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这么多人, 你就不怕……”夏诗弦嘴唇微动,将声音放轻到只有她和文思月能听到的程度。

  文思月指尖捻着从牛皮纸袋里抽出来的纸,一张一张不慌不忙放回纸袋里, 低垂着眼睫,仿佛真的在做秘书的工作。

  夏诗弦有点不高兴, 私下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没什么人看得到, 就当做两人之间的情趣了, 但她不希望文思月在所有人面前毫无顾忌的把自己放低, 这样对YS来说百害无一利,想必很快就会传出YS总裁是会在恋爱中把自己身段放低的人。

  后面的她用脚都想的出来,肯定会有不少人说文思月到底只是个女人而已,如果是个男A, 压根就不会让两个女人撕起来, 大约会想尽办法让两人好好相处。

  “为什么要怕?给你撑腰, 让你放开手抽她。”文思月声音也很轻, 头排的人都听不到她俩交头接耳的声音。

  夏诗弦听完心里有些懊悔,看来她的处事方法影响到了文思月, 以至于堂堂总裁能说出揍个爽的话来。

  以后她不要再那么暴力了,首先从改掉抡包的习惯开始。

  “我抽她干嘛?我嫌累。”夏诗弦简短的说了句,把矛头再度对准南星蘅, “这些证据我会提交给警方, 让警方重新对当年的事情进行调查。”

  南星蘅置若罔闻,文思月自从走到夏诗弦身后,她就仿佛宕机了似的, 眼睛直勾勾黏在文思月身上, 连夏诗弦都被她忽略了。

  夏诗弦顿时有一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 她上前一步将文思月挡在身后,隔绝南星蘅视线的同时开了嘲讽,“喂,老年痴呆啊!还是被证据吓傻了?”

  南星蘅回过神来,神经质的搓了两下手指,“呵,就算这样又如何?对你的惩罚是不会撤销的。”

  “是吗。”文思月突然开口。

  夏诗弦一惊,微微往身后瞥,余光看到文思月眉间有一道浅浅的竖痕,她心里一咯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文思月特有的微表情多少清楚一些,通常来讲,文思月眉心竖起,大概率是要刁难的征兆。

  果不其然,“南小姐,你好像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文思月越过夏诗弦往前走了几步,径直走到距离南星蘅一米远的地方,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南星蘅。

  如果不是为了把某个人钓出来……她是不会同意订婚的。

  尤其在知道南星蘅对夏诗弦曾经做出了过分举动后,她一直都无法释怀,她太不合格了,断联之后她对夏诗弦的经历一无所知,夏诗弦当学徒的店面离城堡不是很远,一想到她们曾经在这么近的距离却彼此不自知,失控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会说些漂亮话。

  “是啊……我从很久以前就……你忘了吗?我们高中放学一起回家……”南星蘅情绪变得极快,刚才还狰狞的表情转瞬之间变得扭捏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此时竟消解不少。

  文思月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的距离不到五十公分,她伸出手轻轻伸手够住南星蘅脸颊边的短发,低声说:“你头发变短了。”

  她句句都是陈述句,哪怕是带有疑问性质的话。

  南星蘅受宠若惊的瞪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着,“文……思月?”

  “不要叫名字。”文思月收回手,眼尾流露出不耐。

  “正像夏小姐说的那样,看在南小姐是我前未婚妻的份上,原本对夏小姐身上的遭遇半信半疑,直到搜集到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时。”

  她的语气愈发冷漠,夏诗弦一时有点恍惚,在她的印象中,文思月的冷淡大约是因为她不感兴趣,对八卦毫无好奇之心,除了工作基本上没有任何社交。

  大部分社交都交由钟秘书来完成。

  “所以今天我将参加过金剪刀比赛的工作人员和选手,组织她们一起过来看秀,看看南小姐的水平到底几何。”文思月不经意间撇了眼台下,南星蘅听完终于从梦游般的表情中回过味来,

  “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她声音尖利,颇有鬼哭狼嚎的感觉。

  文思月嘴角勾勒出嘲讽的弧度,“怀疑?”

