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 乔卿会突然出现在《龙城》的首映式上。
封缙云没想到，《龙城》的剧组和在场所有观众也都没想到。因为直到昨天晚上，乔卿都还在直播间里回答网友们关于电影的种种问题， 当时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身后的背景是自家工作室的奖状墙。
但事后乔卿告诉封缙云， 他下午就上了飞机，所谓的背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
“我可是能做出几十亿特效电影的导演， 一面墙而已，还能难倒我吗？”
乔卿得意洋洋地跟他炫耀，满脸都写着“快来夸夸我”几个大字。
封缙云自然从善如流：“卿卿真厉害。你什么时候和秦导商量好的？”
“他今天上午才想起来打电话， 座位都是我临时凑出来的，”秦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 “你俩给我注意点， 观众刚散场，门口记者都还没走光呢。”
“我只是过来和封哥说两句话而已，记者拍就拍呗，”乔卿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模样， “再说了，我在他们嘴里不是身败名裂就是加冕登基， 一天都能来回破产八百遍了。”
周围人都笑了，一道温和声音从身后传来：“网路上的风言风语当不得真，乔导一路能走到今天， 靠的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实力， 对不对？”
乔卿转头， 看到简青云从观众席走上来， 笑着朝他伸出手：“久仰大名，乔导，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这话听得怪怪的，秦京和封缙云都稍稍收敛起了笑意，乔卿表情倒很是自然，垂眸扫了眼简青云递到面前的手，停顿了一下，简短地回握：“哪里，简导才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网上都这么说。”
简青云和乔卿对视一秒，手上的力道不轻，他收回手时，却依旧挂着那副春风化雨般的笑容：“青年才俊当不上，乔导折煞我了。”
他似乎看出了乔卿不太想搭理他，便主动转移了问话对象，“秦导，今天是《龙城》首映的日子，乔导的电影又正好在热映，不如我做东，请各位吃顿饭，怎么样？……正好，我也有话想和封影帝讲。”
简青云冲封缙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乔卿内心瞬间警铃大响，心道这小子难道是还贼心不死，想请封缙云进他的组？
“多谢简导，”封缙云淡淡一笑，用同样温吞的语调婉拒道，“但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和乔导已经订好餐厅了，下次简导有机会来津城，由我们做东请客，您觉得如何？”
简青云微微一怔，视线在乔卿和他之前来回扫视一圈，终于醒悟过来：“所以两位确实是……？”
乔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往封缙云旁边凑了凑。
简青云一脸抱歉道：“真对不住，乔导，我不知道二位还有这样的关系，我对封影帝单纯只是演技上的欣赏。”
乔卿终于肯正眼看他了：“演技上的欣赏？那你最喜欢他哪一部电影？”
“《秋居》。”简青云说。
“那你还挺有眼光的，”乔卿勉强夸奖了他一句，“这部确实不错，情绪表达的很细腻。但我觉得《水龙吟》里面的情感更丰沛，人物塑造得也更有血肉。”
“这部是我第二喜欢的，”简青云眼前一亮，“那位导演受早期浪漫主义流派的影响很深，能看出来，在运镜和拍摄风格上都存在着模仿经典作品的痕迹。前不久我还和他见过面，他说下半年准备立项拍一部全息奇幻田园主义电影，尝试着将古典和现代科技融合……”
乔卿本来是不想理会简青云的，奈何这位每一句话都搔到了他的痒处，不知不觉就被带到旁边，互相交流起来。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乔卿把这位当成潜在情敌？”
秦京好奇地问封缙云。
封缙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情敌碰头时的场面，会更加……嗯，激烈一点，”秦京斟酌着措辞说道，“但他们好像还聊得挺开心的。”
不用他说，封缙云也看到了。
“同为导演，互相交流一下也是正常的。”他单手插兜，语气镇定地说。
秦京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吗？”
“…………”
封缙云无话可说，正好这时手机响了，他对秦京摆了一下手，顺势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明天我的电影首映，还请乔导务必赏光到场，”简青云聊着聊着，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剧组有个姑娘叫南楠，以前是《解梦师》的女配，拍摄期间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乔导你呢。乔导还记得她吗？”
“记得。”
不知是不是简青云打的感情牌有了效果，还是刚才那一番谈话，让乔卿稍微改变了对简青云的态度，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拒绝。
