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的气氛好似有些太紧绷, 却又不是让人难受的紧绷。
韶音的心跳也逐渐加快,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管芷贤心里好似空了一下,却又寻不到缘由, 她迟疑片刻,继续说着她的计划:“你搬新家, 应当请我们吃个饭,暖暖房。”
“不过,本宫知道你也没什么盈余,这一顿,就本宫替你请了。”
还能在新家吃一顿饭?
韶音不知为何已经开始紧张的心, 又放松下来, 且很是愉悦。
她看着皇后,眼底不自禁带上倾慕。
管芷贤方才空了一块的地方,又补上了。
皇后订的饭食很不错,好些是宫里不怎么吃的菜,韶音很喜欢, 吃得也很开心。
若不是明日还要当值, 她今日都不想再回宫。
夜里,躺在床上的韶音,听着雪落下窸窣的声音,在被炭火烘得温暖的房间里,昏昏欲睡的同时, 嘴角的笑意未曾消失。
再过两日,便是她的休假日, 到时候她就可以出宫, 到这宅子里休息。
只要一想到能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完全放松, 生活就好像多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第二天上职。
梁芙君看见韶音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连眼神也软了两分,从波光粼粼的湖面变成了软绵绵的雪絮。
春风在一旁指挥着其他宫女,给梁芙君收拾去行宫的行李。
韶音站在梁芙君身边,没有其他的事,就站在那里待命。
她见梁芙君挑眼向自己看来,上班的情绪都积极了两分:“娘娘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奴才吗?”
梁芙君并未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
她依旧是那副艳丽的容颜,可今日的眼神,好似带着若有似无的怨气。
韶音心脏一跳,唯恐自己又哪里惹了她生气,却不自知。
好一会儿,韶音受不了梁芙君仿若谴责一般的眼神,又低声唤她:“娘娘?”
梁芙君总算是开了口,语气却带着些酸意,乍一听,好似阴阳怪气:“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对你不好。”
韶音心里一咯噔,立刻道:“怎么会,娘娘对奴才的恩情,奴才会永远记得。”
她甚至举出实例:“是娘娘将我从皇上宫里要了过来,否则我……也是娘娘给了我那么多……月事带,还有时常赏我的饭食,可比我自己的配给好多了,让我能在寒冷冬日,吃上丰盛的热饭,我心中是很感恩的。”
梁芙君脸色好了半分,片刻却又沉落下来:“可本宫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从未在你脸上看到那般舒展的神色。”
她指了指韶音的手腕,那里带着她之前赏赐给韶音的玉镯子。
她说:“这镯子,可不比一处三进的院子价廉,你怎么就不开心,得了个院子却那般开心?”
韶音霎时觉得自己手腕重了千金。
她每每到贵妃宫里当值,都会带上这个镯子,就算是藏在衣袖里,偶尔让贵妃看到,贵妃也会很开心。
可她没想过,这个镯子会那么贵重。
她再看向贵妃。
莹莹晨光中,贵妃的脸好似打了一层柔光,莹润无瑕,衬得她更是美貌。
这般美貌的人,竟带着些许委屈看着自己。
韶音心里萦绕着愧疚,腰也多弯了一分:“奴才没想过这镯子这般珍贵,否则如何也不会随时戴在手上,应当放在屋子里好好珍藏起来。”
她说完这话,不知那一句,又让梁芙君脸色好看了半分。
梁芙君剜了她一眼:“你若是早跟我说,你喜欢那些屋宅,四进五进的宅子,也不是不能买给你的。”
韶音松了口气:“娘娘如今对奴才,已经足够,奴才已经十分感念娘娘的好。”
梁芙君见她那般哄着自己,心里舒心,却又觉得不够。
她看韶音眉眼舒展,却不见多少笑意,心中愤恨。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怨气和醋意慢慢消散,倒是显出了两三分偏执。
这扮作太监的小女娘,在自己宫里这么些日子,竟不是全然忠心自己的。
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且邪恶的笑意。
她要让这小女娘知道,对自己不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皇后让她笑,那自己就让她哭,她倒是要看看,是笑让她记得更深,还是哭让她记得更深。
韶音间梁芙君不再纠缠,本以为自己应当会松一口气,却不想,贵妃娘娘好似无形中给了她某些压力,让她更是谨慎。
直到出宫,她与车夫一起坐在车板上,手里是贵妃给她的小暖炉,看着长长的马车队,这才发现恍然,原来同去行宫的娘娘竟然这么多。
马车车厢内,梁芙君甩开马车车帘,怒道:“我说皇后怎么那么轻易答应我去行宫,原来是这个打算!”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竟然会让那么多嫔妃一起。
这些妃嫔里,不少都是平日里最喜欢对她趋炎附势的,去行宫,定会全都涌上来奉承她!
