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朝远处走,即将离开中心区,有侍者要拦他,韩祈不理,对方拦他他就闷头撞,势必要去他想去的地方,他去了E区的城门位置,看着严密的守卫,这一次不论他怎么撞也没人放他出去了。
韩祈低下头。
静默片刻,又朝回走,路过街区时,听见了路人的对话,他们说,哪哪又枪毙了好多人,街上有新闻报,韩祈看了眼,一时怔住。
夜以南还是杀了那些人?
这个问题直到夜晚都没有人能回答他。或许有,他们说那个报纸是假的,但韩祈不信。
夜以南回来的时候,韩祈就坐在床脚位置,那是夜以南从未见到过的目光,疏冷而淡漠。
“为什么又杀了他们?”韩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用他们骗我出现?”
夜以南笑了下:“说什么呢?杀了谁?没有啊,没杀他们。”
“那他们人呢?”
“被我流放到西境了。”
“那这些报纸是怎么回事?”韩祈拿起报纸,扔到地上, “你想说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乱写乱印的,可能吗?在你的势力范围内谁敢造势?你觉得我会信吗?”
半晌,沉寂,一声讥笑:“那你想听什么?”
这已经是回答了。
韩祈闭眼,压下胸口的气,再问:“为什么不让我见霍西?”
“为什么要让你见他?”
“因为……”
“韩祈,你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我是王,这里是我的行政区,我会客还要给你打个招呼让你见一见?!”夜以南大笑,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 “你见了霍西想怎么样?想跟他回去?人家要你吗?”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永远都可以麻痹自己。
抱有的一点点幻想也是希望。
可夜以南就是要让他的希望破灭,只剩下血淋淋的事实。
他极度抗拒的流浪两字在他身上打上了标签。
韩祈身子微微发颤,难以呼吸,夜以南面色很难看,像是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刚动一下了,韩祈立马抗拒的往一旁站了。
这样的争端下,夜以南以为自己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韩祈也会像往常一样凶回来,可是没有,韩祈只是盯着他,无助迷茫,须臾,渐渐深邃的眼眸露出夜以南极少见到的成熟,韩祈只说了一句:“我们不熟。”
夜以南愣了下。
这句话比任何谩骂都尖锐,否定了他们数月的朝夕相处,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句不熟,将难得维持的友谊推至边缘。
“那算什么?”夜以南声音哑住,他放声大笑:“陌生人?你可真是开放,和一个陌生人能相处这么久,”
“所以我现在选择不相处了。”
韩祈朝前逼近,夜以南质问:“外面层层守卫,你觉得你走得掉?”
说完话,房门被敲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门开开,迎面便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银边眼镜,文质彬彬,医生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助理。
韩祈不可置信的看向夜以南:“你干什么?!”
夜以南懒散的说:“你自己不想冷静,那就用药帮你冷静冷静?”
反抗,反抗无用。
哪怕他再怎么厉害,但在别人的势力范围内,在群人的控制下,也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韩祈再次被注射了一剂药,随着咬牙切齿的怒骂,韩祈终于又一次昏昏睡去。
夜以南微微蹙眉,问道:“药有副作用吗?”医生头也不抬,手下将韩祈的眼皮翻开,用灯照射,观察了一下,轻轻道:“殿下,您是了解我的,我从不骗您。是药就会有副作用,对灵兽来说,副作用不会减弱只会增强。”
夜以南面色一变,一拳砸到桌面,这一声,惊的房内众人纷纷低头,大气不敢出。
斯尔克医生道:“如今给韩祈注射的药剂都是推迟衰老扼制发育速度的,正常灵兽的生命也就五年左右,我们的做法已经违背原理了,之后有什么副作用我不敢保证。”
夜以南沉默许久,再问:“尽最大努力能延多久寿命?”
斯尔克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谁能知道呢。
自打灵兽这个物种被研究出来,五年寿命就是铁律,没人想过延长,延长一个灵兽的生命做什么,不过一群战争武器,死了就换一批新鲜血液,何乐不为。
斯尔克没说的是,韩祈的发育速度过快,或许还达不到五年的基本线。
他压了口气,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对方头顶一小撮淡红色的头发,更是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几年前,他奉命去伯爵府,给伯爵大人的灵兽幼崽看病,那只灵兽被烫伤了,卷翘的淡红色绒毛还是他亲手去剃掉的。
之前听说那只灵兽丢了,算算年龄……那只灵兽幼崽如今也该这么大了。
斯尔克陡然抬头,一旁的助理看出了他的异样,上前低声问:“老师?”
