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六月中旬，气温虽然逐渐升高，但地下车库依旧冷的起鸡皮疙瘩，何况现在已经进入半夜。
裴奚白天只穿了一件短袖，现在冻得发麻。
他搓搓胳膊，打开后排车门在里面翻来翻去：“哥，你有没有多余的外套借我穿穿，冷死我了。”
等了半天不见回复，转头一看，他哥正阴恻恻盯着他，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怪不得觉得后背发凉。
裴奚：“……？”
他又哪里做错了。
“冷着吧。”裴纵之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电梯，留下裴奚一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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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了晚饭，程眠陪奶奶出去消食。
最近在电脑前坐的太久，腰有点不好，还是运动一下比较好。
在公园碰到街坊邻居，见到婆孙俩一起，聊天便忍不住放在后辈身上。
当几道目光齐刷刷投过来时，程眠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聊两句，就转到了他的个人问题上。
“今年都23了，可以找了。”
“早点结婚，趁你奶奶现在跑得动，还能带两年孩子。”
“小眠有喜欢的人了吗？什么样的？”
有的，是个男的。
什么样子不清楚，网友，暗恋。
但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说，于是笑笑蒙混过关。
奶奶倒不催他，毕竟见识过失败的婚姻什么样，不想孙子步入后尘。
程奶奶和人聊天的时候，程眠开始天马行空。
说起来，他都不知道非纵什么样子，唯有见过的，只有两个没露脸的逗猫视频。
看得出身材很好，应该常年有锻炼，非常健康的身体。
程眠有些羡慕。
相比其他人，给他做媒的老人家其实不算多，大多数只是说一说。
毕竟一条腿摆在那里，对面只要不傻，就不会接受一个不完美的相亲对象。
虽然听起来不礼貌，但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程眠不觉得难过，反而很庆幸让他的耳朵清净很多，哪像怀仁表哥，每次回来都极少出门，就怕碰见热心的亲戚或者阿婆，逮着就让加小姑娘的联系方式。
他不厚道地笑笑，然后想起非纵。
非纵也很优秀呢。
单身吗？是不是也有人介绍优秀的对象呢？
婆孙俩散完步已经八点多了，今天热得不行，老人家广场舞都不跳了，要喊着回家。
等红绿灯的时候，程眠看了眼手机。
他查了下物流，发现已经签到几天了。
可是非纵没有给他发消息。
太忙了吗？
程眠趁着休息时间问了一句，可是对面没回。
害怕地址搞错，于是敲了裴奚。
奚想事成：帮我签收的阿姨不在家，等她回来了我就去拿。
云程风眠：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寄错了[笑哭]
想到包里的东西，程眠有点不太好意思。
云程风眠：里面还有两瓶蜂蜜是给非纵的，买的不是很多，等老板再出摊的时候我重新给你买。
裴奚理解。
他哥对小眠多照顾，悄悄开个小灶也是应该的。
奚想事成：不用，我不爱吃那东西，给我也是浪费[狗头]
云程风眠：好，你看看东西有没有漏。
云程风眠：之前我告诉非纵让他检查下，也没有回我。
奚想事成：等等，你给我哥说了寄蜂蜜的事了？
云程风眠：对，怎么了？
想起那晚上他哥的眼神，裴奚缓缓瞪大眼睛。
怪不得这两天总被针对，感情是炫耀的资本被他扼杀在摇篮里。
裴奚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
裴纵之回到家，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西装外套被他挂在胳膊上，一边往里走，一边慢条斯理解开脖子上的领带。
路过餐厅的时候随意瞥了眼，银灰色的桌面上多了一个透明的袋子。
裴纵之脚步顿住，几秒后走过去，手指拨开塑料袋。
里面装着牛肉酱和蜂蜜，各两罐，瓶口处用保鲜膜封了好几层，瓶子不大，但塞得满满的。
裴奚听见动静，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见他哥手里正拿着一瓶蜂蜜在看。
裴奚轻咳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嗯。”裴纵之问：“刘姨回来了？”
“没有，我给她打的电话，她儿子过来开的门。”
“麻烦人做什么？”
裴奚心说，我不麻烦人，你就得找我麻烦了。
“不算麻烦，正好她儿子回来拿东西，算是赶巧。”
裴纵之把蜂蜜放回去，说：“箱子呢？”
裴奚愣住：“什么箱子？”
裴纵之食指轻轻敲了敲牛肉酱的盖子：“快递单。”
裴奚更疑惑了：“要那个干嘛？”
“看地址。”这样说听起来有些变态，裴纵之继续道：“拿了人家的东西，总要给回礼。”
裴奚无辜道：“早没了，我让刘姨帮忙检查过货，箱子当时就拆掉了。”
他拿出手机：“我问问小眠吧。”
裴纵之沉默了半秒：“算了，以后再说。”
他将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往冰箱放。
裴奚跟在后面拍马屁：“哥，小眠可真好，他要是女孩子，我一定认他当嫂子。”
裴奚就是随口一说，毕竟他哥和小眠两人在游戏里已经被大家调侃的习惯了，完全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裴纵之确实没有生气，但眉头却情不自禁微微蹙起。
“为什么想认他做嫂子？”
“啊？”裴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实道：“小眠这举动特像在追你。”
看着他哥逐渐匪夷所思的表情，裴奚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忙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啊，你看存骨哥追他前仙侣的时候，送时装送装备带人游山玩水不说，私底下各种小礼物也没断吧？我们这些亲友的东西哪次不是他顺手送的？”
裴纵之试图争辩：“他对你们也很好。”
“那我们有蜂蜜吗？”裴奚指指未关上的冰箱门：“小眠可是特意告诉我了，这个是给你的，如果我想吃，他重新寄。”
