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听到皇后的话, 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
偏生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
贵妃也问过。
虽不是一模一样的话,意思却也相同。
这后宫的女人们, 为什么要争她一个奴才的忠心。
或许像是那些现代的闺蜜之争?
无论我的闺蜜在外面有几个朋友,我必须是正宫的那个。
这样的争夺, 也会出现在这些娘娘们身上吗?
“怎么?”管芷贤甚至不给韶音太多思考的时间,“你心里当真有别人了。”
韶音看着皇后,低声询问她:“若是奴才说心里没有别人,皇后娘娘会信我吗?”
管芷贤勾起唇角,笑意却没有温度:“本宫不是梁芙君那样不动脑子的人, 不是别人说什么本宫就信什么。”
韶音便低头不再说话。
管芷贤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知道, 韶音在这宫里,伺候过不少人,也遇到了不少人,她会把自己当主子,也可能把别人当主子。
这些人总会在她心里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就如同她自己, 也时常惦记许多人。
她甚至怀疑刚才那话怎么会是自己说出来的。
只要稍一思考, 冷静的想一想,就知道自己问这话,倒是有一些梁芙君的影子。
或许是这小小直房,却被炭火烘得极为温暖。
那丝暖意,渐渐浸入血肉心脏之中, 烘得人心跳加快。
窗外光亮透进房间,在两人身上落下阴影。
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纠缠在一起, 气氛被炭火烘得暧昧缱绻。
管芷贤瞬间回过神来。
或许她真把韶音当做自己的妹妹。
已经许久不见胞妹, 心中想念,便有了如今这般荒唐的心绪。
她刚想将这个话题揭过去, 韶音却开了口:“奴才心里确实不止一个在意的人,奴才很感谢钱公公在御书房时,对奴才的帮扶,也感谢苏公公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奴才会记得宫里所有帮助过奴才的人。”
“可娘娘的位置是不同的。”
管芷贤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眉眼在这一瞬间松缓了下来。
室内的温度已经被炭火烘得格外温暖,热气扑腾到人的脸上,在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管芷贤招手让韶音坐在自己身边。
韶音哪里敢和皇后娘娘坐在一起,只安静的站在她身侧。
管芷贤抬头看她,上挑的眉眼在她清冷的脸上,竟显出了半分妩媚。
她指尖笼罩在袖口下,在虚空中轻点,轻声询问韶音:“宫外的宅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三进的院子可够你住?”
韶音大致了解古代房屋的格局。
三进的院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大院子。
她看向皇后,清涟眼眸之下,不可避免地闪动着期待和喜悦:“其实只要有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子,就已经足够,奴才一个人,哪里住得了那么大的房子。”
“若是往后还有家人呢。”管芷贤道。
韶音怔然:“难道成家后,他们要住我的房子吗?”
韶音想说,她并不准备在古代结婚。
古代男人太过封建传统,大男子主义思想极重,她是受不了这样的人的。
管芷贤不知道她不准备结婚,只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不知为何,便觉得心脏一紧,甚至呼吸都有些艰难。
或许是家中妹妹的婚姻并不和顺,所嫁非人。
她自己嫁给皇帝,也算不上是婚姻圆满。
这才不愿意看见韶音也嫁人生子吧。
她抬手用指尖轻轻勾住韶音的下巴,虽然是仰头看着韶音,却气势十足好似俯视这人:“本宫赏给你的宅子,谁敢去住?若是有什么贪婪的人肖想这宅院,本宫会让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染指的。”
“我当然不会把娘娘赏赐给我的宅子给其他人住。”韶音语气也非常肯定。
管芷贤指尖在她下巴轻轻摩挲。
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块石头沉沉压住,呼吸不由自主变得又深又绵长,手指触碰的柔软肌肤细腻光滑,好似带着什么莫名的吸力,让她的手指紧紧贴在上面,不愿离开。
胸腔深处似乎住着一只猛兽,想要挣脱牢笼跳脱出来。
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将管芷贤吞噬。
她从不知道,自己对一个奴才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占有欲。
管芷贤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和韶音之间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旖旎缱绻。
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就要冲破管芷贤的禁锢。
韶音也不由自主放慢呼吸。
被管芷贤触碰过的地方像是带着电流,电流顺着肌肤蔓延,酥了她半个身子。
就在此时,韶音瞳孔突然睁大。
她感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出。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那是大股经血流出。
她今日明明已经算是收尾的日子,怎么还会有如此凶猛的时候?