  南星蘅怔楞,她蹲下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即便文思月没说几句话,她仿佛即将崩溃了似的,就差在地上打滚。

  还好高定秀不会直播,南星蘅最近两年对秀场的把控越来越严格,从去年开始,进场看她的品牌高定秀,任何带有拍照摄像功能的设备绝对不允许代入秀场,加上设计理念的下滑,富太太们更不愿意捧她的场了。

  只是在场人都没想到高定秀会变成伦理剧,从双方的只字片语中,台下不少人对南星蘅的人品开始产生怀疑。

  “我记得……南女士原先是裁缝?”坐在钟秘书旁边的人问道。

  钟秘书没搭话,反而她身边的华人开始科普,“南小姐连续获得过两次金剪刀,是伦敦最好的成衣定制裁缝,要不……怎么能相中她,给她资源做个人高定品牌的?就是因为经常去她那里改衣服。”

  钟秘书听完微微挑眉,先前她还疑惑夫人怎么突然要扶植南星蘅,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诶,夫人今天没来?”旁边的人环顾了一圈又问。

  钟秘书咳嗽两声,提醒旁边的人不要再说话,影响她吃瓜看戏了。

  台上三个人站成一条直线,文思月说完怀疑两个字往后退了两步,她和南星蘅之间的距离又回到最开始的两米左右。

  钟秘书注意到文思月的眼神,恭敬地站起来,走到第一排中间的位置,随着她越走越近,被簇拥着坐在中间的老年女性脸色愈发不自然。

  “女士。”钟秘书简单的说了两个字。

  老年女性先是用手揪了下裙子,在夏诗弦看过来的一瞬间别过头去,避免了跟夏诗弦对视。

  可夏诗弦还是认出她来。

  “您……来了。”夏诗弦转过头来面无表情。

  妇人转过头来飞速看了眼夏诗弦,她手搭在扶手上,夏诗弦这才发现妇人坐在轮椅上,一时间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您是金剪刀当年决赛的评委,五年前的事您应该在清楚不过。”钟秘书站在她旁边微笑着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妇人身上。

  “特蕾西娅女士……她前段时间发表声明退出时尚圈,怎么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诶?我听说她丈夫要跟她离婚,所以她才退出……”

  妇人脸色难看,锤了下轮椅扶手,沉默了一阵,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南星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打断了她,夏诗弦顾不得复杂的心情,直接对不远处待命的保镖比手势,专业的保镖们动作整齐划一,把南星蘅团团围住。

  “南星蘅,现在给我道歉还来得及,你的饭碗还可以勉强保住,我要的不多,只需要你真心实意的道歉。”夏诗弦不想继续下去了,文思月在台上令她焦躁,她不想把文思月牵扯进来。

  “不。”南星蘅没出声,文思月反倒回了个不字。】

  ???

  “我认为她应该付出一些代价。”文思月的声音很轻,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黑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巨大的照明灯也化不开她身上浓郁的黑。

  夏诗弦瞥了眼下面的人,“让她蹲监狱不就完事了,你还要她干嘛?不会想买凶鲨人吧……”

  她觉得文思月能做出来。

  文思月摇头,眼神透过南星蘅看向更遥远的地方,“南小姐,法务为你申请了就医,警方那边也同意把你转到圣伊丽莎□□神病院治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劈头盖脸浇了南星蘅一身。

  如果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把她送到圣伊丽莎白是最好的选择。

  夏诗弦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只是松口气,还好文思月手下留情,没有对南星蘅有过激行为,信息素也控制的很稳定,说实话五年前的比赛虽然让她痛苦过一阵,但身前的女人治愈了她,也许对方并不清楚,可夏诗弦明白,五年前的事再也不是可以困扰她的梦魇了,虽然不是很尽兴,她觉得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不要……文……总裁求你,不要把我送进去……”南星蘅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整个人似乎被巨大的惊恐笼罩,她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大片胸口,再也没有以往娴静端庄的样子,文思月不为所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晚了。”文思月说。

  南星蘅愣住了。

  文思月没有打算放过她,她拿出手机,公放了一段录音。

  录音内容尺度很大很刺激,主人公是妇人和南星蘅,当年金剪刀比赛到了决赛阶段,夏诗弦以惊人之姿进入决赛,她的设计天马行空,在裁剪方面空间感极好,是少有设计裁剪都可以的天才,参加比赛前,她当学徒刚满两年,算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南星蘅很不安,于是利用私人关系找到特蕾西娅,想从对方嘴里套出点关于决赛的信息。