他摇摇头：“大家都是熬夜党，凭什么我被区别对待。”
裴纵之无言，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裴奚：“那我反过来问，你会无缘无故对你一个网友好吗？”
不会。
他很清醒地将网络和现实分开，游戏里的亲友们都是成年人，聊天时偶尔牵扯到现实，会顺着聊下去，但不会过多好奇。
当初拒绝掉云程风眠的好意，这也是原因之一。
但对上自家弟弟不信任的眼神，裴纵之罕见地犹豫了半秒：“会。”
裴奚无语：“哥，你现在好像一个杠精。”
还死鸭子嘴硬。
裴纵之：“……”
他将冰箱门关上，沉着脸回到房间。
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没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找出充电器插上，一时半会儿还开不了机，裴纵之索性找出睡衣，进了浴室。
水声哗哗响，很吵闹，一如他现在的脑袋。
现在仔细想想，云程风眠对他的不同之处确实多，最近尤为明显。
之前觉得是在依赖他，但现在看来不完全是，会希望得到他的回应。
就算是个标点符号，对面都会很开心，文字跟着变得欢快。
云程风眠对其他人有这样过吗？
没有。
只有他。
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刚冒出来，被他狠狠按下去。
从浴室出来，裴纵之套着一件白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他面无表情地用干毛巾擦拭头发上的水渍，拿起手机开机。
云程风眠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是问他玩不玩游戏，正好要做挂机任务，带他一起。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比如游戏日常截图，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心态变了的缘故，每一条内容他多看了好几眼。
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端倪。
裴纵之揉揉眉心，正准备将手机放下，掌心被震了两下。
云程风眠：小奚说蜂蜜拿到了，你有喝吗？
非纵：……
云程风眠：怎么了？
非纵：没事，还没来得及喝。
云程风眠：东西没坏吧？
非纵：嗯。
云程风眠：那我去给快递员打个五星。
裴纵之没有立即回复消息。
没人知道短短一会儿，他的内心来来回回翻涌了多少次。
他从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特别，硬要说，那便是裴纵之跟云程风眠在一块更轻松些。
裴纵之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之前都没有注意过自己和其他人的区别。
非纵：下周我要去国外出差，可能半个月都不能上游戏。
云程风眠：要那么久？
非纵：嗯，公司成立了新项目，需要和海外合作商面谈细节。
云程风眠：好吧QAQ
程眠已经做完了任务，今天时间有很多，躺在床上，继续和裴纵之聊天。
游戏的遭遇和晚饭吃了什么，还提了一嘴被邻居奶奶介绍对象的事情。
裴纵之嘴角绷成一条线。
非纵：你才多大就催你，别听他们的。
云程风眠：我没听。
话题既然已经聊到这，程眠鼓起勇气，顺着问下去。
云程风眠：你家里人呢？催过你吗？
裴纵之在心中轻轻摇头。
这招试探都是别人用烂了的招数，对面还是太年轻，藏不住心事。
之前压下去的猜测重新冒出来，破土，发芽。
程眠小心翼翼捧着手机，看着非纵的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中”。
过了几秒，消失。
再过了一会儿，又变成“正在输入中”。
反反复复好几次。
程眠：“……”
他头顶像悬着一把刀，要落不落。
是不是冒犯到他的隐私了？
也对，毕竟是个人问题。
程眠有些懊恼，就在他准备转移话题时，聊天界面终于跳出新消息。
非纵：不催，他们不会干涉我的事。
那就是没对象的意思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知道非纵是单身……他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心情好，打字都快乐了许多。
云程风眠：我帮你把日常做了吧。
裴纵之“不用”两个字都已经打出来了，发出去之前又删掉。
非纵：好，我付报酬给你。
云程风眠：不用啦，顺手的事情。
看着这行字，裴纵之神情复杂。
非纵：如果存骨找你帮忙呢？
云程风眠：[问号]
云程风眠：他也要暂A吗？
非纵：随便问问，他以前想找个生活代练，没合适的。
云程风眠：找我找我，亲友价打五折！
存骨，五折。
而他，免费。
如此明显的差距，加之前面的试探提问，裴纵之要是看不懂，就是傻子了。
他坐在沙发上，揉揉眉心，不死心地发问。
非纵：为什么不要我的钱？
程眠总觉得非纵今晚上怪怪的，但看了眼两人的聊天，又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兴许是他想多了。
隔着屏幕聊天，会比较胆大，何况两人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亲昵，程眠说话时私心的不太有顾忌。
云程风眠：你不一样。
发出去后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噼里啪啦继续打出一行字。
云程风眠：毕竟以后要继续找你树洞，又是我的竞技场大腿，还要趁你不在悄悄用你号带老板[闭嘴]
云程风眠：必须得对你好点。
云程风眠：[探头]
他发了许多表情来掩盖自己的心虚，殊不知这些解释的话，更让对面的人心绪翻涌。
裴纵之目光落在“你不一样”两句上，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次，那抹稍纵即逝的感觉被他抓住，云程风眠对他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了亲友的界限，甚至更多。
这种情况有一种通俗的说法——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小神木喜欢他。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裴纵之眼睛微微睁大，愣在原地。