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结巴了？”
这话连费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还以为刚才是意外， 敲了一下脑袋，恍惚着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结巴，我都这样说话十几年了……”
结果却依然一点也不结巴， 字正腔圆， 听上去比普通人还流利。
费靖瞪大双眼， 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乔卿乐了，靠在办公桌旁边瞅着他：“我还以为你这结巴是天生的，没想到， 居然是心理因素吗？怎么，刚才太高兴了，一下子忘记自己还是个结巴了？”
“不， 我不是，没……”费靖一着急就又犯了老毛病， 乔卿见他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不禁劝道，“没事，慢慢说，速度可以放慢一点，你上句话不是说得挺好的吗？”
费靖定了定神， 张开嘴。
“乔导，”他这一次说得很慢， 一点一点对着口型，像是初学者在念课本一样，“我很喜欢， 《鬼怪公司》这个名字。”
虽然中间停顿了一下， 但已经比之前结巴得字连不成句的状态好太多了。
工作室的其他人也替他高兴， 鼓起掌来：“费哥，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乔导上门给我们投资，你又不结巴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费靖也傻笑起来，抬头看着乔卿的眼睛里像是在发光：“偶像，谢谢！多亏你了！”
“这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可没有治好结巴的本事，是你自己克服的心理障碍。”乔卿赶紧摆手，“而且我可没说要给你们投资啊。”
“啊？”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费靖更是急了，险些又结巴起来：“那，那乔导，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
“参观未来的工作环境。”乔卿一本正经道，还小小地开了个玩笑，“放心，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费靖：“…………”
费靖干笑起来：“乔导，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们这个小庙，哪里容得下您这尊大神啊。”
乔卿奇怪地盯着他：“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正经的，还是说你们这里也有一套固定的入职流程？哦对了，事先声明一下，虽然我对工资没有太高要求，但是起码的五险一金，还有年终福利，该给的也得给啊。”
费靖和工作室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呆住了。
他们欢天喜地，以为终于迎来了一位大金主，结果现在金主却告诉他们，他其实是来挣工资的？
闹呢！
“要不，我还是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乔卿用力咳嗽了一下，因为嗓音奇怪，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脖颈，喉结滑动之间，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晚那种交颈斜偎、犹如电流划过的酥麻触感。
他强迫着自己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本人姓乔名卿，之前当过编剧也当过导演，工作经验三年，成绩详见百度百科，本科学历，虚岁27……”
“停停停，乔导，您稍等一下，”费靖不得不打断他，他实在是被乔卿这一出搞糊涂了，“您不是说，能让我们这个电影上映吗？怎么参观了一趟工作室，就变成求职了？”
他还有点儿不太适应正常说话的状态，每次到句中都下意识想要停顿，但好在最后关头，又猛地收住了，只是一句话拖的老长，显得说话时的语气莫名有些阴阳怪气。
乔卿知道费靖也不是故意的，也没多在意：“是啊，因为我手头也没钱了，还负债五千万，不打工不行啊。”
费靖不信：“《解梦师》现在每天票房都上亿，您说您没钱？”
“是真没钱，”乔卿非常坦然地看着他，“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就剩下花呗的八百五十块了，存款更是一分没有。要我把银行后台给你看吗？”
费靖当然不可能真看他后台。
但听到乔卿说这话，他的精气神一下子变得萎靡起来，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了：“乔导，您是我偶像没错，但就算是您真心想来我们工作室，我也没钱给你发工资啊！”
他苦笑起来：“别说您了，我们工作室其他人这个月的工资，我都快发不起了！”
谈到工资的事儿，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沉默暗淡起来。
“费哥，没事，”虽然拖欠工资，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费靖这个老板口出怨言，因为他们都清楚费靖的人品，如果真不是到了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费靖绝对是宁可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给他们发钱的，“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正好现在你也不口吃了，说不定就有投资人被咱们的项目打动，愿意投资了呢。”