斯尔克压住躁动的心,说道:“采血吧,带回去研究一下。”
注射药剂后,韩祈会陷入昏睡,醒来后也要缓一两个小时,五感才能恢复,他觉得夜以南一定是给他下了毒药,那种麻痹他精神的毒药,否则怎么会每次睡醒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
痛恨于夜以南的无耻,韩祈从不客气,只要夜以南出现,立马破口大骂,抡起枕头就砸!
每天夜里外面巡逻的警卫都能听见那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吵闹,心中震惊,怎么会有人敢对着夜殿这样说话,难道他就不怕被夜殿丢出去喂狗吗?
这一日,夜以南恼怒极了,还真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喂狗!?”
一句话,反倒让韩祈乐了,他直接扑到夜以南身上,骂道:“你丢啊,谁不丢谁是孙子!”他还怕个狗?把他丢下去了,谁喂谁还不一定呢!韩祈用手勒住夜以南的脖子,气道:“你放不放我走!?你不放我走我就弄死你!”
“你如今怎么这么暴力?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韩祈连连扑腾,脚下力道也大,一会踢一会撞,夜以南吃痛的咬牙。
他俩每次打起来都是不公平的。
他对韩祈不敢下死手,但韩祈对他敢。
短短几日,夜以南的腹部就已经发青了。
他甩开韩祈,韩祈倒在床上,大口喘气,缓过劲儿后,恶狠狠地盯着夜以南:“我最讨厌你了!”
夜以南眼眸划过一抹黯色,转瞬即逝,很快,他又散漫的笑:“是啊是啊,你最讨厌我了,可那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还要被这个最讨厌的人囚。禁在这里出不去么?”
前几天的韩祈听见这话还气的不得了,会怒气冲冲的和夜以南扭打一番。
但现在的韩祈,可能是听得多了,疲倦了,心生无力,没闹没喊,态度反而变好了。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啊?”韩祈困惑的问, “咱做不了朋友就非得做个仇人吗。”
他不是很理解。
他就想回个家,有什么错。
夜以南如今都是王了,权利那么大,怎么就偏偏要和他纠缠不清,要为难他,合着当王就是为了针对他是吧?
韩祈示弱,委屈的说:“夜以南,求你,你放我出去行不行?”
夜以南刚才也闹累了,舒了口气,微笑:“不行。”他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食物,韩祈压根没吃几口,他抿唇,将装有饼干的盘子端过去,问道:“饼干都不吃了?”
韩祈瞥了眼:“不吃。”说完,补一句:“被气的,没胃口。”之后再补一句:“被你气的。”
“……”夜以南笑了, “那我还挺有本事,要是我多努力去气人,还能给帝国剩下不少粮食。”
“那你快去吧,快去换个人气吧,你放过我。”
夜以南懒得争辩,又问:“也不想睡觉?”
“不。”韩祈只觉得自己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现在让他跑个十公里都不在话下,思及此,韩祈愤愤的说:“你这是在压制我的天性!兽应该在野外奔跑!我这么优秀的一个人被锁在这个破房子里!你觉得公平吗?!合适吗?!帝国没了我的效力这是多大的损失,你是王,你是不是应该让你的子民,和灵兽们去为帝国奋力?”
“帝国少了你照样能运转,放宽心,你没那么重要。”
“……”
“灵兽那么多,缺你一个也不要紧。”
“……”
“睡觉吧,多睡觉少吃饭就是为帝国奉献了。”
“……”韩祈心想,不如死吧,还减少呼吸还为帝国省了氧气呢。
夜以南嘟囔道:“你不吃我去吃了,我饿了。”
韩祈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人,十分钟前还在和他大干一场,十分钟后竟然就能如此优哉游哉的去楼下吃饭。
合着只有他自己在生闷气?
韩祈吼道:“夜以南!!!我最最最讨厌你了!!!”
离开卧室后,夜以南面色沉重下来,果断离开城堡去了斯尔克的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