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渡瑜州>第58章

  洛云川认真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他未娶妻吧?”

  我点点头道:“嗯。这种方法,用童子身之人的血来,会好些。”话出了口,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在家中后山上的事情,不觉有些心虚,找补道:“不过你的也好。幸而你命格硬,效果倒是差不多。”洛云川笑道:“多谢夸奖。”我看着他表情如旧,轻轻松了口气。

  洛云川又问:“对了。你的道术是凌前辈教你的吧?”

  我揉着手腕道:“嗯。我师父的道术是芙蓉观怀善师太教的,芙蓉观也教了我很多。”

  “我看凌前辈该是很精通此道,她是半路出家的吗?”

  “倒不算是半路出家。我师祖去得早,师父年轻时多承芙蓉观照顾。耳濡目染,虽是外门弟子,却也学得好。”

  “外门弟子,有按辈取号吗?”

  我点头道:“有。我师父随了观云师太的观字一辈,号观月。我随了明字一辈,号明玄。不过,还是我的大名在江湖上更响亮一些。”洛云川笑道:“那我可以叫你明玄师妹吗?”我亦笑道:“当然可以。”

  说话时,我们总共已经走了一里有余的路,来到了地道的尽头,也走到了月光之下。月光自头顶上的木板缝隙里渗漏出来,风也是从这儿咝咝地猛刮进来的。我摸了摸这木板,发觉已是朽坏不堪。我便拿着剑,和洛云川几下便捅出了个大窟窿,顺着地道的斜坡爬了上去。

  一上到木质地面,我发现我们来到了一座破烂的庙宇里,身处一尊铜制的高大神像的背后。神像对面正是大门,自神像的手臂缝隙里,我看见外头月色清明。

  这神像阴气颇重,我赶忙绕过去看。乍一看去,有些像哪吒像。但很快,我便发现了不对。

  ——诚然,这神像确实有些像哪吒,三头六臂,可是说不出的邪魅诡异,仔细看着又不像了。铜器已经变黑,神像的形制男女莫辨,三双高挑眼角的眼睛似乎都在恶狠狠地凝视着我们。我仔细看着,这雕像的各处细节,竟处处犯在了忌讳上。

  这根本不是哪吒,只是一个借着哪吒名义的邪神而已。

  “这供的是什么邪神……”我喃喃了句。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阵人声。我和洛云川回头看去,发现是阿瑜和白箬华带着一些长安堂口的人寻来了。看见我们安然无恙,阿瑜跑过来紧抱住我,轻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抱紧她,抚摸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她。

  白箬华吩咐一个盟友去唤回在别处寻找的盟友,又皱着眉看了看那邪神像,道:“老大,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这淫祠可是在长安都出了名的。”

  洛云川先领着我们出了门。马上就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继续待在这儿怕是会被邪气侵染。方才在地道里,由于人少,我又是修道之人,洛云川是个命硬的,身上也有些煞气,故而邪气不敢近身。如今白箬华率众而来,若有不慎,怕是会被钻了空子。

  我们出了门后发现,这原来是洛府后山上的那个神庙。洛府里阴气重,也有这东西的缘故。

  后来我才知道,我和洛云川在地道里闻到的香味,正是香烛混着迷情草粉末的味道。这也是地道里的机关之一。

  路上,洛云川把我们方才的事跟众人说了,补充道:“我怀疑洛府里的人不仅私养迷情草,还和这些邪异教派有所勾结。箬华,明日你同我和凌姑娘往长安官府去。”

  “老大,”白箬华犹豫着看着他,“他曾经是你的父亲,你——”

  洛云川道:“你也说了,那只是‘曾经’罢了。他无情,也休怪我无义。”

  白箬华立刻爽快地应答:“是!”

