低声音,侧首在陶知爻耳边轻声道:“和你学的。”
陶知爻想起自己忽悠黄焖鸡真人的事儿,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等出了宝岳府大门,陶知爻找了个借口,和宋曜兴以及唐文绍道了别。
此时牵涉胡葵,而且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后面涉及的情况显然不简单,而他们两个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家,又不懂方术,连自保都难,没必要趟这浑水。
就在这时,头顶一阵羽毛的扑簌声,陶知爻明显感受到一股阴气,立刻警惕地抬起头。
空中云雾渐浓,将本就不甚明朗的月光掩去了大半,黯淡的月色莫名多了一股寒凉,让人心底发悚。
就在这时,云层被破开,一缕金光朝陶知爻冲了过来。
“哎,是你。”陶知爻下意识地伸出手,身旁几人就见一只乌鸦扑闪着翅膀,缓缓地落在了陶知爻的手臂上。
弯曲的爪趾轻轻扣着陶知爻的手臂,在降落的时候还知道收拢羽翼,显得十分通灵。
而乌鸦落下来的一瞬间,陶知爻就和它那对闪烁着黄金色泽的瞳孔对上,然后便发起了呆似的,木愣愣地站在原地。
“闻斋?”宋曜兴轻着声音喊了萧闻斋一声,后者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只不过虽然他让宋曜兴不用担心,但萧闻斋自己胸口的砰砰闷响却从未停过。
过了片刻,陶知爻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跟猛地回过神似的闭上眼睛甩了甩头。
刚刚他和乌鸦对视的时候,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张地图和一个声音。
那声音告诉他,要去东岳那边找胡葵,而地图所标的位置,和他们参加东岳庙会的地方非常接近!
联想起之前黄焖鸡真人说的线索,估计胡葵是带着它去寻找幕后黑手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麻烦。
“宋老、唐老,您二位先回吧。”陶知爻没多解释,只托着那只乌鸦,对二人道。
宋曜兴和唐文绍对视了一眼,两人明智地没有多问,但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些什么。
“小陶,如果我买的东西有什么能帮上的,不要客气!”宋曜兴上前一步,十分积极地道。
唐文绍也点头做了同样的表示,他的命还是陶知爻救的呢。
陶知爻也没跟他们客气,一会儿百分百会遇到危险,前路未知,他不敢托大。
陶知爻跟宋曜兴要了他随身带着的那串星月菩提,又跟唐文绍借了一只红脸的脸谱面具。
所谓星月菩提,其实是一种植物的种子,种子通体纯白,上有大量的黑点如同繁星,而种子经过打磨后会留下一个圆形的小孔洞,形似满月。黑点围绕在孔洞周围,整体呈现出众星捧月之态,所以称之为“星月菩提”。
宋曜兴手里的那串星月菩提盘玩了很多年,浆色是一等一的漂亮,菩提珠上的星点如针孔般细密均匀,而月洞有放射状的裂纹,这些都是多年盘玩的极品菩提的标志。
虽为佛教之物,但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方法去使用,本身摆在那里,星月菩提就有辟邪之效。
而那只红色脸谱面具,陶知爻拿出钥匙,在唐文绍震惊且有些心疼的目光下,轻轻刮下来一层上面的红色油彩。
“小陶,你这是做什么啊?”宋曜兴见老友一脸的肉痛,但又不好说什么的表情,于是帮忙问道。
“哦!这个脸谱上的油彩用的是上好的朱砂。”
陶知爻一句话,众人就明白了,朱砂么,辟邪的,大家都知道。
陶知爻回答时,也明白了宋曜兴发问的原因。
他将刮下来的朱砂粉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捧起面具还给了唐文绍,“放心吧唐老,我就取了一点点,没有刮伤整体的漆面的!”
