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揽月情绪稳定下来后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这几个小时她一直保持一种姿势，以她认为最有安全感的方式，不愿翻身, 也不愿面对佘杭。
佘杭毫无睡意，她就这么望着江揽月的睡颜，想很多事情。
有关从前自己的混蛋, 更多的是怎么去治愈江揽月，重新走近她的内心。
江揽月应该很长时间没收拾过了，长发乱糟糟的，发尾打着结, 看着有些毛糙。她想拂去她额角的碎发, 可一靠近江揽月就会惊醒。
佘杭无奈只能和她保持距离，本分地躺着和她面对面，眼神描摹着她的背影。
“月月……”
她轻声喃喃, 原来她曾经来迟了那么久，原来江揽月一直身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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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晒进屋子, 佘杭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这动静太大，江揽月将脸埋进枕头里使劲揉了揉，也有转醒的架势。
佘杭想问她睡得怎么样，也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奈何门外人像催命似的，声音也有些熟悉, 她只能快速下床去开门。
一开门, 她震惊了。
好几个世纪不见的孟汝诗出现在她家门口, 头发乱糟糟的，外套也像是随意披着的, 正站在门外焦急地看着她。
佘杭本能警惕，她皱起眉头，“是你？”
“……”
孟汝诗本就脾气不好，一看她这种刚起床还没收拾的样子更郁闷了，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一把将佘杭推开，自顾走近屋里找人。
她焦急地四处观望，佘杭跟在她后面，觉得她十分莫名其妙，“你到底找什么？有什么事可以开口说话，要不要那么没礼貌。”
“宋韵呢？！”
“什么？！”
孟汝诗转过身瞪着她：“是不是你把宋韵藏起来了？她走了两天了！”
“啊？”
“你一边让揽月做你的情人，一边霸着宋韵不放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我哪种人？”佘杭都快被她气笑了，“人不见了你就自己找啊，大清早跑我这里发疯。”
孟汝诗指着她鼻子，“你敢说你没藏她？”
“这种事我要会做早做了！”佘杭没忍住吼了她一嗓子，后来努力将情绪平复下去，缓声道：“以前不会做，现在更不会做，现在我只会想跟月月在一起。”
“别装了佘杭，你知不知道你全是表演痕迹，”孟汝诗冠冕堂皇，一脸确定宋韵被她藏起来的架势，她抱紧胳膊不打算走了，“你最好把人交出来。”
“你——”
不对！
佘杭猛然想起来，孟汝诗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阴险狡诈，但情绪从来不会这么外露，显然是真出了事。尤其是，她从未看见她对宋韵的事这么上心。
“宋韵真不见了？”
“装傻是吧？！”
“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她被我藏起来了？”佘杭觉得这根本不是孟汝诗的办事风格，“我们那么久没见你怎么好像变蠢了，我要是你就报警。”
两人争执不下，二楼卧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江揽月先是从里面探出了脑袋，确定是孟汝诗后才慢疼疼地从里面出来。
孟汝诗看到她之后整个人愣了一下，这小小的动作被佘杭看进心底。
她急忙上楼扶住江揽月，温声道：“怎么出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江揽月看了看孟汝诗，又看了看佘杭，小声道：“我刚刚听见你们在吵架，发生什么事了吗？”
“就是……”
“好久不见了揽月，”孟汝诗打断佘杭的话上楼，朝江揽月伸出右手，“你变瘦了好多。”
“……”
佘杭警告地看了孟汝诗一眼，先一步握紧江揽月的右手，“孟总，您心眼真是大，都这时候了，不应该立马去找人吗？”