  特蕾西娅常年浸淫时尚圈,对此见怪不怪,她像往常一样提出条件,要求南星蘅陪她一周,直到她满意为止。

  南星蘅答应了。

  【想拿冠军?】特蕾西娅懒散的声音。

  南星蘅没说话,但应该是做了些动作,几秒钟的沉默后,特蕾西娅再度开口,【她是有天赋的,你不是对手,如果想胜过她,就要成为她。】

  【成为她……?】南星蘅喃喃地说。

  【对,只要把她的东西变成你的,你就能胜过她。】

  文思月按下停止键,南星蘅咽了口唾沫,“文……总裁……”

  “这是特蕾西娅女士交给我的,喜欢在交换信息素的时候录音,看来是个不错的习惯。”文思月似笑非笑。

  “你找准机会,在诗弦出门时雇人袭击她偷了她的包,包里面是她几年来所有的手稿,拿到手稿后你抹除了所有痕迹,又串通比赛评委对诗弦进行批判羞辱,还把她驱逐出去,你们的师傅得知后想尽办法换诗弦清白,结果就是你连她一并处理了。”文思月声音毫无起伏,夏诗弦越听越不对劲,师傅不是生病去世的吗?

  “摧毁她人精神的时候,南小姐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或许也会被人用相同的手段制服?”文思月微微歪着头,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令人毛骨悚然。

  “生了病就要治。”这是文思月对南星蘅说的最后一句话。

  ……

  “这……都是你设计好的?”坐在车上,夏诗弦问道。

  南星蘅的高定秀中止了,夏诗弦拧着眉,总觉得这一切不像真实发生过的,后面的事情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她上台挑衅南星蘅,南星蘅出来,只要她有过激行为她就让保镖把南星蘅按住,然后强迫她跪下给自己道个歉这是也就过去了,她只是想看南星蘅跪下来求她而已,可……

  事情远比她想的要复杂。

  钟秘书神通广大查的很清楚,她师傅压根不是癌症去世,而是在某一天被几个白大褂闯入家中扭送到精神病院,在那里遭受非人的折磨后死在了精神病院里。

  都是南星蘅的手笔,如果不是她签证到期回了国,她的下场可能比师傅还要惨,后续的几段录音她都听完了,南星蘅专门找了几个人打算割掉她的腺体后,把她卖给专门做人贩子生意的中介,失去利用价值后再把她的器官拿去卖。

  夏诗弦想不到南星蘅居然打算这样对她,她一直以为至少在师傅那当学徒的时候,她们的感情还算可以的。

  “我没设计什么,都是送上门的。”文思月笑了笑,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

  夏诗弦深深叹了口气,“大仇得报一点都不开心,空落落的。”

  只要一想到南星蘅对她有如此大的恶意,她总觉得即使被送进监狱,南星蘅临走前的眼神,还是让她感到害怕。

  那是带着恨意憎恶的眼神,丝毫没有正面的感情。

  夏诗弦被挫败感笼罩,也不顾还在车上了,直接倒在文思月怀里,唉声叹气的,“没想到南星蘅这么恨我,没想到师傅是她害的……”

  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思月拨弄她额前的碎发,“都过去了,圣伊丽莎白是她最好的归宿。”

  夏诗弦听了好多遍圣伊丽莎白,现代精神病院环境都很舒适,文思月把人送那里去跟去养老院有什么区别?

  她有点酸。

  于是她拿出手机上网开始查关于圣伊丽莎□□神病院的信息来。

  过了几分钟,她从文思月身上弹射起来,一脸惊悚的看着文思月。

  “嗯?”文思月不明就里,嗯了一声。

  “还是你比较狠……”夏诗弦拨拉着手机,她错怪文思月了,没想到这人这么……阴损。

  圣伊丽莎□□神病院是英国有名的精神病院,有百多年的历史,不光历史悠久,同时也是全世界死亡率最高的精神病院,没有之一。

  这间医院有个优良传统,死亡后的病人要么做成组织标本,要么被切片研究,并且这项传统一直流传到今天。

  “我靠总共有一千五百多精神病患者住进来,死亡的有……一千五?”尽管看了一遍,第二遍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叫出来。

  “这不是住进去就是个死吗……区别是怎么死罢了……”夏诗弦关掉手机,太可怕了。

  文思月啧了声,摇头,“死亡时的表情也能永远的泡在防腐剂里。”

  夏诗弦做了个yue的姿势,重重躺到文思月肩膀上,今天接受的信息量着实有点大,她需要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