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渡瑜州>第44章

  我便也不再多说了,默然看着贺辛然进门。我感觉到阿瑜挽紧了我的手,于是回握上去,与她随着贺辛然一同进去了。

  贺辛然这人,有时候爱钻牛角尖,我们劝得动也罢,劝不动他,便只能算了。对于蒋兰韵,他即使有所心动,但终归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不愿意逾距。他当年答应他师父照顾好她,他或许觉得自己没法给她更好的,始终不肯捅破那层窗户纸。

  “也罢……”阿瑜在我身侧轻叹,“事已至此,都有自己的想法,多说无益。只是小韵,她是怎么想的?”

  我看了看上头一身喜服的新郎新娘,和阿瑜在贺辛然身边坐下,道:“她或许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我不知她心中怎么想,只是这么猜测。”

  贺辛然看了看我,嘴唇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忽而,我听见他轻声呢喃了句:“小韵,你不要恨我。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这话,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听见。

  我一句话也没说,看着贺辛然起身,端着酒杯去找步秋狐,叮嘱着他可别苛待了蒋兰韵之类的话。蒋兰韵在一旁端着酒杯,淡笑不语。

  门外,夜色深远。

31.秦淮

  蒋兰韵出嫁后不久,三月廿一,贺辛然与我们同到金陵。

  我们离家两个月有余,家中收到的信件不少。两日里我们忙着寄信,第三日我们正打算往风华盟去,倒是云曳先来了。说寒食节将近,洛云川邀我们与贺辛然明日同往秦淮河游玩。我们立刻应下了。

  次日,我们与贺辛然到金陵堂口与洛云川和云曳汇合,一同策马往秦淮河边去。

  如今春寒料峭,秦淮河边人尚且还少。我们在河边走着,说着话。又看见河边几艘画舫停泊,阿瑜提议坐船,我们便租下一艘,往河上游去。

  此时,外头微微下起了小雨。春雨料峭,微有寒意。我们正说着话,船帘外忽然传来女子的高歌。

  贺辛然笑道:“雨天里,谁这么有雅兴。”说着撩起船帘。我们皆往外看。洛云川道:“雨中高歌,本就是上上雅音。”

  唱歌的原来是对面船上的。隔着帘子,我们皆看不清对面是何人。不久,一个女子大笑着出了船舱。她穿着青楼头牌才穿的华服,满头珠翠斜倚,香肩半露,光着脚走出船舱,站在船头,双手伸在雨中笑着。雨帘渐渐繁复,不一会儿,她便被淋得透湿。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呵呵呵……”是柳耆卿的鹤冲天。此时此地在那艘船上唱来,倒是极合适的。

  我拿了一把伞走出船头,阿瑜随着我一同出去了。我搂着阿瑜的腰,与她同撑一把油纸伞。雨打纸伞,闷声着,珠串似的落下。那厢船头的花魁已经斜靠在船头,坐在那儿看着我们笑。我冲她回以微笑。一回头,我看见洛云川正背着手站在船舱边,看着我们微笑——不,准确来说,是在看着我。

  忽然一阵风起,画舫在水中猛然一阵摇晃。我正站在船头边上,一个趔趄便往水里倒去。我下意识将阿瑜往舱里一推。正因此,阿瑜一把没抓住我。掉进水里之前,我看见阿瑜丢了油纸伞跳进水里,洛云川几步冲出了舱外。

  我骤然间掉进水里,呛了几口水。兼有风雨,我很快远离了船边。幸而我会游水,很快便自己游了上来。阿瑜和洛云川也刚好游到我身边,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

  “阿渡,没事吧?”

  “师妹,可还好?”

  我摇摇头,吐了嘴里的水,咳了几声。阿瑜替我拍了拍背。我抹了一把脸上,扶住阿瑜的肩膀,抬头看见船上两人正站在船边,颇有些焦急地看着我们。我们三人都是会游水的,很快回到了船边。云曳拉了我和阿瑜上来,贺辛然拉了洛云川上船。

  外头风雨飘摇,我们不顾身上的水,纷纷躲进船舱。我接过云曳递给我的手帕,擦着脸无奈地笑道:“倒是累了你们陪我一起落水。”阿瑜抹着脸,颇有些心有余悸:“夫人落水焉能不救。风刮起来了,下次可得小心些。吓死我了。”

  我回过头,看着亦是满身是水的洛云川,道:“多谢师兄。我这次可是欠你一次人情了。”

  洛云川接过贺辛然递给他的方巾,抹了抹脸,笑着摇头道:“你我之间不必多言——我只道你不会游水呢。”他两鬓的头发尚且滴着水,几缕发丝勾在脸上,倒衬得他颇有些妖冶。我与他对视,他的红眸如同一缕火焰,看得我身上有些发热。云曳笑道:“我头一次看见老大这么不顾一切跳下去,当真是吓着我了。”说着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洛云川身上。

  贺辛然亦脱了外衣给我们披上,冲云曳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洛云川道:“快回去换衣服吧。天还冷着,当心着凉。”云曳道:“是了,得风寒可不好了。”看见洛云川点头,她立刻吩咐船尾的船家回程。

  此时,间壁船上那名女子的笑声又从船尾传来:“呵呵呵,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回程路上,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蓦地,我看见坐在对面的洛云川一直蹙眉看着我,颇是担忧。我看过去时,他却又挪开了目光。不一会儿,又回过头来道:“师妹可有不舒服?”我摇摇头道:“没有。师兄自己也注意。”洛云川点点头。

  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朝一旁的贺辛然看去,顺手肘了他一下,想跟他求一个答案。贺辛然一愣,低头看了我一眼,道:“干嘛?”

  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收回目光道:“算了,回去再问。”贺辛然这才意识到什么,看了洛云川一眼,忍不住笑了几声,却道:“问什么?”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我白了他一眼道:“别逼我揍你。”

  贺辛然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别问我,我可不知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这一下,我便完全确定了。

  在洛阳时,贺辛然说的那人正是洛云川。

  我随即哼笑道:“我有数了。”贺辛然笑而不语,吹起了口哨。阿瑜笑道:“我当什么呢,看来我猜对了。”说着打了一个冷战,缩进我怀里。我帮她把头发上的水拧了拧。

  云曳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贺辛然依旧笑着吹着口哨,手肘靠在画舫的窗户上,拿手撑着头,架腿而坐,并不打算回答。阿瑜靠在我肩上,抬眉笑道:“我知道,但我可不能说。”云曳忽然一副明白了的样子,一笑之后,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有些奇怪,本想着开口问,转念一想,却是不好,便想着之后再说。

  洛云川颇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贺辛然。贺辛然吹着口哨,摇头晃脑地与他对视,竟一点也不心虚。最终还是洛云川先挪开了目光。我低声笑了,暗自摇头。这人脸皮厚不是一日两日了。

  到了金陵堂口,本来不湿的两个人也被雨淋湿了大半。洛云川便领我们去了附近的澡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