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爪并不是个公司;其次,铃木统一郎也不是社长。

  最后,岛崎亮按着下颌什么都没反驳,只是问:“为什么要去看那个家伙?”

  鸣海遥摸到他的手,掌心合上,说:“我对你的过去很好奇,想了解你的想法。”

  真诚得瞎子也能感觉到她的可爱了,岛崎亮不禁拿起另一只手半捂着眼睛害羞。

  “就那样吧。”

  “哪样啊?”她追问。

  他答非所问道:“我们BOSS不好相处呢。”

  过两天的去监狱探监前BOSS,岛崎亮久违地是走正规流程的探视。

  但鸣海遥迟到了有一阵,岛崎亮问原因,她则奇怪地表示是因为妈妈有话和自己说,所以耽误了时间。

  岛崎亮没带感情地敷衍说:“好羡慕你哦。”

  这样的他却得来女孩充满着柔情地抚摸。

  轻轻地、温和地,鸣海遥的每一下抚摸,都仿佛在对他证明:我会对你好。

  探视狱者的房间狭小,不透光,双方仅隔着一扇玻璃。

  鸣海遥坐在透明玻璃对面,没有接触的实感,只能凭借着转播筒里声音来判断岛崎亮曾经的领导人。

  铃木统一郎看着来人,面无表情地说:“太奇怪了。”

  奇怪,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正式探视的人是这两位,也没想到下属岛崎这么人渣,女孩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完全控制不住对方。

  完全是场悲剧。

  “你觉得芹泽克也怎么样?”他对女孩开口。

  岛崎亮:?

  铃木统一郎有自己的打算,一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挺好的女孩,虽然有残疾,但很有良心,都不认识,还知道来看自己——自己养大的臭儿子为什么不来,逆子啊逆子;二是能被岛崎亮吃死,说明性格也很好。

  他想自己认识的好男人,除了自己未长大的逆子就是芹泽克也了,虽然前者年龄差也不大,推销给逆子说不定能带动他经常来监狱看自己……

  铃木统一郎自感中年男人的悲哀正在尽数体现。

  但男女都小于二十岁时,年龄差是件极其可怕的事,可惜了。

  鸣海遥回答道:“芹泽是我的同事,我觉得他很好相处。”

  她微笑起来。

  岛崎亮不爽地戳了戳她因笑容而微微鼓起来的脸颊。

  他的前BOSS现犯人铃木统一郎诚恳地说,自己的下属里,芹泽克也特别好,有能力,本质纯善,论身高也不低,是比岛崎更好的选择。

  他会带给她幸福。

  言外之意是岛崎则会带来不幸。

  “要选个好男人呢。”铃木统一郎作为非常烂男人的范例坦诚道。

  “你们怎么都这样?”

  鸣海遥想到灵幻老板也这样撮合过……他们都对芹泽克也印象很好。

  “芹泽没有喜欢我,”她接着说,“你们也没问过他的想法。”

  一旁的岛崎亮挑眉,作无奈状开口:“也没人问过我的想法吧……”

  世道变了,别人拿他的东西,竟然不过问主人。

  铃木统一郎选择忽视,继续推销:“芹泽是个孤独的人,自谦且和善,至于他的想法,他会由于你爱他,而会更爱你。”

  鸣海遥垂眸,睫毛挡住了眼中光亮。

  铃木统一郎说:“岛崎这家伙,和我一样太过傲慢,不受到惩罚不行。”

  ……

  监狱大门走出两位探访者,其中女孩停住脚步,仿佛遇上了进退两难的事。

  “怎么了?”岛崎亮等待着她,心里倏地升起一个念头。

  鸣海遥温温柔柔地站在那,身上落满了安静、耐心、柔软、天真,美好得不可思议。

  让人想要守护或忍不住去伤害的弱小少女。

  少女歪了歪脑袋,问:“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不好?”

  “什么?”岛崎亮满不在乎地去拉她的胳膊。

  鸣海遥却立刻变了脸色,死命挣扎般甩开他的手。

  蹦哒得如同下一秒就在空气里窒息的鱼。

  岛崎亮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过激反应,“怎么了?我不是说过,他不好相处嘛。”

  鸣海遥置若罔闻地朝他喊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你不好啊?”

