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轩憬特意给自己的心思套了个合理的借口, 但丹阙还是一眼就识破她的真实意图。
不过她也没拒绝,撤去隔绝屏障,捧着水镜找梵幽她们,准备开饭。
无疾门建在碧落谷内, 门中和谷中的吃食是差不多的, 以面食为主, 众人吩咐下去后, 很快便有弟子送来烤得焦黄喷香的烙饼与清爽的白面疙瘩汤,搭配谷中常见的野菜,以及加辣子炒的牛羊肉,色香味俱全。
恰巧, 前来送饭的弟子还是之前带她们入谷的兔女桑及,放下吃食后, 她还热情地向众人介绍起来:
“烙饼有完整的, 也有切成小块的, 小块饼建议是裹上炒肉一起吃,一口下去特别满足!”
“这盘兔儿草是黄昏时分刚采下的,拌上蒜蓉和姜末,摘下后两个时辰内趁新鲜吃, 滋味才是绝佳!”
“谷中湿气重, 所以菜肴基本都是加了辣子的,口味很重。你们要是吃不惯,一定要尽早告诉我们!”
轩憬在水镜中目睹一切,尤其看到丹阙笑着回应桑及时, 莫名感觉心中涌起酸涩。
她知道自己是醋了, 毕竟按照她的设想,现下应当是她为丹阙介绍谷中特色吃食才对, 可如今却被这只自来熟的兔妖给夺了机会。
尽管她上辈子接触过桑及,知道这兔子确实热情好客,是只值得信赖的好妖,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没能缓过来,又不好意思在这时提出切断水镜传影,只好强撑笑容,陪丹阙她们一起听着。
觉得介绍差不多了,桑及这才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从这儿向东走大约一刻钟,还有个暖泉,可适合消除旅途疲惫了!”
轩憬:“……”
她和丹阙又少了一个话题!
偏偏这回她的神情有点没绷住,还被梵幽看了出来:“咦,丹阙你瞧,君上的脸色是不是有些差?”
丹阙刚卷完饼准备吃,闻言抬眸一瞧,忍不住扑哧一笑:“轩憬,你若不想笑就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徒儿没有不想笑。”轩憬还想挣扎。
“行了,知道你醋了。”丹阙直接道,“明日我给门主说一声,换个性子安静的弟子送吃食,桑及的话,我和梵幽私下找她多交流交流就是了。她应该只是崇拜桃婆婆她们,连同我们也一并热情对待了。”
轩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念及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不禁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连这种事都要争。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会吃醋是好事。”梵幽却道,“你要是对丹阙恭敬又顺从,但一点醋也不吃,我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真在意她呢!”
等着了沉把饼切成小块的猫也“嗷”了声,用力点头。
轩憬知道梵幽和母亲不至于哄骗自己,总算松了口气,见她们吃得舒心,绷着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也恢复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晚饭过后,丹阙先将清除毒障的事告诉众人。
“明日一早,门主便会为我领路。”她道,“轩憬不放心,让我们尽可能多带些人结伴去。”
“照家死士随时待命。”了沉点头。
“我反正肯定会跟你一起去!”梵幽忙道,“对了,我今天打听了很多,明日桑及和蜜槐都不必值守,我听人说她俩算是这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尤其蜜槐,已经被门主收为亲传弟子了。要不然,我们问问能不能带她们去?”
“蜜槐的确医毒双修,桑及则对环境和灵力变化颇为敏感,修为也高,做护卫十分可靠。”即便刚才还吃过兔妖的醋,轩憬却仍为对方美言。
“那我一会儿去找她们问问,明早才问恐怕就有些失礼了。”丹阙没有意见。
轩憬凭借前世记忆,大致说了一下谷中毒障分布。
不过她虽然是避毒体质,但也只是解毒速度快,到底不能像丹阙那样自由穿行于剧毒中,还有好些地方未曾深入过。
“我记得西方有座极高的山峰,名唤‘近天崖’,根据记载,那里在古时是矿山,也是陨星坠落之地。”轩憬回忆道,“你们若要找天外陨铁,或许那里是最好的选择。但通往近天崖的路遍布毒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问荆得知这种天外陨铁不惧魔气,故意为之。”
“那我们一开始可不能考虑近天崖了,得等你亲自来,无情剑意对上魔气最为保险。”梵幽托着下巴道,“不过我想不通一件事。既然碧落谷是众多医修云集之地,为什么在我们来之前会没人清除毒障呢?”
“那并非寻常毒障,而是问荆遗留的诅咒。”丹阙想起手记中的内容,“即便彻底清除,过一阵子也会出现。我们此行既然要与碧落谷的势力交好,帮他们清除毒障,也算是向他们表达我们的诚意。”
“明白了,难怪门主会答应除魔,只要问荆活着,毒障就会一直威胁到谷中住民的安全!”梵幽恍然大悟,随后幽怨道,“这人怎么能这么恶毒?明明是她干了坏事,为什么要祸害别人啊?!”
“不能以常理去揣测偏执者的心思。”轩憬苦笑。
“说起这个,丹阙不是看了问荆的手记吗?”梵幽转向丹阙,“她到底在执念些什么呀?”
丹阙本想挑个时候再告诉她,既然她主动问起,便趁此机会将手记内容讲了几条。
听得梵幽目瞪口呆,反而是了沉面不改色,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良久,梵幽才皱眉道:“唔,虽然她做的事跟疯子没差别,但她对魔界和魔族的猜测,我其实是有点认可的。”
“我还小的时候……嗯,准确来说,是被桃婆婆和冥灵仙子捡养之前,就被我这一世的双亲遗弃在死人堆里。”她回想道,“那个死人堆,就在两界屏障附近,我亲眼看见过散发着黑气的人和妖走向两界屏障,然后就穿过去了!”
“看来只有魔族才能进入魔界。”轩憬沉思道,“我曾为了给丹阙寻魂,想过去魔界。但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在不破坏两界屏障的前提下穿过它。”
“咦,你怎会想寻到那种地方去?”梵幽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丹阙又不是我这种半魔体质,怎么也不可能去魔界吧!”
“因为……那时只有魔界和冥府,我还没去找过。”轩憬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后来我冷静下来想了想,那时传闻说梵幽姐姐死于魔族之手,所以丹阙一定不愿去魔界。”
这番话,丹阙在她封印化蛇魔气的当晚就听过,如今再听,只觉心尖漫开疼痛。
轩憬知道她不会去魔界,所以最后选择了冥府,也就是……死亡。
上一世,她因她而死里逃生、重获生机,最后,也因她而死去,终究以性命还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