唐文绍伸手接过,见那脸谱上的红色色块的确毫发无损,漆面完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刚刚还说得非常大方,但实际却表现得小气巴巴。
都老大不小的了,多丢份儿啊。
想到这,唐文绍伸手,从腰带上扯下来一串玉佩。
他本就习惯穿长衫,身上挂着玉佩香囊什么的反而不突兀,而且协调的很好,陶知爻之前略扫到过一眼,却没注意。
但现在一看,唐文绍的玉佩中心有一小块红珠,他之前看到下意识以为是玉或者玛瑙宝石一类。
可现在看,却是一枚极品朱砂。
正想着,唐文绍已经将那朱砂抠下来了。
“来,小陶,这个拿着。”唐文绍将朱砂珠放到陶知爻的手心里,拍拍他的肩膀,又看看萧闻斋,“你们俩此行注意安全。”
陶知爻看向一旁,这一眼就和萧闻斋对视上了。
其实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带萧闻斋去来着……
而萧闻斋的目光在陶知爻的眼底流连了片刻后,似是无心,又似是有意地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
“之前几次我都和你一起去了……”
陶知爻心念一动,决定还是把人带上。
萧老师说得有道理,前两次去泰山那边的时候他都跟着自己一起去,万一暗中有什么东西把萧闻斋给盯上了,他跟着自己,陶知爻也好随时保护。
反而留在这儿,他对萧闻斋的情况一无所知,更容易担心。
两人商量了一下,算了算时间决定打车去,现在已经是晚上,高铁再转车要的时间可能更久,不如直接打车走高速到目的地来的更方便直接。
陶知爻去路边定位打车了,而萧闻斋则落后了他半步,不声不响地拿出手机,滑动屏幕解锁。
手机里有他下午随手刷到的一篇文章:《如何确定你喜不喜欢一个人》。
文章的第一条赫然写着:和ta撒娇,如果不排斥的话,你很有可能喜欢ta。
萧闻斋琢磨了一下他刚刚和陶知爻说“前几次他们都是一起去”的时候的心情。
的确不排斥。
但好像也没有很享受?
“萧老师,车到了!”陶知爻的声音远远传来。
萧闻斋抬了抬手以作回应,将文章界面关掉,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思索,和陶知爻一起坐上了车。
看来还得再多试验一下才行。
陶知爻一上车,司机就看到他手里抱着的大乌鸦了,立刻紧张地道:“哎哎哎,你们这养的什么宠物啊!?”
“哦师傅你放心,它很乖的肯定不会把车弄脏!”陶知爻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说着用手指戳了戳那乌鸦的头,“你乖乖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乌鸦仰了仰脸,收拢了翅膀,趴在陶知爻的大腿上,开始闭目养神。
司机见那乌鸦还真的通人性似的,也都愣了。
不过他想了想,“这载鸟还是有些……”
“我们多付一倍车钱给你当清洁费。”萧闻斋开口打断了司机的话。
司机张了张嘴,犹豫着道:“那,那行吧,但要是它不乖,在我车上乱飞乱拉屎,我可就不敢载你们了。”
陶知爻连连道:“不会的,不会的。”
“那你们系好安全带啊。”司机边说边纳闷儿地抓着脖子回头,心里还嘀咕呢。
刚刚那乌鸦怎么好像翻了个白眼啊……难不成自己看错了?
司机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上了路,此时夜露正浓,车内的暖气又开得比较足,陶知爻他们跑的高速,路又平坦又宽敞。
开着开着,司机就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怎么这么困啊……
“哎两位小哥。”司机想着,还是说两句话比较好,也好清醒些,“你们俩大晚上的去泰山干吗?”
陶知爻哦了一声,笑道:“爬山看日出啊,大伙儿不都说半夜上山,等到了山顶,太阳刚好出来么。”
司机啊了一声,“倒也是……你俩是大学生?”
“哈哈,您真有眼光。”陶知爻模棱两可地答了一句,司机还以为自己猜对了。
不过……他总觉得萧闻斋有些眼熟,怎么像是哪里看过?
