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殊部门的病房里, 一只虚弱的狐狸静卧在床上,从身后那被砍断的尾巴,便能看出它的伤势很严重, 如果不是白絮秋在临死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护住了白阙,它早就死在狼族的围攻中, 或许死前也想不明白狼族是如何找到它, 又是如何让它输得如此凄惨。
白阙艰难地呼吸着,瞎了一只眼睛的它看什么东西都感觉雾蒙蒙的, 白阙动了动残肢, 它浑浊的眼瞳里掀起滔天的恨意, 一想到是郎擎把它害到如此地步, 白阙就恨不得和郎擎同归于尽!
“你醒了。”
熊猫医生关怀地问候着, 待得到白阙的冷脸时她也满不在意,只要被她所救的病人好起来,那就够了,她是个医生,做到了应有的责任。
她垂眸打量着失去美丽毛发和健全身体的白阙,眼底掠过怜悯,弯腰给它掖掖被子便给鸠幽打了通电话, 说道:“你过来吧,白阙已经苏醒了。”
此时的鸠幽正在审问着郎擎, 这个面上有疤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狼族少主郎擎。鸠幽挂断了电话, 她第一次在郎擎面前露出了笑容,一瞬间郎擎感到背后发凉, 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鸠幽转着手机, 和颜悦色道:“白阙已经醒了,要不要跟我一块去见见他。”
“嘁, 那骚东西居然还活着?我说鸠幽啊,你明明也恨狐族恨得要死,为什么在之前还要拦着我们狼族?我带着族人把它赶尽杀绝难道对你不是一桩好事?”
眼前的男人骁勇善战,有是狼族,仿佛身体里有着撒不完的能量。在灵气还没有稀薄的时候,狼族周边的其它种族都被它们侵占过,一时间生灵涂炭,死伤惨重。后来狐族搬迁至此,两族实力旗鼓相当,一向战无不胜的狼族咬到了硬骨头,有了狐族的压制,狼族这才变得收敛不少。所以狐狼二族是绝不能有一方走向灭亡的,这是特殊部门所遵循的平衡之道。
鸠幽加深了唇边的笑,她当然巴不得狐族快点灭族,但为了大环境的和平,她必须按下心里的那些阴暗想法,没有了狐族,接下来狼族就会成为心头大患,鸠幽暂时不想给自己找太多的公事,几番考虑之下,鸠幽决定出手救了白阙,这才保住了它这条苟延残喘的小命。
郎擎一看鸠幽这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就觉得鸠幽是在算计自己,郎擎稳不住思绪,率先道:“我在审讯室里说的全部都是实话,我做不到放任不管已经有了人形的白阙,我的手下也调查了白絮秋身边的陈维安身上有着浓郁的白阙气息,有了白絮秋再加上白阙的气息,我当然要怀疑陈维安就是白阙啊。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想法,我直接带着族人就杀了过去,真要等狐族来找我们狼族的麻烦,那根本就是坐着等死啊!”
刚刚还振振有词的郎擎眨眼间变得底气不足,他抓抓自己的寸头短发,说道:“但我哪想得到我手下查错了,陈维安就是个人类,白阙这个狡猾的东西肯定是用这个人类当挡箭牌的。”
郎擎不由得庆幸自己看见了车里的白阙,也侥幸自己没有直接烧了那辆车,要是误杀了一个人类,怕是特殊部门的人不会放过自己。现在人类武器不敢小觑,何况还有一些其他特殊人员的存在,郎擎当然不愿意和人类作对了。死十只狐狸都不能死一个人类,这是狼族族长对他们的叮嘱,就怕狼族会犯傻。
鸠幽扫了眼审讯室里的摄像头,画面突然就是一暗,只听鸠幽问道:“你是从哪儿得知白阙已经修炼出人形的消息。”
“裴听云,也就是我的心腹。”
郎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有过杀气,消息都能出错的废物他是不会留的。
鸠幽若有所思,等她再开口的时候,那全程拍摄的摄像头又再一次的恢复了正常,显然刚才的问话鸠幽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心有城府的鸠幽猜测裴听云应该就是竹筠的眼线,有了她的帮助,竹筠才会得知二族的动静。
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发展了这条暗线,但这场狐狼二族的大战全由裴听云掀开了帷幕,也算是对幽昙一族有恩情了。
鸠幽打算找个机会问问竹筠,如果要保住裴听云,鸠幽是可以帮她办到的。
她喝了口苦丁茶,冰冷的目光对郎擎多了几分柔和,鸠幽笑道:“这次的事情可能要关你几年禁闭了。”
“为什么!?”