身为亲自和那些投资人接触过无数次、也遭受过无数次白眼嘲讽和拒绝的费靖，却远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但他不想把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传递给其他人，于是便强打起精神来，冲乔卿说道：“这样吧，乔导，如果您真的对动画电影感兴趣，您可以随时来工作室参观，我这段时间大概都要在外面见投资商，不能每天都抽出时间陪您，但我可以叫其他人来。”
乔卿摇摇头。
“不用了，”他说，“虽然我没钱，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家投资公司。”
费靖一看事情还有转机，忙问道：“是哪家公司？”
“华影投资。”
乔卿说完，费靖的表情立马从期待变成了无奈：“乔导，您别逗我了。华影怎么可能投我们这种小动画工作室？如果我没记错，他们这几年也亏了不少钱吧，整个投资项目部都在缩紧裁员，没有硬关系，连入场券都拿不到，怎么可能拿到华影的钱？”
乔卿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你们的入场券吗？”
费靖愣住了。
他瞬间想起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乔导，您是认真的？您真的能帮我们拉到华影的投资？”
“能，”乔卿肯定道，“但是我这人对作品的追求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当下的极致！所以我接下来会陪着你们一起完善剧本和整个项目流程，但是等到八月份华影的项目评审，我只会投他们的S＋项目评选，其他的S级A级B级，你要投的话，我不阻止，但我会立刻退出这个项目。”
“好！”
费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拍桌子，大声道：“乔导，能拿到多少钱，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您的加入，我就知道咱们一定能成功！网上嘴你的那些人都是狗屁，他们根本不懂，一个真正有追求的创作者是什么样的！”
慷慨激昂地吹完一通彩虹屁，他又搓着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咳，那个，偶像，冒昧先问一下哈，华影S＋项目，大概能拿到多少投资？”
乔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拿到多少钱都不重要吗？”
“这，这个，钱不重要，但是咱们不是还没达到那个视金钱于粪土的境界吗……”
费靖又开始装结巴了。
乔卿这才发现，这小子别看长得瘦高白净，还戴着副黑框眼镜，穿着打扮都是一副标准醉心研究的理科生打扮，倒是很有装傻充愣的本事。
怪不得能干出天天去杂志社大楼蹲点他的事情。
“最少，”乔卿想了想，“应该不会低于一个亿吧。”
费靖倒吸一口冷气。
周围也接二连三地传来了抽气的声音。
他工作室的员工，大多数都是怀着一腔对动画的热爱，才会心甘情愿地从事这个行业，即使费靖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大家也能够体谅他的难处，不然换做一般企业，那员工跑得可比当了老赖的老板都快。
但是如果能挣钱，谁会想要天天用着一台二战电脑，大热天穿着老头衫在狭小闭塞的工位上画画？
谁不想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告诉自己的家人们，我不是在不务正业，而是在靠自己的爱好赚钱？
再热爱，人也是需要吃饭生活的！
“都听到了没有！”费靖突然低吼一声，眼中闪烁着苦尽甘来的泪花，他咬着牙用力眨了几下，硬生生憋回去了，“各位，加把劲啊！整整一个亿！”
乔卿还以为他会用一些年终奖分红之类的说法鼓励大家，没想到费靖不愧是做动画的，精准戳中了在场一群二次元宅男的痛点——
他手舞足蹈地嚷嚷道：“有了一个亿，到时候我们还愁没钱给毛发加特效吗？还愁没票子给老婆的手办氪金吗？还愁手气太非，连保底都抽不中吗！？”
听到这些，在场所有宅男们的眼神都变了！
“再也不会了！！！”费靖撕心裂肺地喊道，“我老婆她，到家整整一年零三个月了！一年零三个月啊，我都没钱给她做涂装！你们能懂我的心情吗，我每天回家看着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Loser，我对不起她啊！”
宅男们纷纷感动抹泪：
“费哥，我懂你！”
“我老婆也是，我连给她买好看裙子的钱都没有，我是罪人啊！”
“我的工资只够我买二手的，虽然是全新未拆，但是我也是罪人！我不配给我老婆上供！”
一群宅男说着说着就开始抱头痛哭。
从画风到说话方式，都很有二刺猿那味儿。
乔卿：“…………”
真的，不是很懂你们宅男。
“但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就真的只能解散工作室，去求职市场找工作养家糊口了！”
费靖忽然又振奋起来，仿佛背后燃起了熊熊火焰的背景板，“从现在开始，每一秒时间都不能浪费！我们必须要拿到这一个亿的投资！”
“哦！！！”
大家亢奋地应了一声，不等老板催促，就各自回到了工位上，画画的画画，赶稿的赶稿，敲键盘的敲键盘，个个忙得满头大汗。
哪怕空调完全不制冷，只能靠头顶吱呀作响的老旧风扇散热，闷热的环境中，依然打消不了他们内心澎湃的工作热情。
乔卿画的这个饼，可比什么都好使！
“也给我准备一个工位吧，”乔卿勉强从一点二次元震撼中回过神来，扫了一圈说，“到时候我给你们搬几台电脑来，这些电脑太旧了，带不动软件。”
费靖脱口而出：“可乔导您不是说自己没钱了吗？”
乔卿坦然自若：“是啊。”
“那……”
“但是现在没钱，不代表之后嘛。”乔卿笑眯眯道，“大家都知道我这人抠门，但是怎么就没人发现，我也很擅长赚钱呢？”
*
当天下午，乔卿又出现在了热搜上。
原因很简单：
他又在微博置顶，把他的榴莲专卖链接挂上了。
因为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底下的评论毁誉参半。
既有为乔卿说话力挺他的，也有阴阳怪气和诋毁的，还有人嘲讽乔卿，《解梦师》都赚了那么多钱了还出来卖榴莲，还真是什么钱都要赚，财迷到了极点。
乔卿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评论统一没有回复。