司机边开车边思考,不时打个哈欠,很快,离泰安路口就只剩下一公里了。
但也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困意袭来,司机怎么眨眼都精神不起来,眼皮子越来越重,视线几乎蒙上了一层薄雾。
就在这时,车内响起一声嘹亮的“嘎——”
这声响尖锐刺耳,如同一盆冰水浇了那司机一头,他只觉得大脑瞬间清醒,五官感知再度清晰起来,下意识地把紧了方向盘,将车身回正了一点。
而也就是这一瞬,一辆泥头车从陶知爻他们的车旁呼啸而过,车内的几人几乎都听见了玻璃窗的震动之声。
再看那开远的泥头车的后视镜里,同样映出了泥头车司机惊魂未定的脸。
车辆减速,顺着匝道出了高速路口。
“吓,吓死我了!”出租车司机深呼吸了一口气,刚刚那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跟死神擦肩而过。
下了高速,也就剩二十分钟车程,很快,熟悉的景色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陶知爻下车前给司机转了清洁费,司机还有些愣神呢,显然还没从高速上那阵后怕里缓过来。
他呆坐了一会儿,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就见陶知爻怀里那乌鸦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像是憋久了一般舒展着羽翼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稳稳当当当地落在了陶知爻的肩头。
它微微歪过脖子,看了车内一眼,出租车司机恰好与它对视。
金,金瞳……
司机猛地清醒了过来,想起当时那一声嘹亮的乌鸦叫声,后背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不是那一声乌鸦叫,早就直接睡着了,真要细说起来,那诡异的困倦本就不太对劲。
司机哪里敢收钱,赶紧上支付宝把钱给陶知爻转回去了。
陶知爻扣了个问号。
司机连忙解释说车内很干净,就不需要收什么打扫卫生费了。
做完这一切,他再看向窗外,就见那乌鸦才缓缓回过了头。
回头之前的那个眼神,凌厉得他后背都发寒。
“说起来。”陶知爻回想起刚刚高速路上发生的事,伸手摸了摸乌鸦的毛,“刚刚是不是有东西跟着我们?”
乌鸦嘎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来今晚得有一场硬仗啊。”陶知爻轻轻啧了一声,仰起脸,看向面前连绵起伏的山脉。
虽说非年非节又是大半夜,但爬泰山看日出的游客平日里还是不少的。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陶知爻站在景区大门口朝里望去,发现里头几乎是空无一人的状态。
路旁有个仿古建筑的小木屋,屋檐上垂下来一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小卖部”三个字,也许是新换的木牌或者是刚上了一层漆,那红色在夜色之中也鲜明得很,几道半干未干的红色漆迹垂直滑下,留下鲜红的痕迹。
木牌在夜风中轻轻晃荡着,撞击在房柱上,发出沉闷的“笃、笃、笃……”,回荡在格外寂静的夜空里,不仅刺耳,而且有些渗人。
除此之外……陶知爻总觉得自己还听到了什么声响,叮叮当当的,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嘎——”
陶知爻肩头的乌鸦翅膀一振,扇动着飞到了景区大门的牌坊上。
“哎?”陶知爻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它。
乌鸦也正看着两人,一双金瞳微微闪烁了几下。
陶知爻试着叫它下来,可那乌鸦只闷闷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几声,却依旧收拢着羽翼,站在高处一动不动。
眼见着喊不动,陶知爻也不多费力气了。
现在胡葵情况未知,既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也不清楚她人在哪里,时间耽搁不得,他们每拖延一点,胡葵就多一分危险。
乌鸦站在高处,一双金灿灿的瞳孔像两个小灯泡似的,目送着陶知爻二人的身影远去。
两人的身形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而随着他们的背影一同变淡的,还有乌鸦眼中的金光。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血目。
乌鸦身体上的半边血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地消融了,从中露出一片森森白骨,另外半边身体的血肉脉络则清晰可见。
“嘎——”
乌鸦又叫了一声,扇动着半边羽翼和半边骨翼,背对着月色,朝远处的阴林之中飞去。
夜色之下,陶知爻和萧闻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陶知爻手里拿着手机,正开着导航寻找他刚刚从乌鸦眼中“得知”的位置。