鸠幽优雅起身,笑容不变道:“第一你私自挑起战争;第二你严重捣乱了人类的生活秩序,如果没有特殊部门的协助,高速公路上只怕会有更多人类受到我们人类的波及,第三点就是你虽然没有杀害陈维安,但经过医生的检查发现他已经中了毒,在被惊吓中提前激发了他的毒性,所以你算是被白阙间接性的算计了。”
郎擎抽了抽嘴角,“鸠幽啊,你觉不觉得你太偏向人类了?我们才是同类啊!”
“你的罪行是由特殊部门的法律来评判,和我无关。”
鸠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还有第四点,那便是狐族少主白阙受到了无法复原的伤害,你罪加一等。”
“格老子的,我他妈也不知道白阙在抽什么风啊,我迎面就给它来了一斧头,有点脑子的家伙都知道躲开啊,但白阙就跟瞎了一样,硬往我的斧头上撞,那它都送上门了,我能不砍它?”
郎擎说起打斗时的怪异之处他也是一头雾水,感觉白阙就像是中了邪,它会变成现在的惨状完全就是因为白阙太配合了,面对郎擎的攻击,它是招招不躲,所以招招都中在它的身上,害得郎擎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呢。
鸠幽端着自己的茶杯往外走,郎擎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大吼大叫,随着审讯室的大门关上,阴暗的环境让郎擎捶了捶桌子,他开始想方设法地从审讯室里逃走,然而一道飘渺的声音缓缓传来,“若是我让你从审讯室里逃走,那么坐在这个位子的妖精就是你了。”
郎擎俊脸一垮,彻底没有了挣扎的想法,因为他打不过鸠幽,除非喊他老子来,但是郎擎的父亲不会和特殊部门把关系闹得太僵,在狐族族长看来几年时光对妖精不过就是弹指一挥罢了,那就让他留在特殊部门吧,正好还能避开狐族的追杀,也算是另外一种安全的保护了。
“鸠姐,你在找谁呢?”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鸠幽看了眼时间这才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蠢事。难怪她没有找到竹筠和棠箬蕊,原来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捏捏眉心,说道:“箬蕊她们平安到家了么。”
青雀点点头,回道:“鸠姐放心,我已经和蓝萃把她们护送到家了。”
鸠幽颔首一笑,又说道:“在审讯室的时候我没有留意时间,也让你忙到了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
青雀哪是这么脆弱的妖精呢,她精神饱满地拍拍胸脯,“鸠姐才是最累的那个呢,从白天忙到了现在,鸠姐不去睡会么?”
“不了,白阙醒了,我过去看看。”
这时青雀又说道:“鸠姐,你说白阙为什么要给人类陈维安下毒呢?这下子好了吧,正好被特殊部门的人类领导者给抓了个正着,这可真是倒霉啊。”
鸠幽冷笑道:“按照白阙的行为处事,应该是陈维安对它没用了吧,这才用了下毒这种方式来解决陈维安。”
她和青雀在这里分别,鸠幽去见了离死只有一步距离的白阙。
算一算她和白阙的上一次见面,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前了。
鸠幽望着病床上的白阙,双方的处境有了迥然不同的变化,如今她是特殊部门的领导者,而它却是一个受了重伤再无曾经风华的残缺狐狸。
鸠幽心里痛快极了,白阙俨然察觉到了鸠幽那愉悦的眼神,它恶狠狠地盯着鸠幽,盯着这个本该属于它药引的幽昙一族。
“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真的很满意。”
白阙气急攻心,吐了口血,抵死不认怂的白阙自嘲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输了就是输了,我认命了。但你真以为死了一个我,你们幽昙一族就能长命百岁么?做梦!死了一个我,还会有千千万万的狐族来替我报仇。什么时候你们幽昙一族也能学会认命呢?”
鸠幽轻笑勾唇,伸出手指抚摸着白阙的背脊,所经过之处皆让白阙痛不欲生,这不是舒服的触摸,而是一种折磨。
她说道:“我们凭什么要认命?你认命是因为你已经救不了自己了,可是我们不同,我们幽昙一族会自救,所以啊,我终于等来了生机。你知道么,我找到了一个古方,那是化形丹的古方,有了它,从今往后我们幽昙一族再也不会成为你们狐族的盘中餐了。如果你们狐族想要化形丹,那好啊,求我啊。”
白阙嘴角又是一次鲜血的外溢,它不敢置信地摇着头,“怎么会这样?那..我的仇族人还愿意替我报么?”