孟汝诗静了静，她这次没像往常一样暴躁跳脚，反而后退一步，礼貌道：“对不起，唐突了，但是宋韵……”
“她不在这儿，”江揽月解释道：“昨晚佘杭一直和我在一起。”
“……”
孟汝诗了然，她点点头，神情却有些落寞。
佘杭看着她的表情，落落大方道：“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
孟汝诗道：“你呢？”
佘杭笑了笑，有些自嘲有些凄惨，“我只想好好陪月月。”
孟汝诗的眼神落到牵在一起的双手上，佘杭在她的注视下握得更紧了，她目光有些犹疑，最终也只能道：“打扰了。”说完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佘杭叫住了她。
孟汝诗转身：“怎么了？”
“回头吧！”佘杭看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字句认真，“好好看看你身后的人，别等到失去后追悔莫及。”
孟汝诗点点头：“好巧，我也这么认为。”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佘杭皱了皱眉，虽然怪异，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了。
也许孟汝诗是真正的浪子回头，她不像她那样过分，必须牺牲一个江揽月才能明白自己以前多么混蛋，她就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宋韵的爱了，决定好好珍惜好好过完余生了。
又或许，她也是像她一样误入各个世界，在惩罚中逐渐明白自己的内心。
但现下，前因后果都无所谓了，这些将会成为她们自己的秘密，往后她们所要做的就是珍惜身边人。
等人走后，江揽月才慢慢将手从佘杭手心里抽出来，佘杭这样她依然不习惯。经历一夜，她情绪明显好多了，看着和从前也没什么不同。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要去公司吗？”她努力像从前一样和佘杭沟通。
佘杭却转身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不去了，这段时间我好好在家陪你。”
“那……我去做早饭。”
“今早我来做。”佘杭放开她，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早上刚醒就下单了新鲜的小龙虾，就做你最喜欢的小龙虾焖面怎么样？”
“……”
江揽月怔愣着看了她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点头。
佘杭从前很少为江揽月下厨，也只是在江揽月刚来她家时为她做过比较丰盛的一顿，那一顿是建立在同情之上的，后来江揽月成为了她的情人，佘杭更觉没必要，所以就没怎么花心思。
后来在那些小世界，她在笨拙的日复一日中换着花样讨好江揽月的胃，做的一般的小龙虾焖面也越来越好。
早餐准备得还算丰盛，除了面条和兰瓜粥外，佘杭还做了份手打青柠汁。
江揽月坐在她对面乖巧地吃面条，但她没什么动力，吃得也不算香，佘杭观察她的表情以及她瘦削的身子，就看出来她其实没胃口。
哪怕从前再觉惊艳，现在也无感。
“月月，”佘杭笑笑，犹豫地开口，“你吃完饭有什么安排吗？或者你有什么想法？”
江揽月被问得有些懵，但还是认真回道：“洗碗。”
“碗我来洗，”佘杭道：“以后家里的碗都让我来洗。”
“你工作会很累的。”
“累我就叫保姆。”
江揽月疑惑地蹙眉，“可是你从前说不喜欢这里被其他人打扰。”
“我现在喜欢了。”佘杭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人多热闹。”
她当然知道不喜欢被打扰是借口，她从前这样说完全是不希望她和江揽月这段关系被第三个人知道。
江揽月坐在她对面有些束手无策，想了想继续道：“还有家里的卫生，也需要打扫的……”
“我可以我可以！”话音未落就被佘杭焦急打断，“我都可以的！”
“……”
说完这句，江揽月就好久不说话了，佘杭试探地问：“还有呢？”
江揽月摇摇头：“没有了。”
“那你接下来的时间能交给我吗？”