虽然他之前就认出来,乌鸦眼中给的地图和地点是他们之前来过的东岳庙会那片地区,但此时走着走着,陶知爻就觉得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
“感觉树林比之前密了些。”陶知爻观察了一下四周,远远看到了红门宫的轮廓和普照寺的佛塔,确定了他们现在站的方位的确就是之前东岳庙会举办的地点没错。
萧闻斋也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处踩着的路上。
这段林子里的小路不是铺的沥青和水泥,而是用的一块一块间隔的石板,在景区里倒是也很正常。
但奇怪的是,此时萧闻斋脚下踩着的石板有半截是从土里翘起来的,而且上面还出现了明显的裂纹,要是翘起来的幅度再大些,估计都要从中间折断。
泰山景区游客众多,故而每年都有道路保养,石板的维护也囊括在内,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奇怪的情况。
而且……萧闻斋示意陶知爻看看前方,两人就见自己面前长长一条延伸出去的石板路,几乎每一块石板都是歪歪扭扭的。
“这地上是不是有一片土包啊?”陶知爻看着看着,就觉得地面似乎不是很平整,好像原本的地面上鼓起了很多小山包,将石板全部拱起来了似的。
陶知爻正想观察,可他蹲下来的时候,被一点萤火吸引了注意。
“萤火虫?”他下意识地吐出一句,可说完又发现似乎并不是,那萤火太大了。
萧闻斋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按住了陶知爻的肩膀,上前一步将人挡在自己身后,视线在四周看了一圈。
“好像……是真的磷火。”
陶知爻在萧闻斋身后站了起来,就见原本阴暗的密林此时明亮了不少。
但这种明亮,并未让他们有多少心安。
一朵又一朵火焰在林间跃动着,只不过这次和几个小时前他们在宝岳府看到的火不同,这次的火焰是幽蓝色的。
磷火漂浮,就好像上下蹦跶着的火焰小人。幽蓝的火芯中掺杂着一抹扎眼的白,让原本就刺骨的夜风又多了几分阴冷。
陶知爻抖了抖手腕,藏在他袖子里的那支玉笔悄然滑入手心,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但四下唯有呼啸的风声,以及树叶摩擦的沙沙响,除此之外,就只有磷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噗噗声。
不对……还有那个他刚刚听过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陶知爻感觉到萧闻斋轻轻碰了碰自己。
他嗯了一声,目光则是依旧盯着自己视线不远处的那几朵幽蓝色磷火。
直到萧闻斋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脑袋,陶知爻才往旁边看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一朵比周围都要大一圈的,蓝紫色的火焰正缓缓朝他们飘来。
那火焰速度很慢,一打眼看上去,颜色倒和刚刚胡葵的尾巴毛燃烧起来的颜色极为相似。
但虽然如此,陶知爻也没有放松警惕。
蓝紫色火团悬停在二人面前,便再也不动了。
陶知爻盯着它。
火团晃动了几下,闪烁出几多小火花,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想要挣脱出来一样,渐渐地,火团的形状变成了一只有好几条尾巴的狐狸。
“胡葵!”陶知爻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那火团晃动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这一次不再驻足原地,而是漂浮着渐渐远去。
往前飘了一段,那火团又停了下来。
陶知爻和萧闻斋对视一眼,两人往前走了几步。
那火团就和有感应似的,也跟着往前飘了几步。
这下,陶知爻确定了,这火团的确在给他们引导方向,而且是胡葵派来的。
“看来胡葵还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陶知爻说着,又想起来那自燃的狐尾毛,觉得哪儿有些不太对。
但不等他仔细思考,那朵紫蓝色的火焰已经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冷色的火光渐渐变淡,眼见着就要消失难以追上,陶知爻无暇再多想,和萧闻斋一起拔腿追了上去。
蓝紫色的火团在前面飘,两人在后面紧紧跟随,路上,四周围漂浮着的蓝白色火焰如同遇到猫的老鼠似的,纷纷向两旁躲开,为陶知爻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陶知爻跟着那火焰在树林间穿来穿去,耳旁是掠过的树叶沙沙与风声,似乎还有别的,第三种声音。
就是他在景区牌坊那里,听到过的第三种声音。
但他一心只想着快点找到胡葵,并没有多注意。
火焰逐渐停了下来,陶知爻和萧闻斋放慢了脚步。
就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一只白狐狸,它身上的毛发都变得灰扑扑的,显得非常潦倒,让人惊讶的是,这狐狸的背后居然有七条尾巴!