鸠幽一把抓起它的后颈肉,冷声道:“白阙,这次你会这么惨和幽昙一族没有任何的关系。怪就怪你自作自受吧,如果你没有在陈维安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的心血,给他施法让容颜变得俊美,那他的身上又怎么会有你的气息呢?因为你的自作聪明反让狼族以为陈维安就是你,担心你化了形会对狼族产生威胁,所以郎擎才会来了一招突然袭击。”
她拎起丑陋的白阙,戏谑道:“这都是你机关算尽的下场啊。”
白阙的精神受到了猛烈的打击,身上的伤痛它尚且能忍,可是心理上的羞辱让白阙的防线全部崩塌。
它会躲在陈维安的身边是有原因的,人类的身份可以帮它抵挡危险,而白阙也可以利用陈维安的身份。按照它的计划顺利进行,那陈维安会被白阙伪装成狐族少主,这样一来它便有了双重的保险,就算危机来临,它也能动用金蝉脱壳之计。
但是它的计划没有正式展开就被竹筠和棠箬蕊打乱了,从那次白絮红的追杀开始,它就已经暴露了行踪,一步错,接下来的步步自然也不会顺利。
在曾经的那个世界里,白阙的计划非常顺利,陈维安被狼族认为他就是化了形后的白阙,所以对他的一举一动极为关注。当狼族发现竹筠对他很重要后,裴听云就起了杀意,想要用竹筠的命来换一个陈维安瓮中捉鳖的机会。然而狼族错得离谱,陈维安根本就不是狐族白阙,真正的白阙早已运筹帷幄地掌控了整个局面。人类陈维安也没有忘记如今的一切都是白阙给他带来的,所以陈维安利用人类的身份去接近了棠箬蕊,那最后的胜者便是诡计多端的狐族白阙。
鸠幽看着手里失去求生欲望的白阙,她不屑地把白阙又丢回了病床上,从容道:“请你好好等待来自法律的审判吧。”
过去的记忆如同云烟般消散,那她也不必用往事围困自己了,一切都要向前看才对。
凌晨的特殊部门还在运转着,那是因为网络上依旧有人在议论着白天的乌云和消失的高速公路,还有那诡异的导航。
怪异的事情仍会上演,不是今天,便是明天,毕竟这个世界里还存在着妖怪,自然是不会缺少这种灵异事件的发生。
【我说你们就别讨论这乌云啊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了,我给你们说一件刚发生的事情吧?我怀疑我住的这个小区里有花妖!你们猜为什么?我看见了某户人家的阳台上开满了花,特好看,都怪我手机在充电才让我上厕所没拿手机,要不然我肯定给你们拍下来发网上。而且这花我在网上查过,压根没找到这个品种。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怪就怪在花就开了几秒,多亏我今天走运,让我看到了这件事。】
【你是不是梦游啊?秋天还开满了花,你说的是菊花还是桂花啊?】
【怎么总有人觉得秋天只开菊花和桂花这两种花啊,我真有厌蠢症了,缺乏生活常识的建议不要来上网。】
【我私聊你了,我美院毕业,你可以把看到的花给我仔细描述一下,万一我画出来了对你也有帮助,到时候我们再发到网上。】
【对对对,咱们一起合作!】
这个世界里不缺夜猫子,棠箬蕊也没有想到自己就是打开窗户伸展一下腰肢会被人给发现,如果不是竹筠及时关上了窗户,恐怕棠箬蕊这只花妖都准备跳到空中迎风起舞了呢。
宽敞的客厅里竹筠紧抱着怀里的棠箬蕊,她们身下有着层层叠叠的幽昙花,片片花瓣流淌着银色的光芒,那四散飞行的光辉好似蝴蝶翩翩起舞,它们环绕在竹筠和棠箬蕊的身边,落下淡淡的幽雅清香。
“猪猪,啵啵!”
竹筠的脸上被棠箬蕊咬了一口,还有点疼,不用竹筠摸就知道肯定留下了齿印,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早知道你是个一杯就倒的妖精,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喝酒啊。”
别人喝酒撒酒疯那都是恐怖事件,棠箬蕊喝醉酒以后倒是黏人的很,抱着竹筠就是不撒手,她还特别得意地炫耀起了自己的本体,还没等竹筠做好准备,她就已经被幽昙花给淹没了。
当竹筠从那团团簇簇的幽昙花里爬起来的时候,竹筠一仰眸便看到了独坐在花蕊中的棠箬蕊。
她一袭白裙,乌黑的长发上簪着一朵幽昙花,因为喝醉了,她晃晃悠悠,就像是在荡秋千,那藏在裙下嫩白的双足也在顽皮地随之摇摆。
竹筠就这么看着,轻而易举地就看丢了神。
此刻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棠箬蕊,她何其有幸能够遇见这个可爱的花妖呢。
这时的竹筠还能想一些风花雪月,但是在看见棠箬蕊携带着簇簇花团就要往窗外冲的画面,竹筠拿出了短跑冠军的速度一路飞奔着跟了过去,她连呼吸都忘了,就怕自己的速度太慢关不上窗户。
竹筠决定把这面阳台给全部封死!!!!