“……好的。”江揽月小声道：“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便低下头，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后脖颈，耳根和后脖颈都透着粉，佘杭目光落到上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是个禽兽，再觉对不起江揽月，再觉心疼她，可那股可怕的占有欲却丝毫不减半分，夜深人静时脑子里也经常闪现她们纠缠的种种身影。
有从前的，也有在各个世界不同身份的。
江揽月虽然精神受到了伤害，但她很排斥医院，佘杭不敢将她硬带进去，只能默默陪伴着她，需要的话等江揽月对她放下防备了再去医院也不迟。
饭后的阳光很好，她带着江揽月在公园里散步。
江揽月不好动，她走不了多久，最爱的就是坐在公园的靠椅上发呆，在一片青翠的树下，看着阳光投射进树叶缝里斑驳的光影。
佘杭侧脸看着她，稀碎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短暂拂去了她身上的阴郁。
“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干什么？”
江揽月道：“喜欢抱着树发呆。”
“为什么呢？”
“那样会让我感到舒心，会让我放松，莫名其妙让我感受到慰籍。”
“……”
佘杭点点头，心里阴郁、难受，脑海里不断闪现江揽月孤零零抱着大树的样子，她知道那是江揽月笨拙的可怜的唯一疗愈方式。
她自己也没见的多光明，不能一下子将人拉进光亮里，她只能试探性的、循序渐进地将江揽月拉回她身边。
佘杭抽出一支烟，江揽月在她身边，她选择了刺激性不强的橙子味儿。
咔擦一声，铜质打火机的声音划破静谧的夏日，她们坐在公园比较偏僻的一角，嚷闹的人声与她们隔绝，耳边是小鸟叽喳叫声和树叶摩挲的声响。
刚吸了一口，佘杭便不觉皱眉，好久没碰过烟了，现在连水果味的都觉得刺喉。
江揽月偏过脑袋看她，眼神天真纯粹，不掺杂任何一点世俗嘈杂，温柔的眉眼透露着点多情与妩媚，她看着佘杭指尖的眼，用询问的语气礼貌道：“可以给我抽一口吗？”
“……”
佘杭有些恍惚，她看着江揽月出神，不知不觉手里的烟就被她捡了过去，江揽月便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自然又顺从地靠着她的肩膀，吸进一口烟在吐出来，整片氛围都有种烟雾缭绕的美。
佘杭咽了咽喉咙，她以为江揽月是不会抽烟的，可此时看来，她不但会，还很熟练。那些世界里都是真的。
又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江揽月，只是从前出于她的压|迫，她不能做自己。
佘杭看着她难得放松的模样，冷不防问了句：“你想演戏吗？”
“什么？！”
佘杭握着她的手，拨弄她的手指，两人在阳光下相依偎，她能感受到江揽月的放松。
“既然要重新开始，就该和过去告别。从前不喜欢的是不好干，喜欢的事就该充满信心和活力地做下去。”
江揽月抬头：“你真的愿意……”
“嗯，”佘杭看着她，目光如炬，“我说过，要给你安全感，要重头开始，我希望你做回你自己。”
她低头，忍不住吻了吻江揽月的嘴唇，却不敢停留太久，一触及离。
江揽月闭目，她一边慵懒地晒着太阳一边享受，佘杭的知进退让她有些不习惯，只好勾着她的领子，主动抬头吻住她的嘴唇。
她的主动如同一罐蜜，浇进佘杭的心底，口腔里交杂着淡淡的橙子味儿。
旁边有脚步声伴随聊天的声音经过，江揽月一下子清醒，她推开佘杭，羞耻地钻进她怀里，佘杭也不在意，只是盯着她红头的后脖颈，一抹笑不知不觉在嘴角荡漾开来。
“月月，还没回答我，喜欢演戏吗？”
江揽月在她怀中轻轻点头：“喜欢的。”
“好，以后剧本你自己挑，咱们只演自己喜欢的，好不好？”
江揽月只抬头望着她，小声询问：“那我去演戏了，我们是不是就会分开，不在一起了。”
“……”
见她这样小心翼翼，佘杭有些心疼。
但她终究是有些自私，只是问她：“你希望我们分开吗？”
“……”
江揽月低头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摇摇头。
“不希望。”
心酸占据佘杭的心扉，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令她情动，她再度将人揽进怀中，安慰道：“不分开的，不会分开的，以后不管你拍不拍戏，我都会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