皇后就是不想她与韶音独处!
真是恶毒,竟然用这般肮脏的手段,与自己争夺一个奴才!
梁芙君只以为韶音是她和皇后较量的工具,并未多想其他。
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争宠的方向和方式,奇怪了些,也不算什么。
梁芙君看着韶音的方向,透着厚厚的车帘,看不见韶音的身影,她却知道她坐在那里。
一想到,韶音是皇后先要了去的,又因为皇后送了她一处宅子对皇后更是情深义重,她心里便冒出酸水。
那酸水好似有毒,烧得她心脏有些痛。
坐在她身边伺候她的春风,已经缩着脖子,甚至缓了呼吸,就怕自己被迁怒。
梁芙君看着韶音所坐的方向,突然道:“韶音,你进来。”
韶音是愿意坐在马车里的,马车里有个小暖炉,不像车板上,还得吹冷风。
可那有太监坐马车里的。
前日和皇后出来看房,也是大家都穿着常服,皇后让他们不要生疏了,她和苏忠杰才坐进马车里。
韶音敢保证,梁芙君不是皇后娘娘那班体贴,才让她坐进车里。
梁芙君确实不是出自体贴,她只想让那些盯着她的人回去报告皇后,韶音一路上,是在她车里,可不是在车板上。
皇后不想让韶音和自己太过亲近,她就偏要让韶音与自己亲近。
可见到韶音坐进车里,鼻头耳朵被冻得通红,她又心软了,本想迁怒两句,说出口的却是:“你在车外那么冷,怎么不告诉本宫?”
韶音怔然看着梁芙君。
却不想梁芙君又不知为何,情绪好似好转了许多,慵懒靠在软垫上,冷笑一声,眼角眉梢却是嗔念:“你难道就不会像那些宠宦一样,对自己的主子撒娇求恩宠吗?”
韶音仿若听见什么天方夜谭,眼底更是惊异。
奴才对主子撒娇求恩宠,这……她倒也不是没见人做过,有些奴才,来求过皇帝,有些妃嫔也来求过。
可她。
她做不来。
韶音甚至红了脸,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撒娇时是什么模样。
她甚至,只以为自己是不会撒娇的。
却不想,她其实也是做过的。
只是那时候,是被梁芙君逼着说“求你帮我”。
梁芙君看着韶音为自己的话红了脸,更是舒畅,她喜欢这样掌控着韶音情绪的感觉。
也很喜欢韶音因为自己情绪变动。
所以,皇后让韶音舒心,她才会那般生气。她想要掌控的人,怎么能被别人掌控,这人,只能是她的。
梁芙君甚至笑了,笑意妖异,很是魅人:“怎么,忘记你先前是怎么求本宫帮你的?”
韶音脸更红。
那就是撒娇吗?
可她,不是被逼迫的吗?
她低着头,不想再与梁芙君说话。
这人,惯是会折磨人。
梁芙君却更是想折磨她,唇角勾动弧度更大,轻声说:“回去的时候,本宫想听你求本宫让你在马车里避风。”
韶音心想,不可能,如何都不可能。
梁芙君又道:“这几日行宫泡温泉,就你来伺候本宫吧。”
旁边听了这些话的春风,险些从车上跳下去。
贵妃娘娘,竟然让一个男子伺候她泡温泉!
虽然,这个男人是一个阉人,可太监哪有这般和妃嫔亲近的!
这是要被人嚼舌根的!
但她却不敢进言。
贵妃娘娘现下看着可是有些疯魔的样子了,她哪里敢去招惹!
韶音比春风还崩溃。
她在宫里虽是奴才,可那些亲近的事情,主子们还是更喜欢用宫女。
她最多也就是给皇帝宽衣穿衣,却也是不管里衣的。
伺候贵妃泡温泉是什么,是要帮她洗头洗澡吗?
她低着头,忽觉这小小车厢中,炭火有些太过旺盛了。
怎么就烧得她满脸滚烫呢。
她低着头害羞的模样,取悦了梁芙君。
梁芙君是个疯癫的,兴致来了,有些不管不顾,当即倾身,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半边胸膛,用染了红蔻的指尖,挑起韶音的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
她眼底闪过掌控一切的快意,和暧昧妖异的调戏:“脸红成这般模样,看起来好似不想伺候我。”
“不若,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般,跟我撒撒娇,我就答应你,还赏你一个单独的小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