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克伦威尔

  没有了安妮·博林的宫廷,依旧充满了欢愉和笑声。每次红衣主教的驳船停靠在岸边,玛丽·博林还是会刻意去留意,但亨利·珀西勋爵几乎没有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更年轻的陌生面孔的家臣。

  托马斯·克伦威尔也很久没在宫廷露面了,听说他被红衣主教派去约克郡整治修道院,那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玛丽·博林再见他时,已经是安妮被送回赫弗之后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短上衣,同样颜色的短斗篷,羊皮短靴,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在亨利八世的宫廷中,他低调得厉害。

  “怎么没看到你的妹妹?”他问。

  玛丽·博林回答:“她回赫弗了。”

  “至少,暂时你不用再担心亨利·珀西娶你的妹妹了。”他像是在开玩笑。

  “我现在担忧——就算他恢复了记忆,他也无法做主自己的婚姻。”玛丽·博林已经越来越认命。

  “如果他能够尽早继承了诺森伯兰伯爵的爵位,也许他的择偶自主权会变大一些。”

  那意味着现任的诺森伯兰伯爵要早一些死掉,听起来像是一个冷笑话。

  “他会被要求马上与玛丽·塔尔波特结婚吗?”玛丽·博林问。

  “不知道,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

  “我父亲说,亨利·珀西屈服了。我一直以为他至少会抗争一番。”

  托马斯·克伦威尔接着她的话说:“他屈服得很快——沃尔西主教与你父亲交谈时,我就在房间里。我认为,他认清了现实。”

  所以就算他全部记起来也没用,他的身份注定他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

  托马斯·克伦威尔看到玛丽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于是道:“国王对你很好。沃尔西主教处置完安妮的事情后,得知国王差点以你的名字命名英格兰新舰船,还有些后悔对待你父亲的态度恶劣、对安妮的处置太草率。”

  玛丽·博林有些意外:“他后悔?”

  “他听说了亨利八世对你的种种举动,他怪我们在与托马斯·博林爵士谈判前,没人提醒他。”

  玛丽·博林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的。”

  托马斯·克伦威尔似乎不太赞成她的话,顿了好久,感慨道:“你知道吗,穿越前,你就像是一个手里拿着大把珍宝走在闹市的小孩,不知道有人会觊觎你的财产;现在呢,你又像是一个手里握着真枪实弹的孩子,但你不知道你手中的武器的威力。——我不知道,你算是属于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武器?你是指国王对我的青睐吗?”

  托马斯·克伦威尔点了点头。

  玛丽尴尬一笑:“它在我手里发挥不出什么威力,或许,在安妮的手里会不一样。”

  克伦威尔挑了一下眉毛:“所以,安妮·博林还是会像历史上一样,成为亨利八世的第二任王后?”

  “是的。”玛丽·博林道:“在小说中,也还是你,最后将她送上了断头台。”

  “听起来不太妙的感觉。”克伦威尔摸了摸下巴。

  “说到了每个人在原著中的结局,”玛丽·博林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基本上都与历史差不多。托马斯·克伦威尔到最后,也被亨利八世砍头了。”

  怕他对这个结局太过膈应,玛丽安慰他说:“不过不用担心,小说中的剧情是可以改变的。你看,我就是一个例子,在原著中,我从法国回来不久,就与威廉·凯里结婚,成了凯里夫人。因为我做了亨利八世的情妇,他要掩饰与我的不光彩关系,所以让我嫁给了他的近侍。但我通过在赫弗装病了两年,完全避过了这部分剧情,我现在还是单身……”

  不过,因为自己是托马斯·博林的长女且还未婚,小说中原本要与詹姆斯·巴特勒联姻的人,也由安妮变成了自己。

  不过玛丽·博林并不太担心,因为她知道,托马斯·博林本人更想得到奥蒙德伯爵的继承权,他不会让她嫁到爱尔兰的。

  事实上,在小说中,也是安妮·博林得到了亨利八世的宠爱后,国王将奥蒙德伯爵的爵位赐给了托马斯·博林。他死后,因为他的儿子乔治早已被砍头,这个头衔才又重新回到爱尔兰的巴特勒家族。

  托马斯·克伦威尔虽然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感,但听到看过小说的玛丽·博林亲口说了出来,还是感觉有一点点不舒服。

  “你知道吗,我最近刚刚取得了一个下议员的席位。”

  这是托马斯·克伦威尔的政治事业起点。英格兰议会分为上议院和下议院,上议院成员为根据君主敕命出席的本国贵族,而下议院成员则是通过地方选举获得席位的人。[注]克伦威尔的出身和血统都很低微,只能从下议员开始。

  “你要在国会议会上发言吗?”玛丽好奇地问。

  克伦威尔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国会议会临时推迟了。本来沃尔西主教准备通过这次国会议会,为国王筹集到80万英镑的军饷。”

  “所以,你赞成他的对外政策?”80万简直是天文数字。

  克伦威尔摇了摇头:“不,我反对英格兰对法兰西作战。战争太浪费金钱了,这会掏空亨利八世和英格兰人民的全部家底。”

  “这与你侍主的政策完全相悖。你不怕得罪他吗?”

  “他会将我的发言作为未来政策改变的退路,毕竟我是他的门徒,等于两边他都押了注。”

  克伦威尔接着道:“我本来踌躇满志,希望借这次国会议会的首秀往上攀爬。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最后还是要被亨利八世砍头,突然有点灰心丧气。”

  玛丽笑道:“剧情会随着我们的到来改变的。不过,你若是不想趟这片浑水,你可以选择离开英国,去意大利或者别的城市,反正你在哪里都可以经商。”

  玛丽知道,他除了沃尔西主教和律师诉讼的事务,还一直在做羊毛和织物生意。

  克伦威尔摊手:“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尽管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出身不高,玛丽还是很羡慕他,不管怎样,这个时期的男人有很多选择,比女性自由得多。

  玛丽有点不甘心地问:“你知道沃尔西主教为什么突然拆散安妮和珀西勋爵吗?”

  克伦威尔摇了摇头,道:“不是沃尔西主教要拆散他俩,是国王的主意。”

  玛丽心中一怔:“你确定?”

  “是的,沃尔西主教亲口告诉我的。”

  听了他的话,玛丽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剧情终于按小说发展了,国王因为私下爱慕安妮,暗示沃尔西主教中止了她与亨利·珀西的初恋;忧的是,安妮·博林成为亨利八世的王后之后,会因为生不出儿子,最后被送上断头台。

  所以,怎样才能让她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呀!玛丽·博林感到有点发愁。

  只要剧情开始按着原著发展,自己就能摆脱亨利八世的纠缠了!

  可能上次拒绝了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新战舰,真的戳中了他的逆鳞,玛丽·博林心中五味杂陈。

  *

  除了安妮·博林被送回了赫弗,大家发现,凯瑟琳王后的另一名侍女——伊丽莎白·布朗特,也突然销声匿迹。

  她被沃尔西主教安排在埃塞克斯郡的一家修道院,等待生产。

  没有人知道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注:

  《托马斯·克伦威尔:亨利八世最忠诚的仆人鲜为人知的故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