乔卿问道：“首映式在什么地方？”
“就在隔壁市，具体地址我会微信上发给你的。”简青云笑容渐深，似乎很是高兴的模样，“关于《鬼怪公司》，乔导，我……”
“乔卿。”
封缙云打断了他的话，乔卿注意到他眉头紧锁，表情有些不对，便冲简青云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拉着封缙云单独到了后台。
“怎么了？”
“你上次让满律师发给我的邮件，”封缙云压低声音，眼神凝重，“被盗了。”
“什么？”
乔卿第一反应是不可能：“那份邮件只有三个人看到过！你，我，老满，就再没有别人了！”
“不，还有安阳。”封缙云沉声道，“他知道我的私人邮箱密码。”
乔卿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他叫过来！”
“——老板，乔导，我冤啊！”
酒店内，面对乔卿和封缙云的两堂会审，安阳脚下一软，差点给他俩跪了：“邮箱里那么多重要的文件和合同，我怎么可能私自泄露出去？我可是和封哥签过保密协议的，违约金我下下辈子都赔不起啊！”
“我相信不是你泄露出去的。问题是，现在嫌疑最大的只有你了，”乔卿心平气和地跟他说，“安阳，你扪心自问，我和封哥这两年，对你怎么样？”
安阳坐在他拉过来的小板凳上，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很，很不错。”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实话？”
“我没——”
“安阳，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封缙云盯着他问道，“那份邮件是满律师一条一条找出来的，里面的内容包括了工作室成立最初几年的财务数据漏洞，这些东西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安阳的脸白了。
他刚来封缙云工作室的那半年，其实并不是应聘的助理岗位，而是会计岗——这也意味着，一旦财务上出了问题，就算邮件不是他泄露的，追责起来，他也是要担主要责任的！
“我，我……”他急出了一脑门冷汗，咽了咽唾沫，突然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之前金哥突然找我，说要请我吃饭！但是我当时正好跟封哥在外地，就没答应，后面他又找了我两回，我都拒绝了。”
“上周我出门替封哥买咖啡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在咖啡厅里，他还借了我一个充电宝。但是我急着带咖啡回去，就充了十分钟不到，咖啡做好后就走了。”
“金哥？你是说金时茂？”
熟悉的名字让乔卿和封缙云同时紧绷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了——因为金时茂，就是封缙云刚出道时的第一任经纪人！
“你在哪个咖啡厅见到他的？”
安阳老实道：“就封哥最喜欢喝的那家，前段时间还在搞十周年店庆买一送一的那个。”
“金时茂不是出国了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津城去？”封缙云皱眉，又问道，“那你们都聊了什么？把你们的对话原原本本都讲一遍，一个字也不许漏。”
对待身边人，封缙云很少表现出特别严厉的一面，即使被当面冒犯，他大多时候也是一笑了之。
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如果有人胆敢触碰到他的底线，从今往后，这个行业里就再不会有这号人了。
安阳作为他的现任助理，更是清楚封缙云的性格，他当然不敢隐瞒，倒豆子一样把那天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金时茂早就知道你成了封哥的助理，请你吃饭，就是想和你了解一下封哥的近况？”乔卿听着都觉得荒谬，“那他离职前从工作室卷走了几百万，你知道吗？”
安阳瞪大了眼睛：“什么？我不知道啊！”
“这个不怪他，金时茂的事情，除了我和我姐，工作室里我谁也没告诉。”封缙云说，“但是现在看来，我至少应该给安阳提个醒的，那个充电宝肯定有问题。”
安阳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了，一拍大腿，懊恼道：“哎呦！我习惯了要在备忘录里记下所有重要账号的密码，这事儿全工作室的人都知道，我就说那天手机怎么老是卡呢！这个姓金的混蛋，我还以为他是好心借我充电宝，搞了半天是为了盗密码啊！”
他越想越气，又愧疚难当：“封哥，真对不住……”
“这也不怪你，”封缙云打断他，“有心算无心，他就是专门冲我来的。”
乔卿也是这么想的：“金时茂跟你的时间那么长，肯定知道你爱喝那家的手磨咖啡，而且那家距离工作室的位置很远，又没有线上外卖，只能到店买，所以他就在店里蹲守你的助理，十次里总能遇到一两次手机没电的情况。”
他打开手机，虽然暂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微博上的水军营销号已经开始下场了。
什么“某F姓艺人疑似有税务问题，即将被传唤调查”、“惊天大瓜，顶流一朝变法制咖”云云，说的煞有其事。
底下的评论区也乱七八糟的，说谁的都有，但因为封缙云一贯的风评，网友倒没人猜他。