她脸颊瞬间通红,眼神闪烁、含羞带怯看着管芷贤:“皇后娘娘,奴才、奴才身子有些不方便,可能需要先去里面处理一下。”
管芷贤不多时便想起了最近正是她的小日子。
她放开了韶音,在暧昧的气氛中,尾音拖延着:“听闻你这里的月事带都是贵妃特意替你准备的。”
韶音更是羞赧:“奴才如今的身份,要靠着奴才自己弄到这些女子所用的物品,有些艰难。”
“贵妃娘娘也是因此才会赏了奴才。”
“往后我也会让苏忠杰每月按时往你这边送。”管芷贤道,“既然你已经是本宫身边的红人,当然不会亏了你,让你将这些东西洗了再用。”
这对韶音来说可是喜事。
她确实有些不太适应月事带重复利用。
虽然月事带可以洗得干干净净,作为现代人的她,还是想用一次性的。
管芷贤见她眼底闪着星光一般熠熠生辉,也满意点头,甚至贴心说:“既然不舒服,本宫便不打搅你了,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本宫替你出气,让良妃往后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韶音谢恩后,管芷贤便离开了。
回宫路上,管芷贤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就是方才摩挲过韶音下巴的那根手指,指尖好似还残留着韶音肌肤的温度。
她没由来觉得自己对韶音这个妹妹好似有些许不同,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她还来不及细想,苏忠杰又开始询问请戏班子那天的事。
皇后便被他转了心思。
在直房中清洗好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韶音,脑海中也浮现出皇后今日来她这间小小屋子的画面。
她总觉得皇后离开后,房间的温度好像都降了不少。
可皇后明明是那么冷的一个人,怎么还让她房间的温度升高了那么多呢?
韶音想不明白,也不再多想,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永寿宫。
良妃接到皇后的邀请,已大致猜到与她去见皇帝有关。
但她不知皇后邀请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和皇后一直不对付,因为她们的父亲在朝中是对头,她们在后宫便也不可能有好的关系。
可这一次与从前好像又有些不同。
这次是在她去找了皇帝后被罚,皇后才才能来邀请她。
皇后这次究竟是敌是友?
她是吃醋自己用阴谋诡计勾搭皇帝,还是看到了自己的决心,想要与自己联合起来,处理掉那个韶音?
良妃是有些偏向于后者的。
她从未想过皇后是为了给韶音出头才请她过去。
她不相信韶音能够同时笼络皇帝和皇后。
看戏那日,良妃已经是提前到,却不想贵妃比她到的还要早。
贵妃身后是那个诡计多端的阉人韶音。
这次她讲话定会十分谨慎,不让这阉人抓到一点机会。
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请了自己又要请贵妃,贵妃还带着那个阉人。
满腔的思绪,让她静不下心看台上精彩的戏曲。
她时常走神,想要思索今日这一番宴请究竟是为何。
却不想,往桌上放果碟的韶音,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水,水杯一倒,热水顺着桌沿留下,在良妃还未反应过来,茶水打湿了她的衣衫,也留下一抹浅淡的茶香。
本就不喜欢这个奴才的良妃,这次终于抓到机会。
她瞬间炸了:“你这奴才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
“来人,将她拖下去重罚。”
管芷贤正要阻止,梁芙君已经一掌拍在桌上:“我看谁敢!”
良妃不可置信:“贵妃娘娘,这奴才手脚如此大意,你还要护着他?”
梁芙君唇角一勾,艳丽容颜似牡丹花绽开:“我的奴才我不护着,谁护着?”
“这茶水倒了与她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水杯没放对地方。”
良妃的神色甚至有一瞬间的懵怔。
从来没听说过,奴才犯了错,还要怪罪到主子身上的。
主子要将这茶水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不管主子茶水放在哪里,奴才打倒了茶杯,就都是奴才的错。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阉人在贵妃那里竟然这么受宠。
梁芙君还要开口训斥,管芷贤将自己手边的茶杯端起,重往桌上一磕。
清脆声音传来,众人立刻转移视线去看桌上的茶杯,看到并无水溢出,茶杯也没有破碎,这才松了口气。
管芷贤慢条斯理抬眼看向梁芙君:“就不劳妹妹费心,这是在本宫宫里出的事,这韶音从前也是本宫的奴才,如何处置,应该由本宫说了算。”
良妃双眼一亮,正期待皇后处置韶音这个阉人,却不想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比门外的风雪更冷,刀子似的眼神刮在她脸上,良妃心脏瞬间加速跳动,心慌到眼神发颤。
果然,管芷贤要处置的人并不是韶音,而是她。
良妃只见管芷贤朱唇轻启,语气却咄咄逼人:“良妃,你说我这话说得对吗?这是我的坤宁宫,我想处置谁就处置谁,谁坏了我的规矩,也是我说了算的。”
“你说是吗?良妃?”
良妃背脊一阵寒凉,不敢开口。
梁芙君却不满意了,带着媚气的桃花眼一挑:“就算在皇后娘娘宫里,可受欺负的是我的奴才,就不劳烦娘娘了。”
良妃在两人中间,感受着两人对视时,电光火石般的目光从她身旁穿过,一颗心快要停止跳动。
她此时才回过神来。
明明是她的衣衫被打湿了,明明犯错的人是韶音,为何受罚的好像是她?
且皇后和贵妃如今在做什么,她们是在争抢惩罚自己的机会?
良妃突感萧瑟和恐惧。
她看向韶音,不明所以:这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狐媚功夫,为何不仅笼络了皇帝的心,如今两位主子娘娘也抢着要为她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