  这个发现令鸣海遥备受折磨,无法形容的折磨,她对他的所有感情都遭受质疑,失去了意义。到底是哪一步做错了呢?也许是从很久以前开始,从她对他的想象那刻。

  “你为什么不能做个能带给人幸福的人?让别人支持我和你在一起?你没有想过改变吗?为我?”

  说到最后,她感觉自己显得可笑起来。

  “亮哥哥没有真的想过和小遥在一起,对吧。”

  他耸耸肩,“我们不正在一起吗?”

  “不是这样,”鸣海遥无助地说,“我说的在一起,是两个人互相触摸灵魂,是相爱,是你真的爱我。”

  “可是小遥不是说了吗,你不喜欢我呀。”

  岛崎亮很记仇,又轻挑。

  他如愿见证鸣海遥眼泪簌簌往下掉,掌控对方的愉悦和满足在内心油然而生,只是一会,那些情感随着她眼泪的气味瞬间破灭。

  岛崎亮被鸣海遥的悲伤传染了。

  “你真的不明白吗?我随时都在准备喜欢你,爱你,但明明是你不需要,你拒绝我的真诚,回避我的感情,因为你是个胆小鬼、自大狂,你觉得有感情的我是种负担。”

  失魂落魄的鸣海遥说:“我讨厌你。”

  她找不到方向,凭感觉朝对方位置踢一脚。

  岛崎亮想躲,但奇妙地忍住了,明明感知到动作的他立在原地不动。

  她继续踢,又说:“我恨你。”

  对方结结实实挨了鸣海遥的两脚,跳脚揉腿时,察觉她在盲目地找人又要干嘛,犹豫片刻选择了退后。

  鸣海遥想要拥抱岛崎亮,于是摔了个狗吃屎。

  立时,岛崎亮的眯眯眼僵在脸上,“呀……抱歉。”

  有时候超能力太敏锐了,也不太行。

  女孩自己爬了起来,视力不便的她总是摔跤,再习惯不过了。

  “你让我摔倒。”

  岛崎亮良心不安,又感到委屈:“是小遥先要踢我的。”

  “我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动。”

  他想起之前的确说过,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故而靠近站直,举起鸣海遥的手示意自己任她动作。

  “你打吧,这样有没有开心一些?”

  但这示好反而惹恼了鸣海遥,她抬手使劲打了岛崎亮几下。

  “我好像要疯了。”

  鸣海遥喃喃自语着,接着直愣愣撞开岛崎亮离开,手也不扶墙,不寻方向,不管障碍物,不知道要去哪,只一心径直地向外走。

  朝她迎面而来的轿车猛然刹住。

  鸣海遥不知道自己差点引发了事故。

  场面混乱无比,路上的行人、路面的车辆,全因莫名的透明力量阻挡,停住前行的步伐,一齐等待一个无头苍蝇的女孩安全通过。

  岛崎亮拧着眉,出现在鸣海遥身旁,想问出她的目的地。

  “我带你去,很方便的。”

  鸣海遥不回头,随手从包里抓了一把钱扔给他。

  纸币飘飘洋洋在空中舞蹈,像樱吹雪。

  她的声音随之而来:“还给你,你对我没办法了,你现在走开——”

  那是鸣海遥回家后,妈妈给刚上班、陷于混乱感情里女儿的补助,不管是交际,还是恋爱,都很需要钱来保护尊严,尊严没什么用,但有总归会好一点。

  一张张钱漫天飞舞,这下,岛崎亮不用控制周围了,那些人与行车停下,围观,拍摄,捡钱。

  喧闹里走出与众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女孩径直向前奔走,一个男人默默跟在身后,像躲不开的阴影,逐渐融化在肮脏的地里。

  岛崎亮回想着鸣海遥的那句恨。

  什么叫恨,想从那样一个人里得到关注,得到理解,得到尊重,得到爱的时候,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产生了恨意。

  “唉——”

  他听见一声叹息,只见她停住。

  “为什么还没有撞到东西?”鸣海遥问,“应该有很多障碍,很多栏杆,车,绊脚的路槛,墙,这才对。”

  世界的所有都妨碍着她,这样才对。

  岛崎亮说:“因为我在保护着小遥。”

  鸣海遥回头,遥遥地,目光含情,仿佛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美丽如星辰的眼睛里充满最纯真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