所以竹筠害怕棠箬蕊再干一些傻事儿,干脆就把她搂在怀里,她们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到处都是花瓣的飘落,美得好似仙境。
身下的花瓣荡啊荡,竹筠都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她吻了吻棠箬蕊的唇,看棠箬蕊那还在迷蒙的双眸,竹筠轻笑道:“见到白阙吃瘪,你就这么高兴呀?”
“不不不,还有别的高兴事儿呢!以后我可以永永远远的陪着猪猪啦,我不用死啦,哈哈哈哈。”
棠箬蕊在她怀里蹭了蹭,双眸虽然有着醉意,可棠箬蕊没有忘记心里的畅快,这种心情是她第一次体验到,哪怕喝了八杯酒,她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嗯,我也会一直陪着蕊蕊的。”
“猪猪。”
“干嘛呀。”
棠箬蕊认真地捧着竹筠的脸颊,傻乎乎地一笑,随后虔诚地吻在了她的眉心,声线软软糯糯,道:“喜欢你,炒鸡炒鸡喜欢你!”
竹筠忍俊不禁,现在想来让棠箬蕊喝醉了酒其实也算是件好事了,能够见到她这一面,真好呀。
她温柔地搂着怀里的棠箬蕊,轻轻叹息道:“在这个世界里我像是活成了一个主角,你是我的女主角,而陈维安与白阙则是反派角色。这算不算是彻底推翻了那个剧本里的所有内容呢?”
“嗯?猪猪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呢。”
竹筠是故意在她醉酒不清醒的时候说出口的,竹筠没有给棠箬蕊解释,只是拍着她的后背哼着歌哄她入睡。
愿我的宝贝做一个甜蜜的梦啊。
晚安。
*
春季的机场多了淡淡的花香,一个戴着墨镜红唇昳丽的女人怀抱着胖嘟嘟的小孩儿缓缓走出了机场,竹筠用手指微微往下扯了扯墨镜,这才把那群私生粉给看了个清楚。
“我说蕊蕊啊,工作室绝对出了奸细,你这次忙完了赶紧审查审查,别到时候给你惹了大祸。”
竹筠颠了颠怀里的棠箬蕊,同样戴着墨镜的棠箬蕊老气横秋地叹了叹气,道:“知道了,我听劝。”
她脸上的墨镜有点偏大,棠箬蕊需要时不时地扶着墨镜,要不然她的小耳朵根本挂不住墨镜。
竹筠见状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小声道:“得亏你是妖精,要不然今天你就要被私生粉给堵在机场了。”
“哼。”
竹筠亲了亲她傲娇的小脸,哀怨道:“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我在家都快成个望妻石了。我算了算你还有好几天才回来,实在让我等不下去了,干脆就去买了机票见你。可你嘞,现在还对我冷哼。你变心了,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棠箬蕊用脚踢踢她,戏谑道:“我外面能有什么狗?两个月前是谁跟你告白被我给当场发现了?和你比起来,我才是一肚子委屈的那个。”
说起这个竹筠也是一脸无语,“我都恨不得往我脑门上刻已有女友请勿打扰这几个大字了,平时我也经常秀恩爱啊,搞不懂怎么还会有人看上我。”
棠箬蕊靠在她的肩膀上,戳戳竹筠的脸颊肉,说道:“谁让你人见人爱呢。”
“也不仅仅是人见人爱吧?花见了也喜欢我呀。”
棠箬蕊故作嫌弃地扭过头去,但唇边的弧度骗不了人,“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是越来越自恋了。”
竹筠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哪里说错了?我说的就是实话呀,难道我的女朋友不是一个花妖?”
“哎呀,你好烦啊!”
棠箬蕊伸手捂住她的嘴,竹筠咬了咬她的手指,然后拍了拍棠箬蕊的屁股,含笑道:“我们该回家了。”
回到那个寄存着她们所有回忆的小家,然后再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