  我与阿瑜牵着手,与众人一同走到山下时,转眼间,忽然在山脚下看见两座坟。洛云川扫了一眼,忽然定睛一看,继而冷笑道:“哼,怪不得这么急着要把我叫回去呢。”我亦定睛往碑上看去,发现竟是洛云川两个兄长的坟。

  阿瑜仔细看了看,道:“这坟……看着有些奇怪。位置在这路冲之地,也奇怪得很。”

  我轻轻捏了捏阿瑜的手,笑道:“有进步啊,夫人。这两座坟本就邪气环绕,在这路冲之地,又临近那庙,我猜着也是洛宣合的主意。他们二人的死,怕是与那邪神脱不了干系。”

  洛云川不再说什么,带着我们径直离开了。

  不日后,在长安鼎盛多年的洛氏人家一朝倾颓,他家后山上的邪神也被铲除。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上都说,风华盟洛盟主不愧能坐上这个位置,知道长安洛氏在山后建邪神、种迷情草,不惜大义灭亲。又有人传说,是这邪神害得洛盟主几乎丧命,他才会如此。不过最终,这些流言都被白箬华发的一纸公文终止了。

  而只有我们知道,洛云川已丝毫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了。当洛府全家下狱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时,他的神情落寞至极。

38.桑梓

  八月初五,云曳说想往扬州去。

  “怎么突然要去呢?”我一早被阿瑜叫起来替她正骨,困得直打哈欠。

  正骨这技术我是跟贺辛然学的。说起正骨,倒让我想起我与他的一件旧事。我七岁那年,我们一起在洛阳爬树掏鸟窝。一个不慎,我从树上跌了下来。幸而那树并不高,我只扭着了胳膊。贺辛然当时正巧在学正骨,便想帮我试试。结果学得不精,扭了半天也没给我扭回来。我疼得嚎啕大哭,贺辛然无奈,只好领着我去找蒋先生。蒋先生让他在一旁摸着,自己“咔吧”一扭,便把我胳膊给扭回来了。那天,贺辛然被罚顶着水碗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一个时辰水碗不能掉。因为他差点把我胳膊给扭折。后来,为了补偿我,贺辛然光明正大地拿了蒋先生的荷包,带着我往洛阳集市里逛了一上午,后来又勤学苦练,终于在数年之后学精了,把这技术教给了我。

  阿瑜今日清晨早早醒了之后,悄声跨过我下床时,一不小心绊着了我,掉下了床,扭着了脚。我稀里糊涂地被她绊掉在了地上,脑袋在地上磕了一块。我们俩一同坐在地上晕了好一会儿。最后,阿瑜的脚被我正了回来,一时半会儿却还是疼。我给她贴了膏药,又躺回床上让她给我额前涂药。我一边说着贺辛然当年扭我胳膊的事,一边忍不住跟阿瑜猜测,若是贺辛然在,看见我们这般场景,肯定会笑得满地打滚。结果背着阿瑜到风华盟时,洛云川看着我们一个揉脑袋一个揉脚踝,率先替贺辛然笑了出声。

  听我问起,云曳将手上的一个玉坠递给我,道:“你们可知道扬州云家?”

  我摩挲着那枚青白相间的玉佩,忽然间,有记忆涌上心头——

  十余年前的扬州,火光冲天。残破的青白云纹旗在黑烟中猎猎作响。扬州云家被仇家灭门,硝烟弥漫了夜空。后来,风华盟的人赶到时,江湖中人只道,云家独女不知所踪。那年我跟师父在扬州,也一同往云家废墟中找寻云家小姐,只是终究没有任何结果。

  “原来你是……竟是你。”我低声喃喃了句,将玉佩还给了云曳,又问她,“当时我和师父曾去找过你,你去哪儿了?”

  云曳敛下眉眼,道:“那天火势特别大,根本无法逃出。我娘把我放进了一口枯井,在上头盖上了石板,以免被火烧伤或者被人发现。后来……”她止住了话头,停了停,又状若无意地对洛云川说了句,“当年你也才刚做盟主吧。”

  洛云川轻轻摩挲着云曳的手,嗯了一声,替她开口道:“那年是我做盟主的第一年,当时扬州堂口还是总堂口,我们虽然很快赶到,但还是晚了一步。后来找了半天,才在井里发现了云曳。你啊,那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后来虽然大仇得报,然而在堂口里,你也失声了一个月。我还和师父说,之前从未见过你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