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韶音回到自己卧室, 确定太后已经离开,这才扯下自己头上的纱衣。
即使没有红色纱衣的衬托,她的脸依旧通红一片。
她看着红色纱衣, 脑海中全是自己和管芷贤躲在里面的场景。
那人的声音及呼吸,也好似萦绕在耳边。
韶音咬牙切齿, 将纱衣团成团,要扔了再踩上两脚。
却在即将丢掉纱衣时,心里闪过什么。
最后,她将这件衣裳单独放在一个空箱子里。
韶音洗漱后,本该立刻睡去。
今天的她已经足够疲惫。
可她闭上眼, 想要放空自己的头脑, 却总是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她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心里生出皇帝还不如不死的想法,现在知道大女主是谁又有什么用。
她从前想着投靠大女主,在宫里当差结束后,就能出宫靠着积蓄过上还不错的日子。
现在大女主已经出现, 是太后娘娘。
可她却不能明着投靠太后娘娘。
她不是什么蠢人, 大概知道,太后不会把她的投靠只当作投靠。
在太后看来,那投靠一定是接受她的示好。
一想到自己还没表态,太后就已经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哪里敢投靠太后。
至于其他三人, 都是一样的。
她们都无法让韶音信任。
韶音浑浑噩噩,好不容易睡着了。
却不想, 梦里竟然被那四人堵在内务府的办公室里, 她们争吵不休,各个心中不平, 都认为她们自己才是那个除了家人,唯一与自己度过生辰的人。
她们咄咄逼人质问自己,一定要逼自己做出选择。
韶音急促呼吸间猛然睁开眼。
看到床帐的那一瞬间,她这才松了口气,可心脏跳动的速度,让她快要疯了。
韶音抬手,手背压着额头,整颗心已经乱了。
她已经做出决定,谁也不选,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就拖着这四人。
作为宫里尊贵的女人们,她们那么多可以消遣的事情,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只要自己坚持一段时间,她们受不了寂寞和无聊,也会选择其他的人消遣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韶音休息了几日,再次回宫,更是低调,甚至寻找一切机会避着几位娘娘。
可她在宫里当值,又管着宫女们的派遣和去留,哪里是那么容易能避开的。
这不,这日就出事了。
“女官!”以为宫女慌张前来,“前些日子送去贵太妃娘娘宫里的宫女碧竹出事了!”
韶音立刻站起身:“什么事?”
那宫女虽然急急跑来,依旧累得气喘吁吁,脸色却惨白,没有任何跑动后的红润,想来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严重。
“娘娘说碧竹偷了娘娘的东西,娘娘现在要处死她呢。”
“可是女官,碧竹是与我一同进宫的,她父亲官职不低,母亲嫁妆丰厚,几个铺子和庄子都极为赚钱,哪里会偷娘娘的东西。”
韶音对这位姑娘有印象。
她家境不错,若不是选秀压在身上,必须进宫选秀,或许现在已经嫁为人妇,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这些宫女都是选秀时,没有被选为后妃或赐给皇亲国戚,这才留在宫中作宫女,到了25岁,若仍旧是宫女,是可以出宫嫁人的。
宫女出宫嫁人,特别是在宫中有人脉,又或者在这些娘娘身边有些许脸面的,纵然25在古代已经是不婚女子的大龄,却也同样许多人家求娶。
可若是这些宫女,在宫里犯了事,别说出宫嫁人,就连她们的家人,亦或者在宫里要好的其他宫女太监,也会被她牵连。
韶音咬紧牙,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这一定是贵太妃想见自己,自己却总是躲着她,她才做出这事,给那个宫女下了套,就是为了逼迫自己出现。
“走吧,我们去看看。”韶音心中有些许气愤。
贵太妃娘娘怎么能如此,她们这样尊贵的人,手中的权势极大,处死一个宫女,对她们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事。
可这对那名宫女,以及宫女的家人,却是灭顶之灾。
那位通风报信的宫女跟在韶音身后,却险些跟不上韶音的步伐。