而那只白狐狸闭着眼睛,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陶知爻眼尖地发现,这狐狸的其中一条尾巴的尾巴尖儿上,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缺了一撮毛。
“胡葵姑娘!”陶知爻小跑了过去,蹲在七尾狐身边,他心中清楚,这只七条尾巴的白狐狸,应该就是胡葵的原型了。
地仙一类,如狐仙黄仙,只要能化成人形的,基本上不太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一来,化成人形在人世间行走做事都方便得多;二来,像这些原型为动物的仙家,是否能化出人形,其实是实力的一个分水岭。
能化成人形,其实身体素质基本上就与人无异,甚至还能因为原形取得一些小小的优势,就拿狐仙举例,狐狸天生艳美自带媚态,让她用人形去混娱乐圈,去当模特,甚至去谈恋爱,那都是得心应手水到渠成的。
再比如说杜兰若那只银狐犬,但凡它能修成人形,它就能吃巧克力。
而此时胡葵显出原形,显然是被迫的,这也说明她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否则也不至于连人类的外表都维持不住。
陶知爻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七尾狐的身侧搭了一下,感受到身体的呼吸起伏,他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活着。
陶知爻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来一瓶水精,给胡葵喂了一些,补充了些许元气。
过了片刻,地面上的狐狸缓缓醒转过来,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视线在陶知爻脸上流连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
七尾狐口吐人言,“小陶,你怎么来了?”
她语气里除了疑惑,似乎还有些着急。
陶知爻道:“你烧了送给我的狐狸毛,我看到后就猜到你应该是遇到了危险,所以过来了。”
可谁知,听了陶知爻这话,胡葵原本茫然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我这是在哪里?”她观察了一圈周围,四条腿费劲地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听到只要说狐狸毛的事情,胡葵说出了一句陶知爻怎么都没想到的话。
“我没有烧那撮毛啊!”
“啊?”陶知爻张大了嘴,一头雾水,“你没有烧?可那撮毛确实是自己燃起来了啊!”
一人一狐面面相觑,陶知爻正想着,就感觉萧闻斋拍了拍自己。
他以为萧闻斋有什么想法了,于是回头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萧闻斋没有说话,而是面色凝重地抬起手,缓缓指了指几人的头顶。
陶知爻和胡葵下意识地仰起脸,看清了萧闻斋所指的东西。
而也就是这一眼,陶知爻终于意识到,刚刚他一路过来时,听见的那个“叮叮当当”声音究竟是什么,他也终于知道了,这片林子里莫名其妙飘出来的大片磷火,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此时正站在一片密林之中,四周围是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月,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头顶漂浮着数不清的磷火,无数的幽蓝色火焰如同夜空中的冷星,又好似萤火虫一般,静静地上下漂浮。
随着陶知爻几人仰起脸的动作,那些磷火就如同受到了感应一般,火光逐渐旺盛,照亮了树上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黑色铁链垂挂在树枝之上,如同森林的长发,而那铁链的末端,扣在了一个又一个圆环上。
圆环另一侧固定着的,是无数晃动着的棺材。
棺材带动铁链摇晃的,因为间隔太窄,链条相互之间不时碰撞,发出一阵又一阵撞击声响。
“叮叮……当当……”
很快,又是一种声音出现了——木头破碎的声响。
以及从众人头顶无数的棺材里伸出来的,毫无血色的森森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