任外界雨打风吹，他自岿然不动。
但他懒得搭理，其他人却忍不了。
以苟子鸣为首的一群演员纷纷为乔卿发声，其中那位凭借《快乐梦基地》一炮走红的男演员，也就是苏湾同学发的微博，还得到了几万的转发点赞。
@苏湾：“现在网上骂乔导的人，你们只知道发泄所谓自己‘被辜负感情’的愤怒，以为只有自己是在伸张正义，骂乔导他忘记了本心，为了钱和地位与资本同流合污，但你们知不知道，那天出事之后，乔导都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他虽然抠门，可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从来不是那种单纯会为了钱屈服的人！”
苏湾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他想告诉粉丝们，他们因为娱乐圈某些烂人遭到不公待遇时的愤懑绝望，更想说乔导为了他们的前途不惜背负骂名，和现在他身边的兄弟姐妹在导演的帮助下都有了好的归宿，避免了被雪藏的命运。
然而乔卿现在毕竟已经是华影的股东了，就算是为了导演考虑，苏湾知道，自己绝也不能当众说华影的坏话。
但如果不为乔导澄清这份黑料，他更觉得，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所以在和粉丝直播期间，苏湾看弹幕提到这件事，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严肃道：“我只能说，我一辈子都感谢乔导。感谢他给了我被大众看到的机会，更感谢他能付出这么多，处处为了我们这些年轻演员考虑。”
“不瞒大家，那天我们和子鸣哥、夏情姐订了包厢，想要请乔导吃饭，但是他有事情没来，只托子鸣哥给我们带了一句话——”
“他说，你们今后若是飞黄腾达了，”苏湾说到这里时，眼眶都微微有些泛红，“大可以与我划清界限。”
苏湾说完，猛地眨了几下眼睛，等缓过劲来，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弹幕，带着一点鼻音笑道：“你们懂我当时听到那句话时有多心酸感动吗？所以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一出道就碰到了这么好的导演。”
“不管旁人怎么说，乔导永远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伯乐。”
苏湾这场直播结束后，乔卿置顶的链接在短短十五分钟内，直接下架。
——差点把那家公司一个季度的库存都干没了。
为此，老板还亲自打电话过来感谢他，甚至试探性地问乔卿，需不需要分他一些公司的股份。
乔卿表示他不要股份，但是最近急缺一批先进的高性能电脑。
那老板立马在电话里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立马给他送到指定地点！
费靖全程旁听，等乔卿挂了电话，就看到对方正用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费靖比出一个大拇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娱乐圈，大导演的地位是这个。”
“流水的明星，铁打的导演，就凭偶像你现在的人脉资源，再来一百次白手起家都没问题！”
乔卿眉毛一跳：“咒我呢？要真破产九十九次，我自个儿的经历都能拍成一部电影了！”
“可不是吗。”费靖笑道，和乔卿共事才半天，他就已经从乔卿的迷弟彻底进化为死忠粉了，“乔导，到时候要这部《鬼怪公司》真的能上映，导演那一栏就写你的名字，我当个副导演就成了。”
“可别，还是双导演吧，”乔卿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继续看电脑上的资料，“我还不至于抢你的署名。对了，你们工作室几点下班？”
“呃，如果不是很忙的话，一般七……八点？”费靖心虚地揉了揉鼻子，但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让乔卿陪着他们加班的，“当然，乔导你要是想早走也没关系。”
因为乔卿的姿势，站在他身后的费靖眼尖地看到了他脖颈上的吻痕，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烧。他羡慕嫉妒地问道：“乔导是要赶着回去陪对象吗？”
坐在工位上的其他人看似在认真工作，实则早已竖起了耳朵偷听。
作为钟爱二次元的宅男，在一群大老爷们聚集的工作室里，连天加夜地搞着不赚钱的破动画，负面buff简直已经叠满了。
——这样都能找到对象，那得是老天爷瞎了眼才行。
“唔，算是吧。”
乔卿含糊着回答。
费靖感叹：“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脱单。”
乔卿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认识不少，或许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费靖毫不犹豫地往乔卿身后一指：
“就我老婆这样的。”
乔卿的工位在工作室靠窗的角落，后面是一整面的玻璃展示柜，里面放着各种动漫手办，都是这里员工自掏腰包陆陆续续买来的。
他顺着费靖手指的方向扭头一看，沉默了。
“所以，”他盯着那个身材高大丰满、一身绿皮满嘴鲨鱼齿的异族凶悍美女，艰涩问道，“你喜欢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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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新又迟了，十二点前补偿二更orz
以及今天被锁了，审核第一遍没锁，我就改了一个错别字把我锁了（微笑）我很感谢各位小天使们给我捉虫，但有时候我真的不敢改，因为一改文章节就要重新进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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