她看着韶音走路带风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丝艳羡。
她好像明了宫里那几位娘娘为什么会对女官那般在意,女官是这宫中,与其她女子都不同的存在。
她遵守宫廷的规矩,她对娘娘们都毕恭毕敬,给所有娘娘安排最合适的宫女。
可她却与她们这些宫女是不同的,她好似,并不觉得她自己比那些娘娘低人一等。
这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一个说出口甚至可能要了自己命的想法,可她就有那样的感受。
两人很快来到贵太妃娘娘宫里。
韶音推门进入,守在门边的太监立刻对韶音道:“女官,娘娘正气得很呢,女官娘娘赶紧劝劝娘娘吧。”
这些日子,几位娘娘所作所为,早已经让宫里这些聪明人看清楚形势,韶音在几位娘娘这里是特别的存在,这是他们心中已有的定律。
韶音行走间对这位公公礼貌点头:“我知晓,我会劝娘娘查清楚,不冤枉任何一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的人。”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正殿。
梁芙君冷着脸看见韶音向她走来,步伐是前所未有的急迫。
原本期待与韶音见面的梁芙君心底忽而生出嫉妒。
若是自己的事,韶音从来不会这么着急前来。
所以,在她心里,那个宫女比自己还要重要吗?
梁芙君冷艳眉眼骤然冰冷,看向韶音的目光也变得尖锐了不少。
韶音照例跪下行礼。
可她问安后,梁芙君却没有叫起。
甚至从前,梁芙君早就已经免了韶音的礼。
韶音仍旧低着头,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贵太妃娘娘又是哪里生气了,怎么自己一进屋子,她好像怒气更盛。
是因为自己躲着她,她见了自己才不掩饰自己的怒气,要让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韶音闭上眼,她像梁芙君认错没有问题,她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太过在意。
她本就不准备和梁芙君有更深入的交流,在她的计划里,她只想将梁芙君当作主子伺候。
一个古代的奴婢,怎么会要求主子对自己有多偏爱,有多优待呢。
纵然这个主子说过那些天长地久、海誓山盟的话,她又哪里会真的放在心上,当做普通的告白。
阶级之下,没有爱情。
韶音伏下身,不说自己错在哪里,认错态度却极其真诚:“娘娘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她不该躲着贵太妃,让其他人替她承担了贵太妃的怒气,害得那个姑娘被迁怒冤枉。
韶音道:“娘娘,碧竹是奴婢选送到娘娘宫中的,碧竹若是犯了错,奴婢也当担责,只希望娘娘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差人查查,这碧竹是如何触犯娘娘的,若她有罪,奴婢绝不姑息。”
梁芙君以为自己看到韶音,会很开心。
她以为自己能借着这事,拉着她进自己的寝宫,在寝宫里背着其他几人狠狠欺负韶音。
却不想,自从韶音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知道为何,心中情绪波动起伏。
究竟是哪里不对?
为何现在看着韶音,她心中竟然那样难过。
“你、你现在起身。”她对韶音说,声音有些生硬。
这不是她想要的见面结果。
为什么会如此。
她觉得自己和韶音之间,好像隔着天雷地火那般,咚咚雷声震颤着她的心。
一种从未有过的撕裂痛楚,从心底悄悄蔓延上来。
梁芙君不知缘由,随着这份痛楚,强烈的占有欲也越发疯涨,好似只要将这个人绑在自己身边,将她困在自己给她的一方之地,将她占有,让她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才能抚平那些疼痛。
韶音站起身,看向梁芙君。
她刚想与梁芙君就此事好好谈谈,却不想,门口传来太监通报。
“太后娘娘驾到。”
“珍太妃娘娘到。”
“兰太嫔娘娘到。”
韶音回身,看着向着她走来的三人,她心底一惊,生辰那晚被四人逼迫的梦,恍然出现在脑海。
韶音心跳好似停跳一瞬,她深觉,今日,宫女偷盗可能不再是最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