乔卿不担心封缙云真的出什么问题，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封缙云不可能有问题。可是马上秦京的《龙城》就要上映，华影那边还催着他趁着《鬼怪公司》的热度，赶紧把《解梦师2》的班底定下来，好立项申报、修改剧本……
一旦封缙云这个关键环节出了问题，后续造成的损失，那根本不是一两个亿可以估量的！
“金时茂应该不是主谋，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专业人士下场，这些水军不是一般人能使唤得动的，”乔卿一眼就看破了隐藏在乌烟瘴气舆论背后的门道，笃定道，“这件事，有谋划，有推手，最终造成的影响要么针对秦导，要么是针对我和华影，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龙城》是个好剧本，但拍摄过程过于一波三折了。
先是投资人出了问题，后面又是临阵换帅，连秦京这个总导演，拍摄期间都几度跟他吐苦水，说不知道这部片子能不能正常拍完上映。
乔卿不觉得，有人能为了针对《龙城》，搞出这么阴毒的连环计来。
——所以只能是冲他来的了。
“有人不想华影继续靠着《解梦师2》得利，”乔卿看向封缙云，“哥，他们找到的突破口是你。”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项目就是为了封缙云开的。乔卿甚至公开放话，说如果这部片子的男主角不是封缙云，那他就不拍了。
当初为了那些演员的前程，他都能毅然决然地逆着舆论浪潮，官宣加入华影，着实让业内见识了一番这位年轻导演的个性和护短。
封缙云和乔卿的关系有多好，圈内圈外谁不清楚？他俩的cp超话，现在都还在热搜榜上第一位摆着呢！
只要华影敢提出换男主角，乔卿绝对第一时间收拾包袱离开！
“我不缺投资人，”乔卿坦白道，“我也跟Lily姐说过了，就算没出这件事，我也不要他们投太多钱，一个C级项目的投资金额就够了，别的我可以自己另找，因为我很讨厌那种，站在台上给一群不懂电影、只知道数钱的股东放PPT的场合。”
《鬼怪公司》是机缘巧合之下、乔卿费靖两位导演为了自救和资本妥协的产物，虽然最后的结果皆大欢喜，但乔卿还是更喜欢对作品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旁人可以提意见，但最终修改权，一定得握在他自己手里。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幕后主使是谁，或许也有可能是几家联合，但有件事他们看得很清楚，现在是华影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华影。”
乔卿说着，脸色瞬间转冷，“想找机会把我弄走，这很正常，可这帮人居然敢想出这种针对你的龌龊招数，简直是找死！”
封缙云凝视着乔卿的眼睛，清亮的漆黑瞳孔深处依旧燃烧着火焰，却比从前乔卿每一次陷入困境时，燃烧得更加沉稳、持续、恒定，像是一团黑暗宇宙中的恒星。
——因为这一次，这颗星星是为他燃烧的。
封缙云伸出手，揽住乔卿的脖颈，抵着卷发青年的额头低声道：“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突破口。”
乔卿的呼吸声因为他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他有些怔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封缙云，冰冷的眼神渐渐融化，眨眼的频率不自觉地变快了，心跳如擂鼓般敲击在耳膜上。
虹膜倒映着男人英挺的脸庞，呼吸间纠缠的热度喷洒在脸上，让乔卿的表情变得有些茫然，他的怒火仿佛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那是什么？”他低声问道。
封缙云轻笑一声，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却又切切实实地近在耳边。
“我会成为你的防线。”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乔卿晕乎乎地坐在沙发上，脸涨得通红，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连封缙云什么时候放手的都没注意到。封缙云宽容地笑了笑，对他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去处理，华影那边，我不好插手，就拜托你打声招呼了。”
“好……”
“工作室这边，我去找安阳——”封缙云扭头，惊讶道，“安阳，你怎么还在这儿？”
安阳：“…………”
安阳的神情莫名悲愤：“那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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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开始收尾了！下章新电影！
ps：今天一万二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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